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于水火》章师意

11、第十一章

　　小丽循着时间顺序将今天发生的一切皆告诉了我。她是如何待着她小妈出门，又是如何在她衣柜翻出一条黑色露背亮片吊带长裙的事，自是一笔带过。当她蹬着一双十厘米高跟鞋，携杂着怒气一把推开模特化妆间大门时，所有人都愣怔住了，个个都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用带着疑惑与好奇的眼光瞧着她。
　　“邹琬琰，你给我出来！”她朝着化妆间大吼，声嘶力竭，仿佛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
　　周遭一阵沉默过后，之后窃窃私语响起，却没有一人站出。
　　“邹琬琰，你有种抢老娘的男人，就别他妈藏着掖着，给我出来！”
　　听到这里，我再也憋不住毫不给情面地笑了出来，待到笑够，才问道：“小丽，你是怎么想出这鬼主意的？还有，她们真的被你蒙骗过去了吗？”
　　小丽白了我一眼：“你也不想想你小丽姐的气场！她们啊，一个个都被我唬骗过去了呢，谁会相信我只有12岁，要说是32岁，也没一个是怀疑的。”
　　“后来呢？”我催着问。
　　“哎呀，你别打断我了，待我慢慢说。”
　　没过一阵，有人推门而进，即使神经大条的小丽也明显觉得氛围微妙地诡异紧张了起来。一个个都悄寂了下来，其中不乏有向着门的方向挤弄着眉眼的，似乎在提醒某人有坏事，速速离开。
　　小丽转身，看到了一身白裙的清丽美人，打一眼便从心里咬定她是邹琬琰。
　　她走向前去：“你是邹琬琰吧！”用的是肯定句，一字一顿，语气冰冷。
　　邹琬琰微颦着眉，疑惑地凝视着她，答了：“是，请问你是---”
　　话未落，小丽一巴掌便呼在她脸上。她捂着左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小丽，眼中泪珠一颗颗地加密加厚。
　　“你为何打我？”她委屈地哽咽着说。
　　“有种抢老娘男人，就要做好随时被我发现的心理准备！”小丽冲着她咆哮着。
　　她先是呆愣了几秒，之后激动起来：“你平白无故打人，我可以不追究。但你无故毁损我的名誉，我却不能饶恕！”
　　听到这里，我内心疑惑又一次冒上了头，怎么捺都捺不下去，只得忽略小丽刚刚的警告，再次发问：“我感觉很奇怪，为何她要呆愣几秒？按理说，正常人遇到来历不明的污蔑应该瞬时便激动辩驳起来才对啊。”
　　“嗳---你怎么又打断我了----”小丽再度飞了个白眼给我，才道：“你以为像邹琬琰那样的女人只会寻找一棵大树栖身吗？她啊，身后的备胎定是多得数也数不过来！”
　　“小丽，你是怎么知道那么多大人的事的？”十二岁的身体里住着的应该是十二岁的灵魂，十二岁的灵魂里承载着的应该只是玩闹嬉笑。我不懂她为何对成人之间心机手段如此地了如指掌。
　　“这啊，还不得益于我那风流老爸啊----”她拖长了调子讥讽道，颇有些阴阳怪气的味道，却也夹杂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凄凉。
　　小丽父亲名于耀凯。他自小便活在家人的眷宠与同龄人的阿谀中，便自然养成了标准的纨绔子弟习性，到了青春期，便也从霸凌同学而转型为喝酒嫖赌。万花丛中过，不知欠了多少风流债。就这样吊儿郎当地到了二十五岁，于老爷子终于意识到自己教子之过失。遂遣人将他押来，狠狠责打了一番。“棍棒底下出孝子”虽不十分恰切，但对于某些人群也还是颇有成效的。在床上趴了半月有余，待到伤愈下床，他也便改变了脾性，自动请求去公司基层工作学习。
　　两年时间眨眼即过，小丽父亲也由浑浑噩噩的纨绔子弟脱胎换骨成一个风度翩翩、潇洒倜傥的富家公子了。这自然也赢得了不少富家名媛的青睐，小丽母亲便是其中之一。小丽母亲名叫张沁，是本市银行行长之女，自小便是按着温良淑贤的模子教养，是出了名的乖乖女。乖乖女在初见翩翩公子哥时，也免不了一颗芳心砰然而动不可抑制。可她矜持温顺，自小的教养使她不敢像其她名媛一样赶扑过去挨着于耀凯问东问西，只能寂寞地站在人群之外，看着如月般被众多名媛捧奉着的他，面上淡淡微笑着，心里却止不住地泛出浓得化不开的苦涩。
　　爱意不敢轻易诉说，憋闷在心里，久之，也便生了病。却也因了生病的机缘，原本相隔甚远的两人贴近了一起。于耀凯是如何得知张沁生病，又是因了何意来探望她的，一切都是不得而知。为众所知的是，于耀凯日日来探望，张沁的病也日日好转。私下里也有闲话四散，说，“怕是张小姐得的是相思病咯！再好的名医都无法诊断，再好的良药都无法治愈，于家公子一来便无药自愈了。”张父在本地颇有名望，且极重面子，听了这些话不由怒火中发、面色铁青。为着止住闲言，也只得婉言劝离于耀凯。于耀凯是个聪明人，张父话一起头便能预示到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便也抱歉地赔罪，识相离开。
　　这一走，张沁的病又再次复发，且较之前更为严重，几乎到了不吃不喝的地步。眼见着如花娇美的女儿一日日消瘦苍白憔悴下去，张家父母便也无奈，只得上于家，提出于张两家喜结良缘的想法。一切出乎意料的顺利，于父早有意联姻于张家，且张家之女又是远近闻名的温良淑贤、乖巧懂事，而于耀凯也是早已倾心于张沁。之后的一切，按着顺理成章的步骤进行下去，订婚、结婚、生子---直至于老爷子去世，于耀凯接手简良服装公司。
　　于老爷子的死，像是孙猴子的一根金箍棒，狠狠地击向了潇洒倜傥、深情款款的于耀凯，使他现出了好色风流纨绔子弟的原形。最接受不了这个打击的自然是张沁，丈夫的寻花问柳夜不归宿使得她神经高度敏感，整日疑神疑鬼、怨气载屋。本是活泼俏皮的小丽整日夹在风流的父亲与哀怨偏激的母亲之间，渐渐地也便改了脾性，变得沉默阴冷。
　　“那时候，我妈最爱带着我去‘犯罪现场’。”小丽扁了扁嘴，却带着不屑一提的表情。
　　“真是得感谢我那风流的父亲，还有我那因所谓的爱而不顾一切的母亲！不然，我怎么会提早那么多年便窥视到人性的卑劣与丑态呢？”小丽鄙夷地笑道。
　　“哎呀，小丽，怎么扯到这上面来了，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吧！”尽管小丽外表上是如此地不屑一顾，但童年的伤口怎会轻易愈合，即使愈合了，牵触到陈年记忆时，也会不经意地痛上一痛。
　　“好呀！这回可不要再打断我了！”小丽又恢复到原先的表情，继续刚才未说完的。
　　小丽听了邹琬琰说的话之后，两手开弓，在她未反应过来前便一秒不停地连打了十来个耳光。等小丽停下，邹琬琰清秀的面庞已高高肿起两座肉山。
　　小丽扬起微笑，异常温和：“怎么样？如你所愿了吧！”
　　邹琬琰愣怔住。小丽看了她一眼，说道：“你之前不是说过吗----‘你平白无故打人，我可以不追究。但你无故毁损我的名誉，我却不能饶恕！’怎么，忘了刚刚说的了？”
　　这时，从外面冲进来一个年轻男子，一把将邹琬琰护在身后，冲小丽怒道：“你怎么平白无故打人？！”
　　小丽低头吹了吹打红的手，不急不缓地说道：“你问她啊？她做了什么事？”
　　那男子转身向邹琬琰，邹琬琰却什么也不说，只一下子伏趴到男子胸膛，呜呜咽咽地哭，没一会儿男子胸前的衬衫便被浸湿了。
　　男子见邹琬琰哭得伤心，自然动容，便化身为护花骑士为美人出头。
　　他走到小丽面前，面部涨红，紧握的拳头上经脉跳动，随时做着出手的准备。
　　“怎么，你要打女人吗？”小丽瞥了瞥他紧握的拳头，不屑地道。
　　话即，男子一霎萎了，或许冲动之下的行径会使他平日苦心在女神面前建立起来的骑士形象垮塌，遂只好松了拳头，拿出手机。
　　与此同时，小丽也拿出随身携带的相机，对着邹琬琰“咔咔咔”拍了几张照。动作迅急地两人都未来得及反应，小丽已经收好相机满意地微笑道：“你如果不想让温善清丽的邻家小妹形象受到冲击，你便报警吧！”
　　说罢便“咚咚咚”地踩着高跟鞋不紧不慢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