《云的眼角，你的指尖》夜遥

44、第 44 章

　　唐欢现在住在平港市海边的一间疗养院，硬件软件和价格同样高档，她虽然已经醒了，但还有一点头晕头痛呕吐的后遗症，左肩的伤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向杰走进唐欢病房的时候她正巧由护士陪着在海边散步，站在她的窗口往外看，远远的洁白海滩上有两个人正慢慢地往前走，走在前面那个瘦瘦的身影右臂吊在胸前，时不时地停下来，弯腰用左手从海滩上捡起些什么。
　　护士在看见向杰之后十分知趣地微笑了一下然后站定，把唐欢身边的位置让给他。唐欢专心地在海滩上找着捡着走着，没有注意到什么时候身后不远处跟着的人已经换了一个。
　　她穿件宽宽松松的病号服，被海风吹得直晃荡，衣服底下的身躯显得更瘦，头发扎成一只马尾辫，从背后看，象个高中生。
　　居然发现了一只拳头大小的海螺，唐欢把手里的贝壳放在口袋里，快步走过去捡起来，外面是由淡黄渐递到深赭的颜色，里面是光滑的洁白，很完整没有破损。唐欢用手指抺抺海螺上的沙子，湿沙子不容易抺干净，她一只右手更不方便。
　　“我来。”
　　向杰伸出手去，从呆住的唐欢手里拿过海螺，脱了鞋袜卷起裤脚走到海水里弯下腰淘洗，海螺是种奇怪的生物，锋利坚硬的外表掩饰底下，内里却是无比的柔软。
　　向杰把洗干净的海螺递给唐欢，唐欢还在愣怔地看着他，头发被风吹乱了，纷纷杂杂拂过额头、眼角。
　　“洗干净了！”向杰朝她笑，举一举掌里的海螺，“运气真不错，捡到这么漂亮的海螺。”
　　唐欢却向后退一步，眼睛直直看在向杰身上，他的笑容还是那么灿烂，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可看不出不代表没有发生过。唐欢试着微笑，心里错落的情绪却让这个笑容变得扭曲，她飞快地别过头，继续沿着海滩快步向前走。
　　“欢欢！”向杰跟上去，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他伸开双臂挡在她面前，笑道：“怎么？生我气了？”
　　唐欢想绕过他，向杰不让：“真生气了？唐老师？”
　　唐欢咬着嘴唇，几次绕不开，干脆直瞪着眼睛看向他，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向杰有点发毛，嘿嘿笑着抓头：“干嘛，我那什么，不是不想陪你，是公司里有点事，急事，真的，不信你问卫总，罗总也知道。”
　　唐欢依旧看着。
　　“好了好了，你这么看人象是老师在监考似的，对我这种差生不带用这种眼神的啊，太碜人了！”
　　唐欢的嘴唇抿得死紧，向杰调侃几句，她越来越凝重的神色让他也有些惶惑：“欢欢……你，你怎么了？”唐欢垂下头，向杰的脚上沾了很多沙子，十根脚趾踩在沙子里，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我们回去吧。”唐欢突然说，向杰没听明白，啊了一声，唐欢抬起头来：“我们回宁京吧向杰，我还要上课，不能请太多假，好不好？”
　　“欢欢……”
　　“我这就去跟爸爸说，反正他也忙，也不能老是打扰他。而且现在交通那么方便，想过来随时都可以，你说呢！”唐欢的神情有点松驰下来，她肯定地说，“咱们走，明天就走……还是现在就走吧！”她说着脸上绽出光彩，拉住向杰的手就要回病房。向杰手上施力拉住她：“欢欢！”
　　唐欢朝向杰微微一笑：“不坐火车了，咱们坐飞机回去！”
　　向杰审视着她，笑道：“就算要走，也得等你的伤好以后再走，现在这个样子，罗总肯定不会同意我们离开的。”
　　“我去跟他说，他一定答应。”从来不知道唐欢的手上还有那么大的力气，向杰觉得被她抓握得甚至有点痛，他低头看着唐欢修长的手指，因为太用力的缘故，指甲顶端按得泛成白色。
　　“好不好？”向杰始终不说话，唐欢急了，再去拖他。唐欢的头又开始痛，眼前的向杰有些晃动，自己的脚底下也很虚浮。也许不该来平港，也许应该一直留在租住的那间小房子里，她知道爸爸的生意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却不知道向杰也深深地牵涉其中。如果可以选择，她宁可向杰还穿着可笑的制服在酒店停车场拦自行车，也不愿意自己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听到他和卫天驰说的那些话。
　　太残酷了！这不是向杰该承受的命运！“向杰……”唐欢觉得自己对他说不出一句苛责的话，他还年轻，也许并不知道自己给自己选择了一个什么样的未来。
　　从她皮肤和眼波里渗出的莫名悲意让向杰微微皱起眉毛，他手顺着唐欢的左臂慢慢抚下去与她十指交握，在她掌心轻轻地搔动：“怎么突然想起要走，象个孩子似的，想起哪出是哪出……”
　　“向杰！”唐欢抬高声音，“我不是跟你开玩笑！”
　　向杰的眉毛一挑，笑出声来，腆着脸贴上去重重把唐欢搂进怀里，在她耳边轻轻笑道：“啊！我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想回宁京了，是不是……晚上一个人睡不着觉，想我了？”
　　唐欢脸色苍白，深深吸了口气：“向杰，我什么也不再说了，只问你最后一遍，你，跟不跟我一起走？”
　　向杰心里隐约明白过来，他把唐欢被风吹乱的头发理到她耳后，捏捏她的耳垂：“欢欢，别着急，再等我一段时间，过些日子咱们再走。”
　　“不行！”唐欢的反应很激烈，“不行！现在就走，一分钟也不留在这里！向杰，我我我……要么你跟我立刻离开，要么……要么你就一个人留下来！”
　　海风越来越大，向杰握住唐欢的手越来越凉，也许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他的眼圈有点黑，满脸的倦色：“欢欢，真的，我现在有不能离开的理由，算我求你，陪着我留下来，好不好？”
　　唐欢的眼神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无奈，她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终于还是倔强地甩开向杰的怀抱，一个人向着病房跑去。
　　远远站着的护士稀里糊涂，怎么小两口说着说着闹翻了？她赶紧跟上病人，回头望望，英俊的男主角独自站在海滩上，面色凝重，神情黯然。

　　晚上罗启南来看唐欢的时候，唐欢向爸爸提出要回宁京，罗启南和一同来的卫天驰都劝她，她死活不听，横下一条心来非要立刻就走，逼着卫天驰当时打电话订机票。卫天驰歪头看看整晚坐在一边一言不发的向杰，问道：“订几张？”
　　唐欢目不斜视：“一张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