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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薄荷与彬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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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后的头几天我都住在学校里,以方便学生们和我联系。一天,轮到我在办公室值班,自己就趁着这个机会把那几个干部小朋友们召集了一下,看看他们习不习惯大学生活,顺便问问周围同学的情况,另外,就是告诉他们院里有个迎接新生的晚会,希望他们能够回去宣传宣传,每个班出一个节目,最后又例行公事地唠叨了几句,就散会了。
会上,小朋友们基本上都表现得含蓄而听话,我说什么,都点头同意,回答问题也是言简意赅,虽然不是特别地招人喜欢,但是感觉这些小干部们还是比较容易驾驭的。当然,也可能是由于彼此间的陌生使然吧。只有单茹表现得大方而积极,言辞得体,想法也很有逻辑,颇有我当年的风范,或许是因为她身上的责任吧,或许真的是个可塑之材,我没有妄下评断,但是我知道,这个小姑娘蛮讨自己喜欢的,况且,她目前也是团总支书记,我就把此次迎新会的重任拳拳委托她了:“大家就当这是一个锻炼的机会吧!好好表现啊!”这是我对着大家说的,当然,我的眼神是落在单茹脸上的。
和孩子们一一告别后,我准备再上一会网,就下班回宿舍了。孩子们的言语随着他们的身影渐远。
“薄荷,我们一起商量一下迎新会的事吧。”走在最后的单茹说,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能听到。
我没有抬眼,心中默默微笑着,前面薄荷一言不发,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我还担心他有什么问题呢,单茹的主动合作正合我意。
“明天吧,我有点事想找林老师。”薄荷的回答并不生硬,反倒让人觉得不乏风度,可能是他的声音比较好听吧。
我装作没听见,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但是我能够感觉到空气里稍稍有些异样。
“哦,那好吧。明天我来找你啊!拜拜!”很甜美的声音,没有一丝尴尬。
“林老师,你还记得我吗?”大家都走出了办公室,薄荷也已经回到了我的身边,怪异地问道。
我不解地看着他,反问道:“怎么啦?”我打量着他,高大的身体微微俯身前倾,明亮的双眸透出灵动,微开的唇不知所措地轻颤着,虽然神情极为诱人,但我还是觉得他的问题极为愚钝,便像哄一个孩子那样傻呵呵地说道,“林老师当然记得你啊!你是薄荷,那天和单茹一起自荐团支书的。”
那宜人的唇齿间吐出压抑着的激动:“你再想想,六年之前,有个叫彬彬的小男孩……”
我的思绪随着他的话语回到了自己的高中时代。
那时候,我正值高二,参加了学校的一帮一志愿者活动,我的辅导对象是一名初二的男生,小名正是彬彬。
彬彬原本是个聪明好学的孩子,但是由于家庭的问题,他开始变得厌学而自暴自弃。彬彬的父亲是一位出租车司机,母亲是酒店的领班,原本和睦的家庭因为父亲的家庭暴力与母亲的外遇而支离破碎。
我见到彬彬的时候,他的父母正在闹离婚,可怜的孩子几乎天天都见不到妈妈,长期的营养不良使他看起来又瘦又小,和同龄的孩子相比就像是一个小学生,而情绪不稳的父亲有时却会拿他当作发泄对象。
学校对于此类的家庭问题爱莫能助,也只能从关心学生成绩的角度去作一些表面的工作。而所谓的志愿者活动也只是学校工作的一个亮点而已,没有硬性的指标或明确的目标,但只要开展了,就是一项可以大吹特吹的特色活动。然而,对于接到任务的我来说,一切却并不能草草了事。
在那段时间里,除了自己的学业之外,我的全部精力就都花在彬彬身上。我通过一次次的沟通渐渐打开他的心结,然后慢慢再提高他的成绩,为了帮助他更好的成长,我甚至不顾父母的反对,执意将他接到了自己的家中生活了一段时间。
我真的好喜欢这个孩子,不是因为同情或怜悯,而是他的乖巧懂事深深牵动着我的心,我把他当作是自己的弟弟一般呵护有加,然而,最终由于父母反对我过分地关心他而终止了我对他的辅导工作。
高三之后,母亲为我制定了严格的作息安排,并且没收了他寄给我的书信与礼物,我们也就渐渐断了联系。考上大学之后,我曾多次打听他的下落却无果。真的好想知道彬彬现在怎样了,那是一种特别的思念,不强烈却很绵长,贯穿着我与他分别后的这些岁月。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此时的他应该上大二了吧?
而眼前这个又高又大的薄荷和彬彬是什么关系呢?
“我记得彬彬,那你和他也认识吗?”我问。
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坐到我身边,把脸凑近我,轻轻地说:“小习姐姐,不认识我了吗?”
我忽然觉得好滑稽,离开他的脸,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什么意思?有什么事要和老师说?”
“……小习姐姐,我就是彬彬呀!”他的言语中有种难以名状的酸楚,突然他紧紧拥住我的身体,激动地说,“我好想你啊!”薄荷就像一个终于找到妈妈的孩子一样,扑到了我身上。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弄得不知所措,他真的是彬彬吗?
脑海中闪过那个明眸皓齿的彬彬,那个乖巧机灵的彬彬,还有那个与我曾经相依相伴的彬彬……
零星影像一幕幕一幕幕地上演,那些配着片言只语的画面,好遥远,却好亲切。
我忽然感到又是欣喜,又是窘迫。不论如何,现在我是薄荷的老师,这样的场面有失稳妥。
我渐渐推开他的身体,愣愣地说道:“你真的是彬彬吗?让我好好看看。”
说真的,我实在认不出,除了确定他和彬彬一样都是大眼睛双眼皮之外,我无法比较其他的五官。
他有些泪眼迷蒙地盯着我,好听的声音略带失落:“怎么,真的不认识了吗?”
虽然他的神情中闪过几许似曾相识的迷惘,但我依然无法断言。我不好意思地朝他泯了泯嘴唇,突然我想起来,彬彬右手小臂内侧有一道长长的疤痕,是他父亲用鞭子抽打而留下的。于是,我握起他的手,疤痕不如以前那样突兀了。
“真对不起,你真的是彬彬,我没有忘记,我也很想你,只是刚才真的认不出,我没有想到男孩子也会变化那么大。”我的心里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如梦般的相遇,我真的没有想到,当年瘦小而卑微的他,如今会是如此阳光灿烂的帅气。
我想抽开他的手,开始许许多多的询问,然而,他却握的好紧好紧,就如同当年我与他最后一次见面告知他以后的分别那时一样。
“先放开老师,”我突然不知该以什么身份来面对他,为了安抚他,我改口道,“先放开姐姐的手,姐姐有好多问题想问你呢!”
“不,这一次,我再也不放了!”他朦胧的双眼里流露出曾经那种让我刻骨铭心的坚定,在如今这张意气风发的脸上,显得格外不容迟疑。
“傻瓜,我要带你4年呢,不会分开了!”我又像哄一个孩子那样,然而他却毫不放松。我继续努力,“不管怎么样,我现在是你的老师,先放手,我们慢慢交流好吗?”
我还是甩不掉,他却又动用另一只手,变本加厉起来,他轻轻揉着我的手,慢慢举起来,放到嘴边。
天哪!我害怕起来,可是就是挣脱不掉。
我开始大叫:“请你放手!”
“林老师!”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抬起头,原来是单茹,在离我2米远处望着我们。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急忙抽出我的手,薄荷好像也被吓了一跳,突然松开了双手。
“不好意思啊,走到楼下才发现我把记事本落在您这里了。”她边说边靠近我们,然后在我的办公桌上发现了那本粉色的小本本,“找到了!”
她看看薄荷,他低头不语。
“不好意思,那我先走了,拜拜,林老师。”说着,她拍拍薄荷的肩膀,“别忘了,我明天来找你啊!呵呵。”
单茹就像一个小精灵般穿梭在这个凝结的空间,剩下我和薄荷,呆呆地留在原地。
直到单茹快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我才补充着开口:“那,迎新会的事就拜托你们两位了啊,有问题的话,就来找我吧!再见啊,单茹。”
“您放心吧!”单茹回过身来,“我们会好好干的,对吧,薄荷?”她朝薄荷的方向挤了挤眼睛,很俏皮的动作,但是薄荷依然没有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