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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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市场
7点的菜市场还是拥挤着60岁不到的中年大妈，绝经期的她们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在饭后拉着小推车扫荡最后的站场，这个时候基本上都是单独作战，抢夺耐吃不耐看的茄子辣椒土豆，场面激烈，战事残酷。韩莫看着走在自己前面在人流中来去自如的刘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居然是从来不愿意多说一句废话的数学学霸，生活总是比电视剧伏笔更让人意外，此时此刻穿着校服的刘航正操着一口极为地道的大妈式砍价说词在和卖土豆小哥商量着最便宜的土豆价格。看着这样的情形韩莫觉得陌生而熟悉，高级知识份子家庭父母总是各有各的打算，一家人的亲密度不如研究室里的实验小白鼠，韩莫的记忆里，自己也是有被人关心的日子，初中三年级，舅舅家闹家庭政变，因为观念和生活习惯的差异，弟弟和奶奶有着无法消解的代沟，舅舅拜托妈妈照顾奶奶，奶奶每天都会变着法给他做三餐，味道可比大学城食堂的饭好吃多了。“有饭吃多好。”这是韩莫对弟弟最大的羡慕。
“韩莫，韩莫”
“啊？”
“你发什么呆，快帮我提着土豆，那边人那么多，我去看看，你别跟丢了！”
刘航眨眼间又消失在花短袖白裤子的大妈潮里，韩莫转身提起电子秤上的土豆就要走，却被买土豆的小哥拦了下来闲聊；
“那个同学，我这还有两个土豆了，干脆都送你我就收摊了！”
“不用了，不用了！”
“别客气，你们都是文化人，高材生，多吃点，身体好了才能为国家做贡献。”
听到这话，韩莫忽然觉得心里有一股暖暖的气流慢慢回流到了血管里，温暖了四周。土豆小哥趁韩莫发愣把土豆塞进了韩莫手里的袋子里，韩莫反应过来，立刻从口袋里翻出5块钱要给土豆小哥，小哥几次推阻，韩莫最终还是放弃了，然后紧接着说了好几个谢谢。
土豆小哥笑了笑，收起了摊，
“你们是高中生吧？”
“恩恩，高一了”
“真好，真羡慕你们，我要是还能读书就好了。”
“哥哥，我还羡慕你不用做作业。”
“啊？哈哈哈，这有什么羡慕的，你那个同学学习特别好吧。”
“对啊，他的数学水平已经和大学生一样了。”
“怪不得啊，前面讲价说函数，抛物线，方程什么的，原来都是大学的知识，我中学都没有毕业哪懂这些，真厉害啊！”
“哥哥你中学也没有读完吗，义务教育不是9年吗？”
土豆小哥忽然红了眼睛，用右手抹了一下鼻子，笑着拍了拍韩莫的肩膀。
“哥哥这么多年算是明白了，投胎是门技术活，不怪爹妈只是自己没本事，社会从来没有改变过，学习要看运气啊，小弟弟，吃了哥哥的土豆就替哥哥多为这个国家做份贡献吧。”
嘟嘟嘟，拖拉机发动了，土豆小哥和他身上沾满泥土的藏蓝色背心一起消失在了渐渐变暗的夜色里，韩莫看着那远去的背影忽然想起了初中看过的一本网游小说，土豆小哥也许就是某个大陆的神秘游侠，在这里点播自己，让自己多看到这个世界的好，也许他还不值得这么快就被毁灭。
“走吧，果然中年大妈就是菜市场杀手，为了几个辣椒我的小命都要交代到这里了！”
“刘航”
“怎么了？”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世外高人吗？”
“我只相信数据和细致的观察。”
“学霸，果然不是凡人。”
“快走，一会还要去超市呢！”
两个身材相仿的少年随着渐渐暗下来的夜色渐渐消失在了街口的马路上，一个个铁罐头敞开肚皮吞下这个城市此起彼伏的疲惫，即使地下交相呼应着飞驰而去的地铁，路面上还是在不停地堵车，来来往往乘客堵在上下行的门口，司机一遍遍呼号着“尊老爱幼，社会美德。”仍然改变不了人与生俱来趋利避害的残酷本性。
老安卤面馆。
如东喝完了碗里最后一口汤，满足地打着长嗝，对面的杨礼又一次厌嫌地捂上了自己的鼻子和嘴，如东还故意往嘴里扔了一瓣蒜，煞有介事地咀嚼着：
“哥哥啊，你可行了吧，好不容易约你一次，变着法恶心我。”
“这叫男人味。”
“要不是知根知底，就你这样绝对不会被□□勒索绑架。”
“你不就是□□还用找别人吗？”
“嘘嘘，小点声，胡说什么，我那是小本买卖，哪能和你比家底啊”
“废话少说，什么时候还我钱啊”
“你可吃了我两碗老安卤面，还有半头蒜！再说了今天是叙旧，别提钱，伤不伤感情啊！”
“行，不提，我可不和你谈感情，小爷我要誓死为人类毁灭做贡献，洁身自好的独身主义者就是我！”
杨礼咂咂嘴，不情愿地点点头，眼前的糙汉，从身到心的糙就是他高中之前心中的白马王子，学习好，聪明，特立独行，情窦初开的他自打知道自己是个同志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掰弯如东，两家联姻，门当户对，志在必得的架势。大多数人的初恋就是含苞的昙花—辛苦一年，回报一秒，这是杨礼的痛，也是他拿来威胁如东的筹码，屡试不爽，次次有效。
“小宇你说说你有多混蛋，你知道那时候我有多喜欢你吗，全小区的孩子都知道如东和杨礼上辈子一定是娃娃亲，全中学的同学都知道校草已经名草有主了，就你这个榆木脑袋，装不知道也就算了，装不知道还暗戳戳撩我也就算了，可你太混了……”
“没事干给你讲什么世界毁灭，宇宙坍塌，我们可能都是假的来吓唬你。”
“……”
“杨礼，这些你都说了100遍了，我都会背了，”
杨礼看着眼前这个留着青胡茬的浪子青年，只能感叹和自己没有缘分，他不是害怕喜欢的人是疯子，而是觉得这样的男人太过耀眼，男人的魅力男人更懂，就算他是个天生弯，他也无比清楚，小宇是一块玉中玉，也许他不珍惜天赐的东西，但是当他心中的东西有一天显现出来，将会晃瞎所有人的眼睛，那才是小宇，只是在那之前需要忍耐，需要打磨，需要时间沉淀，就像他的名字一样陈航宇，他就是一个宇宙，没有爆炸之前，无人知晓他真正的美丽。
“小宇，”
“讲重点了吧！是不是又要问我借钱？我这期稿费还没下来，没太多积蓄，你开口悠着点。”
“不借钱，我资金周转开了，过两天就把钱打给你。”
“那你要干嘛”
“我……”
“啊，别吞吞吐吐，急死我了。”
“小杭有个导演朋友，他看了你的书挺感兴趣的，……”
“想要版权拍电影？”
“不是电影，是网剧，他说你可以参与编剧”
砰！
“小宇……”
如东忽然沉下脸，放下杯子，起身准备离开
“我想帮你！”
“杨礼，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改名，要去学校上班，你们让我现实，这就是我的现实，我已经这么退让了，你，我的发小，知己，好兄弟，甚至我最亲近的人，为什么还要来逼我，来伤害我的梦想？”
杨礼环顾四周，不少人已经开始把视线放在他们这桌了，杨礼拿出钱包用碗底压下三张红就匆匆拉着如东走出了饭馆。
天很黑，满街的霓虹灯就像探照灯把人们一个个又重新暴露在了光下，大家只好穿上红舞鞋，继续不知疲倦地对来来往往的陌生人竭尽全力的买着笑，仿佛这样才能证明他们对这个世界是有用的。
出租车缓缓驶进一排高档别墅区，韩莫看看坐在自己旁边拨拉着手里硬币的刘航不敢相信他们的目的地居然是这座城市河对岸的开发区。车停了，看刘航没反应，韩莫急忙掏口袋准备拿钱，刘航阻止了他
“不用，我是司机叔叔的vip”
“是啊，小航我儿子学校又测试了，这周末可能还要麻烦你了”
“江叔叔没问题，我中午滑完冰就过去，你让他把上次准备的错题本和要用的复习资料准备好”
“哎哎，到了，你们快回家吧，明天早上我还是按点过来。”
“好的，叔叔再见，这是我爸爸带来的巧克力，您拿回去给阿姨吧，谢谢她上次教我做的汤。”
看着红色的尾灯转弯远去，韩莫紧跟着刘航的步伐进了院子，16岁的男孩子还没有抽条，175的身高和自己不相上下，身材偏瘦，平时寡言少语，不深接触谁会知道他会做饭，讲价，还给别人补课当家教。
“韩莫，走快点，我家还在里边，别丢了。”
“刘航，你是刘航吧”
“啊？”
“我以为你只喜欢数学题，对凡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和尚还吃肉呢，我又不是和尚”
“等等，你刚刚再说笑话吧！”
“孺子不可教也。”
刘航摇了摇头一个人往前走去，韩莫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惹到了刘航，不敢再接话，紧紧地跟着刘航往前走去。
小区里。
“你说她家住这？不可能吧，”
“骗你们干嘛，上次我去化妆品的时候就是在这遇见了她，抱着复习资料进去的。”
“你确定她是住户，不是看门人的孩子？”
“哎呀，你们别想太多，这也就是城市精品房，里边还有普通住宅区呢！”
“哈哈哈哈，原来是普通住宅区，切，”
三五个女孩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校服都压制不住他们身上的暴戾之气，浑浊的气体拢上路灯，四周也开始变得昏暗了，忽然乍停的跑车割破了压抑的宁静，一个穿扮时髦的女子从驾驶座上打开了车门，紧接着后座车门也打开了，还是那副乖巧的面容，精巧的裙子，刻意打扮过的模样将这个年纪的娇俏完全地显露了出来。
“回去早点做作业，冰箱里有小点心”
“知道了，妈妈再见”
女孩径直走向小区，并不知道昏暗的灯光处有人正在议论她，关门，踩油门，跑车消失在了女孩们的视野里，今夜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平静，前一秒还在趾高气扬的高谈阔论，霎时间萎缩成了一声声惊叹：
“她……真看不出来啊！”
“原来，藏得这么深”
“可不是嘛，太让人不敢相信了。”
“那还去教训她吗？”
“走吧走吧，你疯了啊，都这么晚了，快回家吧。”
“好好好，快回家咱们都。”
路灯下，四散而逃的小鬼们和天上皎洁的月光比起来是那么的微不足道，狗眼看人低的道行，不只是阅历太浅，更是虚荣与贪婪蒙蔽了她们原本就不澄澈的灵魂。
市中心肯德基店。
“晓珂，我喜欢你，我……”
“对不起，我目前没有早恋的打算。”
范晓珂放下手里的可乐，头也不回的出了门，站在路口等车的她画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妆容，高俏的马尾辫塑造着这个女孩与生俱来的骄傲，范晓珂看着绿色的指甲油和手上的戒指，“男生都太幼稚了，无聊。”一辆黑色奥迪停了下来，是她等的车，范晓珂踩着小高跟甩着马尾辫走过去，开门，上车，关门，一气呵成，汽车驶入主干道，女孩留在男孩眼里的骄傲也被一并带走了。
饭桌上。
韩莫看着一桌子四菜一汤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和自己一般大的男生做出来的，刘航看着韩莫惊讶的眼神，夹起一块红烧土豆放进了嘴里，
“放心，绿色食品，没毒”
“你以后一定是十全丈夫!”
“嗯哼，糖醋排骨，冬瓜蛋花汤，红烧土豆，虎皮辣椒，醋溜白菜，四菜一汤，厉害吧，改天心情好给你做条鱼！”
“你还会做鱼！”
“小意思”
“对了，我答应和你回家陪你吃饭，你该给我你的答复了”
刘航，摇摇头，勾勾指头，起身走出餐厅。韩莫捡起一块排骨，紧跟着刘航走了出去。
“刘航！你不是人吧!”
“承让承让”
“天，哥们以后就跟着你混了，反驳无效。”
“切，等吃完饭我给你看看其他的东西，保准你傻眼！”
“别拉我，让我再看看”
“行了，吃完饭你慢慢看！”
……
漆黑的卧室里，常歌咬着被子紧缩在墙角，眼泪和唾液早就弄湿了被子，她多么想结束这一切啊，可是她还是得活着，至少现在还不能死……人就是这般矛盾，死与活不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夹杂着伦理与社会人情，有的时候生死就不再有着自己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