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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六十一章 ...

  •   厚重的云层遮了明月,肆虐的风在林间乱闯,引得阵阵回响,在夜幕之下,犹如野兽嘶吼,厉鬼哭嚎。

      咸阳城郊,茂密的丛林之中,婉灵负手而立,面色淡然,衣摆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周身尚未散去的杀戮之气与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相和,竟添几分乖戾寒凉。
      她微微垂首,如水般平静的目光漠然地投向面前的一小方空地。

      覆盖在褐色土壤上的植被郁郁葱葱,绿油油的叶子散发着勃勃生机,将那鲜红的血色衬得格外显眼。
      靠近脚边的草地上,躺着一个人,双目紧闭,黑衣黑裤,蒙一方黑色面罩,手中握着一柄弯月短刃,赫然就是那来路不明的袭击者。
      他的左胸口早为利器贯穿,尚有余温的鲜血顺着躯体在身下汇聚出一片小小的血泊,已然断气多时了。

      仔细拭去剑身上残存的血迹,婉灵才仿佛终于想起来一般,慢吞吞将目光转向那毫无生息的尸.身,淡薄的眼中闪过一丝无谓的遗憾,似是感慨一般叹息:
      “你说说你,这是何苦呢?”

      话音未落,余光似是瞥到什么,不由动作一滞,神色忽地就凝重了起来。
      提了提裙角,蹲下身,小心地将那人的脑袋转向一旁,露出被遮住的后颈,目光触及的瞬间,婉灵瞳孔骤然紧缩,只觉一股寒意自脊背一路向上,直冲大脑。
      那里正附着一枚,蜘蛛样的黑色纹身。

      ……罗网?!

      小小的图纹犹如一道惊雷,直直劈在了婉灵头顶,震得她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半晌才堪堪回神。

      不……不对!
      错了!错了!全错了!!

      仿佛拼图的最后一块碎片,让诸多线索终于有了一个归宿。

      她原以为,此人在宴会尾声突袭,乃是想趁届时韩非心情大好不设防,钻个比较容易得手的空子,毕竟依照婉灵看,此人实力并不强劲,若是以杀手而言,估计也就是个萌新。
      婉灵本也奇怪,虽说韩非平日里嘻嘻哈哈没个正形,但派这等水平的货色刺杀政敌,也委实太过自信了些。
      只是后来这人除了嘴严,半点不见沉稳,那般轻易就着了她激将法的道,看起来的确是个没什么经验的菜鸟,她也便打消了疑虑。
      但如今看来,只怕不是巧合。

      因为他们的目标,从来就不是韩非!

      罗网等级森严,虽有强者指使弱者一说,但由上至下却终归只听一个人的命令,而那个人,今日,便在韩非府上,距离窗外枝丫上的她,也不过几丈远。
      这个黑衣人的突然现身,极有可能,是收到了什么行动指令。
      至于来者实力如何,其实并不重要。
      或者说,此人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做她剑下亡魂。
      因为这种办法,试探她实力的,最直接最有效的途径。
      大概,从这人出现的那一刻起,网就已然撒下,为的就是放长线,来钓她这条大鱼!
      婉灵眸光沉了沉,唇边却倏地勾出一抹阴恻恻的笑。

      呵,赵高!
      倒是我小瞧你了。

      只是……
      眼下虽已察觉暗敌所图,可却为时晚矣,方才交手之际,必定留下不少痕迹。

      婉灵皱眉,眸光渐厉,抬手正欲销毁证据,却又忽在半空顿住。

      不可!
      做的越多,错的越多。

      那赵高正是因为吃不准她的实力深浅,才会如此行事,她若不知便罢,可如今她已猜到一二,太过刻意,反而不好。

      所以现在……
      不论她怎么做,都会留下痕迹吗……
      呵……
      赵高啊赵高,你还真是下得一手好棋,半点退路都不给留啊。

      婉灵看着那已然变凉的尸.身,心中已有计较。

      她曾经听过一种极度残.忍的杀.人.方法,是某个犯.罪.集团的惯用手段,便是将人融入钢水,铸成钢筋投入海中,因为那种情况下,人.体的DNA会被高温的钢水熔断,加之海洋至深,莫说捞不出来,就算能找到,也无法做相应的检测。
      不过这个时代既没有如此可怕致.命的钢水,又没有那般高超的检测手段,倒也不必学得太过细致,只需要照葫芦画瓢,有个大致样子就行了。
      如今那黑衣的男子鲜.血.已凝,带着他移动基本不会留下痕迹,想要无声无息地完成这一桩事,自然也就容易许多。

      婉灵没费多少劲便寻到了一处满意之地。

      滔滔江流,浑浊湍急,不可见底。
      ――真是个毁.尸.灭.迹的好去处。

      婉灵将那人系于石上,为以防万一,还在对方的衣物中塞了些许石子,而后看了看江水,又看了看自己的成果,一抬腿,毫不犹豫地将对方踹了下去。
      汹涌的水流眨眼便将这点渺小吞没,再不见了踪影。

      婉灵转过身,仔细检查了一遍这“抛.尸.现场”,确认一切如常,没有可疑之处后,便运起轻功,直接返回了“第一现场”。

      空气中的血腥味依旧,却不再浓重,滴落的血液早已凝固,在翠色的叶子上留下一片难看的印记。
      干涸的血液本不易清理,不过因着婉灵原也没有进行彻底清洗的打算,倒也容易了不少,只用土薄薄地掩了一层便罢。
      而后婉灵站起身,面上显出几分满意。

      尸体上可以暴露的蛛丝马迹太多,相对而言,第一现场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更何况,她也不能真让前来侦查的哥们儿一无所获不是?
      毕竟,正常掩盖痕迹是不可能一点线索都不留的。

      啊,这么贴心,她都要被自己感动了。

      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确认没有问题之后,便很干脆地飞身离去了。
      ――后面恐怕还有更麻烦的事情在等着她。

      既然罗网的目标是她,那么想必,与她有关的人和事都会被调查一遍,她与韩非在明,虽然非常危险,但在面对敌人的明枪暗箭时,却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可暗处的墨鸦,却反而更加令她担心。
      她倒是有心知会墨鸦一声,但墨鸦作为暗线,若非必要,两人还是越少相见越好,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而且日后的她少不了被罗网监视,贸然行动显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有百害而无一利。
      届时一旦真是因为她的轻举妄动为罗网所察,不论先前怀疑与否,这条防线都将完全暴露,彻底废弃。
      可是如若不说,万一墨鸦没有防备,或者不幸中招,那她便是罪魁祸首,难辞其咎。

      当真是两难之局!

      婉灵重新回到府中时,天边已然泛起鱼肚白,清晨的朝露略过脸颊,湿漉漉的,还带着些许微颤的凉意,却最是神清气爽。
      她将轻功发挥到极致,犹如无拘无束的风,一路向前,直直闯入了自己的小院。
      虽说是一夜未眠,但为了防止旁人起疑,却也不敢多做耽搁,迅速换了衣装便直奔厨房。

      许是婉灵今日确实有些不在状态,作为另一当事人的韩非明显感觉到跟自己演对手戏的这位有些走神,虽然看起来与平日并无不同,可那眼中炽热的星芒却黯淡了许多,竟不似以往。
      执箸的手微微一顿,韩非眼中滑过一丝担心,却很快消失不见,继续享用自己的早餐,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一般。

      还好婉灵到底也没掉链子,演罢了这场戏,收拾好了东西,便照例去府中乱晃。
      这是个极其碰运气的活儿,府邸这样大,韩非又并非作息十分规律之人,想靠这种过于佛系的办法偶遇,除非人品爆发,欧皇附体。

      婉灵原也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这办法过于随缘,与其指望它,还不如去蹲点。
      所以当她还没走出多远,便在院中凉亭里看到苦思冥想的韩非时,脑海里只剩下五个字――
      单抽出奇迹。

      小小感慨了一番之后,婉灵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直接A了上去。
      “好巧啊,公子。”
      “哟,是婉灵姑娘啊,来来来,快帮我看看这局棋。”
      韩非微微一抬眼,见到是她,索性连多余的寒暄都省了,只招了招手,就继续埋头苦攻难题。

      婉灵顿了顿,面上神色由欣喜转为为难,踌躇片刻,还是挪到了韩非身侧,低头看向那与之僵持的“劲敌”。
      玉制的棋子排列,黑白相撞,气势滂沱,犹如龙虎之军,相互钳制,互不相让。

      婉灵虽不是棋道高手,却也略知一二,稍加思索,便看出了此局之妙处所在。
      白子看似受困于敌,气数将尽,却有绝处逢生之象,若谋划得当,必能突出重围,扭转乾坤。反倒是那黑子,虽是占尽优势,但似乎运势不佳,如非小心行事,定将万劫不复。
      可是,此局并不难解啊,连她都能看出的关键所在,韩非又怎么会纠结这么久呢?
      奇也怪哉!

      纵使心有千千结,面上却是持续懵逼,一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的样子,倒是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相当难看。
      “公子实在难为人,这博弈之道,我可当真是一窍不通。”
      “哈哈,正是如此,出奇制胜也未可知。”
      婉灵闻言,抽了抽嘴角,面上不显,内心疯狂给韩非送白眼。
      还未等她再说些什么,便听韩非又道:
      “何况最近,婉灵姑娘不正在研究对弈之法吗?我正想听听姑娘的收获。”
      “这……”
      话未出口,却先悄悄红了耳尖。

      自己的男神如此关注自己,怎么能不是一件令人脸红的事呢!

      “婉灵姑娘,尽力一试便可。”
      “……”

      今天又是男神努力挥洒热情的一天。

      不过,这可怎么回答?
      如果照直说,会暴露实情,与她人设不符,如果不说,又接不住韩非的话茬,同样有出入。

      婉灵扭捏了半天,才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认真道:
      “民女以为,此局已定,胜负已分了。”
      “哦?”韩非摸了摸下巴,笑眯眯地继续发问,“那姑娘觉得,何子可以取胜?”
      “自然是黑子。”
      “那就烦请姑娘,陪我下完这局棋吧。”
      语毕,未等婉灵回应,便将盛满黑子的棋笥推了过来。
      婉灵扫了一眼,面露惊异之色,心中倒丝毫不意外。
      “公子竟执白子?”
      韩非笑笑,不置可否,只道:“试试看吧。”

      婉灵见状,也不再争辩,正了正神色,坐在了韩非正对面。
      她虽懂得分析棋局,但想要下好一盘棋,却是另一回事。既然眼下她如此笃定黑子会赢,就必须竭尽全力使黑子立于不败,每一步,都势必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然而一柱香以后,婉灵看着溃不成军的棋局,终是不得不认输。

      “公子好棋艺!”
      沮丧地将手中棋子放回棋笥,还不忘给自家男神吹个彩虹屁。
      韩非闻言,笑得开怀,将本就好看的面庞衬得更加俊俏。
      “哈哈哈,哪里哪里,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公子又打趣我,如此局势都能反败为胜,不是高手是什么?”
      “非也非也,是婉灵姑娘你让着我啊。”
      “公子!”
      “黑子本是制胜之势,可惜你太过在乎棋子本身,反而因小失大,让我白白捡了个便宜。”
      “……!”

      婉灵一愣,震惊地看着韩非,心中却联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困扰多日的问题忽然就豁然开朗了。
      是的,动荡之下,人人自危,她护得了墨鸦一时,却护不了墨鸦一世,想要生存下去,终究还是要靠墨鸦自己,而不是她。
      她与墨鸦分别为独立的个体,有各自所属与所求,所要面对的危机自然也不同,如果连直面险境的魄力和处理问题的能力都没有,迟早都会被这世道淘汰,更遑论远方。
      虽不知日后如何,但眼下,她应该学会相信他,相信他的能力,相信他的魄力,相信他的所有,而不是事事为他操心,像现在这样患得患失。
      何况,她亦曾与墨鸦言,若有性命之忧,便无谓暴露,前来寻她即可。

      婉灵抿了抿唇,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向着韩非深行一礼,郑重道:
      “公子说的是,小女子受教了。”
      再抬头时,心境已然大不相同,竟有醍醐灌顶之感。

      好吧,墨鸦。
      我期待你的表现。
      也期待故事的走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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