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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法理不外乎人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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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职业感和责任心,不如说无论干什么工作都要对得起自己拿的那份钱。
姜世意像一只猫一样,蜷缩在椅子上。夕阳暖洋洋地温暖着她的脸她的手脚和她的身心。
方案三所,所有项目暂停,进行内部调整。什么都不干伸手拿工资无异于抢钱啊。
上班一周,除了上次的“纠纷”她就没开展过其他工作。当然如果一天开两场会不算的话。两场会,一场一上午,一场一下午。
作为客场嘉宾,她算是“物尽其用”,替许寻做足了批评与自我批评。
她上场一周,许寻消失一周。
院内的公告上,讣告已经撤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院长致所有员工的一封信。信里有两个中心思想。一是希望大家以肖工的事件为戒,保持身体健康。二是希望事件不要造成恐慌,大家该上班上班,该加班加班。
设计院,一个讣告,同事们,一次悼念,到了一个家庭,却是灭顶之灾。
哪有什么感同身受,大家都希望自己是旁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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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许寻电话姜世意匆忙地赶去酒吧,包厢里除了许寻没有别人。
“这就是我的欢迎仪式。”姜世意指了指桌上,杯盘狼藉,空酒瓶横七竖八,许寻坐在角落里,目光游离。
“这是散伙饭。”许寻身子前倾,摊开手掌指了指。“对了”说完,伸手在口袋里摸索,手机、钱包、车钥匙。怎么没有呢?他继续在自己的口袋里摸索。
姜世意这才确定他是真喝醉了。麻利地收好的他的物品,搀扶他出门,结账,站在街口拦车。
身后,一对男女似乎刚刚求完婚,两个人在烟花掩映下拥抱在一起。
姜世意回头看了两眼,旁边许寻掏出手机。“喂,110吗?华山路388号有人燃放烟花爆竹。”
“听不清吗?华山路388号有人违规燃放烟花爆竹。”他提高嗓音大声重复了一遍。
烟花熄灭,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场地显得突兀而又刺耳。抱着鲜花的求婚男一脸怒气冲着他就走了过来。姜世意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拨打110的人就在自己手里。
一辆出租车,刚刚好停在了两个人脚边。姜世意说时迟那时快拉开车门就把许寻塞了进去,紧跟着自己也挤了进去。
关门,快走,师傅。
出租车师傅一脚油门,求婚男就被甩出了视线。还是出租车师傅好,有求必应。
“去哪?”姜世意问。
“你问谁呢?”师傅抬头瞄了一眼,醉鬼他见怪不怪。神经病就另论了。
“不是,我问他。”姜世意指了指旁边,侧躺在窗边的醉鬼许寻。
“你到底住哪栋?”姜世意拉着许寻不耐烦的又问了一遍。他们在小区里转悠的时间都够她出一张平面图的了。“半小时以前我们好像来过这个地方。”她指了指旁边的亭子。
“我住六楼,602.”许寻有问必答,态度温和。
“哪栋?”
“门口有一个熊猫垃圾桶的那栋”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熊猫造型的垃圾桶。这里又不是成都?
“你别告诉我,你昨天刚搬过来,今天正好忘了自己住在哪?”
“没事没事”许寻安慰她,“我打个电话有人知道我住哪?”又开始摸索,姜世意只好把手机放回他手上。
许寻拿着电话。“哥,我忘了我住哪了?我找不到家了。”好像他真的就是一个夜晚找不到家的孩子。
“我旁边有什么?”他往旁边看了看,停了一下说。“我旁边有一特别好看的姑娘。”
听着,听着,气鼓鼓的姜世意像一个被针扎破的气球嘭地笑开了。她踮起脚尖,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发说“我原谅你了。”
两个人像两个等待晚归家长的孩子,乖乖地坐在台阶上,一上一下。姜世意望着许寻的背影 ,那个她永远无法望其项背的人。
“你知道吗?那天,老肖说他头疼,我就让他回家了。”许寻喃喃自语,好像并不想说给谁听。
“为了赶一个项目,他半个月没回家。那天他回家他们家老太太特别高兴,立刻下厨去给儿子做锅盖面,老太太说那是她最拿手,老肖最爱吃的面。等面做好了,叫他起来吃饭,人已经没了。”
说到这,许寻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姜世意双手抱膝头倚在胳膊上静静地看着他。
“你知道什么是因工死亡吗?就是你必须死在单位里。”
许寻手按着台阶,试图站起来,可是失败了。
不知哪儿有一个声音传过来,“小点声。”
“好的。”许寻放大了几倍的音量,和回音重叠的两个字在夜色中传递的更加响亮。
没有死在单位,就得不到单位的赔偿。单位走的是法律程序,可是大家都是人,人要讲的却是人情。
姜世意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希望你无论什么时候都骄傲不可一世、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不畏惧也不退缩、不忍辱负重也不委曲求全。希望你爱自己,眼里永远没有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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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公司里哭诉的老人,终于不再出现了,肖俊逸也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阳光略过他的工位,他的电脑里没有完成的平面图谁都没有动过一笔。
姜世意敲了敲所长室的门,里面没说话,她推门进去。许寻这才抬头看她,右手夹着烟,眼圈黑的明显。
“办公室里禁止吸烟。”她说。
他似乎没反应过来,又来了一口,不知道是不是呛到了,一阵咳嗽,平静之后问她什么事?
姜世意从背后拿出一个信封,双手紧握恭敬地放到桌上。
“什么?”他问。
“我的一点心意。”她回答。“我听说,肖工家里的钱是你出的。”姜世意把信封向他的方向推了推。
“我不缺你那点钱。”许寻把信封推了回来。
“我说过了,这是我的心意。不是只有你是他的同事。你也要允许别人为他做点什么?不光是我,外面。”
说着,她指了指外面。
许寻抬起头,办公室里挤满了人。有他认识的同事,还有的只是面熟,更多的他见也没见过。
“大家只是想尽一点绵薄之力,你没有资格拒绝。”
许寻把手里的烟,按进烟灰缸。走出办公室,向着人群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代肖俊逸谢谢大家。”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