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六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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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上重新归于宁静的时候，早已坐在院外那棵茂盛老木上许久的婉灵已经无聊到开始数起了树叶子。
耳畔喧嚣渐弱，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婉灵这才慢悠悠地将目光从郁郁葱葱的枝叶上挪开，转而投向树下那座熟悉的府邸。
换上紫色华服的韩非款步而出，在府门口站定，已然做好了迎接贵客的准备。
他昂起首，刚巧对上婉灵的目光，竟是半点讶异之情也无，婉灵瞧着，倒也不躲闪，眨眨眼，扬起唇，倏然露出一抹浅笑，跟对方交换了名为安心的讯息。
韩非既然没有亲口将此事告知于她，而是选择了通过制造响动引起她的注意，通过丫鬟之口达到目的，那么很显然，他并不想她与敌人产生正面交锋。
――至少明面儿上的不行。
至于暗地里怎么作，那是她的事儿，韩非管不着，当然，也不会管。
更何况，以建立起的人设来看，她也的确没有与韩非并肩齐立的资格。
所以，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现在这种情景，都是分毫不差的刚刚好。
婉灵将目光与思绪一并收回，转而看向远方。
蔚蓝天际之上，烈火一般的太阳正微不可查地缓缓西沉，漫漫长路的尽头，哒哒的马蹄声逐渐清晰，豪华精良的车辇一点点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璀璨的金光被它甩在身后，巨大的阴影将它笼罩，远远望去，仿佛已然背弃光明，融于黑暗。
婉灵看着那愈行愈近的车马，眼底暗芒一闪，虽迅若闪电，却是雷霆万钧，杀气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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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筹觥交错，亦无丝竹笙歌，不得不说，这场宴会，确实比婉灵想象的寡淡许多，只是即便如此，屋中几人，却依然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
远方霞光渐沉，屋中燃起盏盏明灯，精美的宫灯错落有致，厅堂之中的每一处都被淡黄色的暖光填满，并没有什么角落未被顾及，通明的灯火之下，亮堂得几近如白昼一般。
匿于窗外的婉灵差点感动得哭出声来。
她所选择的这个位置，虽然距离合适，视野开阔，但却有一个致命的弊端，夜幕降临之后，由于光线渐弱，目力所及之处将变得非常有限，并不能时刻注意屋中动向。
李斯和赵高并非泛泛之辈，虽尚且没有达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步，却也算得上是身居高位，倍受器重。
这种人出门赴宴，必定会有人暗中保护，若是贸然靠近，会增大己身的暴露风险，如果对方足够警惕，还有可能打草惊蛇。
但是，如若不然，一旦情报出现偏差，哪怕只是极其微小的错误，也有相当的概率在后续计划中被持续放大，最后甚至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也说不定。
届时，她所损失的，或许就不止如此了。
她实在是不敢，拿她肩上所负，做这个赌。
不过幸好，老天还是站在她这边的。
至少目前看来是这样。
婉灵微微松了口气，不论韩非是有意或是无心，却是确确实实助她解了这两难的抉择。
屋中宴会依旧在不紧不慢地进行，浅浅的烛光层层相叠，自窗中溢出，在如此深沉的夜色中，竟显眼得比白日还有之过无不及。
婉灵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重新将注意力集中了起来。
许是顾及宵禁之令，饶是赵高李斯这等阳奉阴违惯了的，也不敢轻易试险，这把酒言欢的虚浮自然持续不了太久，约莫着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两人便纷纷有了离席之意。
坐在枝丫上的婉灵荡着双腿，狠狠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准备收工。
方才站直了身子，裙摆上的尘土都还未来得及掸净，身后忽地袭来一股疾风，卷携着浓重的杀意，凶戾至极。
婉灵眸光一闪，随即晃身一躲，避开了这气势汹汹的一击。
那人打了个空，却也没有执于继续进攻，迅速发力稳住了身形，微微过侧脸，恶狠狠地盯着婉灵，仿佛饿狼看到了新鲜诱人的血肉。
来人着一身黑衣黑裤，面上还蒙着一方黑色面罩，手持一柄弯月短刃，浑身上下裹得严实，唯有一双盛满狠戾的眼露在外面。
这等装扮，目的已经很明显了。
婉灵眯了眯眼，神色渐凛，心知来者不善，看对方这架势，今日怕是不得全身而退了，暗暗压了压重心。
这战必是要迎的，却定然不可在此处。
虽说这一切的确发生得突然，但婉灵到底也不是遇事就容易惊慌失措的小女孩，此处虽然隐秘，且相对宴会之地也确实有些距离，但这并不代表这里的动响不会为人所知。
韩非和李斯倒是无妨，韩非作为队友，必定会为她打掩护，李斯一介文人，只要不是太过分，应当也算得安全。
只可惜有赵高这个瘟神在列。
赵高为人阴狠，城府极深，手中又握有“罗网”，自身实力难以估，想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地完成杀.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一旦失手为他察觉，日后势必更加难过。
婉灵眸光微沉，心中主意已定。
此人来得突然，又目的不明，想必背后有故事可挖，但当务之急，该是抢占先机，将他引入别处，再做打算。
否则，若对方先出手，恐怕局势会难以控制。
盯着对方的眼眸光微烁，婉灵忽地唇角一扬，倏然露出一抹略微诡异的浅笑，手中暗器即出，随即双膝微屈，足下生风，紧追其后，犹如离弦之箭，速度之快，只见残影与风。
那人反应倒也不慢，看准了时机，迅速抬手格挡，暗镖撞上他手中兵刃，发出一声短暂的脆响，便被弹飞向另一个方向。
那人握着短刃的手紧了紧，并未因此受到影响，锐利而冰冷的目光紧随着飞速逼近的婉灵，须臾不敢离开，生怕错过下一秒就可能来临的突发事件。
然而婉灵好似完全不打算与之交手，眼见双方距离急速减短，她却丝毫没有要停留的意思，反而足下一蹬，又提了提速。
“呵……”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婉灵与那不速之客擦肩而过的一瞬间，竟发出一声轻蔑至极的低笑，好巧不巧，还被那人听个正着。
这原本倒也稀松寻常，不过是讨个嘴上的便宜罢了，可是江湖中人，从来都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
所以，想必，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轻易忍受旁人这般明显的挑衅。
尤其，还是来自一介女流。
果不其然，那人眉间微皱，眼中霎时掠起无边杀意，重心微沉，疾若闪电，竟是紧追不舍之势。
婉灵微微回首，瞟见身后仿佛疯狗般死咬不放的家伙，赶忙运气，脚下如踩飞轮，一路风驰电掣，配合面上那显而易见的惊恐，落在追击者眼中，赫然便是一副落荒而逃的样子。
然而，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婉灵却悄悄抿起了唇，显出一抹压抑不住的笑。
计划通！
婉灵虽是逃亡者，却在暗中有意控制了自身的速度，既不会太快令对方跟丢，又不会过慢使人起疑。
奔至一片郊野密林之时，似是终于精疲力竭，婉灵到底还是缓缓减了速度，停了下来。
身后那人亦然，似乎并不急于动手。
“阁下一路追我至此，不知有何指教？”
婉灵负手而立，眼中慌乱已尽数为凌然所替代，周身气场点点累积，片刻便成型，方才狼狈之态竟是半点不见。
如今他二人身处荒郊，早已脱离可能的监视范围，于她而言，安全度提升了不是一点两点，自然也就没有继续伪装的必要了。
那人闻言，眸光一狠，杀气迸裂，却是一点回答的意思也无。
婉灵见状，不由眉间微蹙，心中尽是不悦与无奈，看这架势，估计是问不出什么了。
但是，她却唇角噙起一抹浅笑，仿佛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肃杀之息，柔弱无害地看着那人，单是这模样，倒还真像不谙世事的单纯少女。
“可是，晚辈却有几个问题，还望阁下能解答一二。”
试，还是要试上一试的。
“谁派你来的？”
“你的目的是什么？”
“你们，究竟意欲何为？”
她每说一句话，就会向前走一步，每向前走一步，周身气压就强一分，到最后，竟呈睥睨千古之姿。
那人显然没料到婉灵会有如此强大的气场，额角与手心皆渗出颗颗冷汗，一时之间，竟起了胆怯后退之意。
然而这种念头也不过维持了一瞬，戾色很快就将那人重新包裹。
婉灵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已有定数，面上却不曾显露分毫，依然保持着那好整以暇的微笑，款款而望，仿佛一尊柔善慈怜的雕像。
黑衣男子再次压了压重心，周身滂沱的杀气已然达到临界，锐利狠毒的眼神直射婉灵，先前的隐忍在一瞬间解除，仿佛锁定猎物的猛兽一般，率先发起了致命的攻击！
不过眨眼之间，凌冽的攻击已然极速逼近，婉灵面色未改，幽冷的眼中寒光稍纵即逝，瞳孔中映出那蒙面男子气势汹汹的身影。
忽地，婉灵神色一改，眉间煞气萦绕，将那原本如春风般的笑衬得森然无比，恍若地狱深处的嗜血修罗。
婉灵略略提气，在对方攻势降下的前一瞬，倏地消失在原地，然而下一秒，便猛然出现在那袭击者的身后，手中铮鸣不断的無影长剑，以雷霆之势，竭力一斩。
那人也不迟钝，眼见已然来不及稳住身形，便索性由着巨大的惯性牵引身体，自己则从中借力，反身格挡，短小精悍的匕首自肋下挥出，刃尖在空气中带出半个潇洒的弧度，正接住了背后那从天而降利刃。
两柄冷兵器相撞，溅起的点点火光映出彼此眼中的幽冷与杀意。
婉灵挑挑眉，手中力道又重了几分。
那人防得吃力，眼看剑尖愈离愈近，就要刺入眉心，手中运气，用尽全力向外一推。
婉灵倒也没有继续施压，察觉到对方动向变化，便索性收了力度，腰腹发力，一个翻身，顺势拉开了双方的距离。
目光落在依然精神紧绷的黑衣男子上，婉灵抿抿嘴，扬起唇，牵出一丝浅笑。
“现在，可以回答问题了吗？”
语毕，还歪了歪脑袋，眼中满是天真，像极了充满期待的孩童，若不是面前的人才刚刚与之交手，只怕也会被这样无害的表象所蒙蔽。
黑衣男子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眸光更沉。
婉灵将这一切看得真切，眼底暗潮汹涌。
当真不识抬举！
方才交手之中她便发现，此人虽然攻势迅猛，实力却是不强，无法为己所用，当然，也构不成威胁，婉灵本想，若是对方是个机灵的，解了她的惑，自己也不难为人，放他离去便罢，可既然这家伙如此油盐不进，那就别怪她手下不留情。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
婉灵微微昂首，皎皎明月正挂在夜空，点点星子散落四周，乳白色的光晕倾洒，构造出朦胧静谧又充满诗意的绝色美景。
――这将是他所看见的，这个世界最后的光景。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第六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