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吧魔王大人]流浪恶魔，为手心的温暖驻足》关东血

5、（五）

　　路西菲尔一直坚信，在魔界这样的地方，实力就是一切；而自己的实力，也达到了不用畏惧任何人的地步。这种想法其实并没有错，但问题就出现在“自己”上边。
　　即使最近开始带领部下了，路西菲尔的战斗习惯也是以独自一人为前提，一般都是在他当先冲锋之后、部下们才跟在他后边补刀和清扫战场。因为他的战斗力足够强大，友军基本上都要仰赖他来打破局面杀出一条血路，所以对于要主动配合他这件事也没什么怨言；可是，敌人就不一样了。
　　“呜，可恶！混帐！啊好痛！好疼疼疼！”骤雨般的大量石头迎头砸下，令路西菲尔不禁痛呼出声。在士气大振的铁蝎军阵前，他猝不及防地又被艾谢尔的念动力抓住，虽然想要故技重施发射热线，但这一次他的对手不仅仅是铁蝎族长一个人——数量众多的铁蝎战士围在艾谢尔身边，用盾牌和身体誓死护住族长，路西菲尔的普通热线即使能贯穿一两层铁蝎族的硬壳，也伤不到被护在中间的艾谢尔；而想要用出更强的热线时，又被连续不断的念动炮弹打得分了神。旁边的亚多拉马雷克同样被牵制了行动，他只擅长近战，更加指望不上。
　　该死……就算艾谢尔那家伙再怎么强，要控制两个大恶魔也是极限了，只是念动力的话完全造不成什么伤害，可问题是他手下的那些趁机瞄准的家伙。自己是抱着单打独斗一雪前耻的心思来的，结果这家伙居然躲在人堆里，简直无耻！可是这种话对敌人说也没用，路西菲尔拼命试图挣脱桎梏，额头上甚至爆起了青筋；然而不光是艾谢尔，还有许多其他铁蝎魔法师也加入进来，彻底封住了他的行动。
　　在清楚地听到艾谢尔对自己下了格杀令，眼看着无数剑刃、枪尖与念动炮弹向自己飞来的时候，路西菲尔心里想的并不是“难道我会丧命于此”，而是“到底怎么才能狠狠收拾这家伙一顿”。
　　——下一个瞬间，他的眼前突然一花，只见一个魁梧的身影挡在了自己身前。
　　是撒旦。他斩断了控制住路西菲尔的念动力，又将所有兵刃和炮弹挡回。终于得到解放的路西菲尔愤怒地抹去额上的汗水，就要上前反击；这一次，又是撒旦垂下的手臂挡在他面前：“喂，路西菲尔，亚多拉马雷克。按照计划，带军队后撤。”
　　“吵死了！居然敢小看我！怎么可能就这样罢休！”路西菲尔从撒旦的手臂上方狠狠瞪着对面的艾谢尔，由于撒旦刚才的闯入导致魔法回弹，他似乎踉跄了一下，刚刚稳住步子，但看上去毫发无伤；正好，这边也是憋了一肚子火、完全没过瘾呢！
　　谁知连亚多拉马雷克也劝他后撤，路西菲尔起初不打算理他，刚要对逐渐聚过来的铁蝎族动手时，一直面向敌人的撒旦却向着他转过头来：“疏忽大意是你的失误。要不是我，你已经输给艾谢尔了。承认吧。”“你说什么！！”连撒旦都这么说，路西菲尔又是一阵怒火中烧，如果是一对一，他怎么可能会输！
　　见他这样，撒旦稍微放软了语气：“反正这家伙对结果一定也很不满，所以如果想跟他再战，之后有的是机会。不过现在就交给我，你先后撤吧。”“…………啧！”见撒旦没有让开的意思，大敌当前，路西菲尔也不好强行推开挡在面前的那条胳膊，又听他如此承诺，只得忿忿地收起杀气，跟着亚多拉马雷克后撤了一段距离，紧盯着撒旦与对面的艾谢尔。
　　他知道撒旦想将铁蝎族纳入麾下，却不知道撒旦现在想干什么。尽管以往也是如此，可是如此明确违背路西菲尔的意愿，这还是第一次。他最好能想到什么足以服人的主意，否则……路西菲尔恨恨地磨着牙，但在下一个瞬间，就因为听到撒旦以双方军队为赌注、要求与艾谢尔单挑，而惊得停住了动作。
　　搞什么啊。分配作战计划的时候志得意满地说“到时候你们只管撤退，我自有办法”，结果就是这种赌博一样的办法？而对方居然还接受了，早知道自己也这么对付艾谢尔……不不，重点不在这里，撒旦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他不知道现在魔王军已经占据重大优势吗？！这种时候做出这样的豪赌到底是想怎样？！退一步说，艾谢尔刚刚才让自己陷入困境，这小子到底是有多自信，才会发起单挑啊？
　　而且还说了一旦自己失败，整个魔王军都任由对方处置，好像把所有人都当成他的东西，实在太过自以为是了。路西菲尔胸中升起一阵阴戾。本来还打算万一他落入劣势就帮他一把（反正铁蝎刚才也在以多欺少），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当然，即使他死了也是自找的，到时候不管别人怎么做，休想我能乖乖听话。我一定会在胜负决出、艾谢尔刚刚松了一口气的瞬间将他一击毙命，然后不管有多少人阻拦都要统统杀光，离开这里、恢复从前的自由自在，就当这几十年的事没发生过……
　　完全没察觉自己对未来的脑补已经是以撒旦战败为前提，等到决斗正式打响的时候，路西菲尔还是不由自主地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撒旦能有如今的身手，他自己的努力当然最为重要，路西菲尔等人帮他训练的功劳也不可磨灭，因此路西菲尔知道撒旦的硬功夫有几斤几两。或许能跟艾谢尔打个平手，可要说让对方输的心服口服，绝不能说容易；所以，这场战斗中能依靠的，就只有他那些急中生智的鬼点子了。

　　那场决斗究竟打了多久，路西菲尔已经想不起来了。他只记得，即便打定了主意不出手帮忙、也为撒旦战败做好了一切准备，但等到胜负分出的瞬间，他才终于长长呼出一口气，同时发现自己的掌心捏满了汗水。
　　撒旦赢了。尽管力量上不相上下、战斗经验上是艾谢尔占优，但运用伙伴们的技巧与自身的智慧，在一番苦战之后，最终是撒旦取得了毋庸置疑的胜利。望着魔力几乎耗竭、半跪在地面上的艾谢尔，路西菲尔只有一瞬间感到出了一口恶气，随后袭来的便是一种莫名的烦躁，他自己也说不清来由。
　　而这莫名的烦躁，在撒旦没有杀死艾谢尔、艾谢尔也在沉吟良久后终于勉强向撒旦低头之后，升级为一股无名火。可是自己早就知道了撒旦有招徕艾谢尔的打算，也暂且认同了他的想法，这股无名火只能先强压下来，等着观看事情的进一步发展。
　　撒旦让艾谢尔把铁蝎族将加入魔王军的命令传给全军，并静待一阵，见铁蝎军尽管大惊失色、议论纷纷，却并没有出现打算当场造反的战士。见状，撒旦才满意地点点头，让艾谢尔带半数伤势较轻的中上级铁蝎军官随自己来，其余人则允许他们原地或返回养伤。败军之将面色不善地遵从撒旦的要求对部下下令，并得到了十分顺服的遵从。确认向后返回的铁蝎军没有被卡米奥带来的生力军阻拦，艾谢尔才转过身，带着一干军官，步伐沉重地随撒旦前行。
　　路西菲尔因为有带领流浪恶魔的队伍，不能自己先飞回去，便想在路上找找艾谢尔的茬，可亚多拉马雷克那碍事的大块头总是有意无意挡着他，连带着特地走在艾谢尔身边的撒旦也看不见了。尝试了几次加快放慢脚步都没什么效果，反倒害得自己的部下紧赶慢赶叫苦不迭，路西菲尔只得气呼呼地先放弃，在余下的回程中心不在焉地想些其他的事来转移注意力。
　　即使再次观摩了艾谢尔的单体战斗力，路西菲尔还是觉得如果换了自己来单挑，一样不会输。那家伙能拿得出手的只有硬壳和念动力，硬壳在自己的热线下不值一提，念动力尽管很强，但如果全都用来控制自己的行动，就很容易被自己反击，这一点在头天晚上已经证明了；而如果念动力专注在用其他物体来对自己发动攻击上，那自己不受影响的速度不可能躲不过那些迟缓的攻击手段，同样能抓住机会反击，只是可能准头与威力会差不少，也许会无法贯穿他的甲壳。这样一来，到最后可能就会变成魔力储量的比试，就算自己能赢，其实也蛮没意思的。
　　然而即使明知道这一点，路西菲尔还是想再和艾谢尔打一次。是为了雪耻吗？毕竟他是用军团战才能让我落了下风……不过反过来说，在此之前也是我们的军队占据整体优势，才能把他逼上前线的，那时候的自己似乎还蛮开心。……唉，这也没办法，毕竟是“我们的”军队赢了嘛，怎么说都比“他们的”军队赢了要来得让人开心。路西菲尔回头看看跟在自己身后眉飞色舞讨论战斗过程的部下，耸耸肩，脚步不由得稍微轻快了一点。

　　回到岩寨之后，撒旦先派人给艾谢尔和其他铁蝎军官安排了住处，让他们稍事休息之后，才正式对他们介绍魔王军的主要将领，并亲自带他们了解岩寨概况。介绍时，路西菲尔自然也要在场，但他明明没什么预定，却在撒旦问他“要不要一起来带艾谢尔参观”的时候，生硬地拒绝了。撒旦只当他是懒得动弹，也没多劝一句，就自己走了，留下路西菲尔闷在那自己也搞不懂的烦躁里。
　　如果只是不想跟艾谢尔共事还好，他们擅长的事情本来就不同，也没什么机会一起工作，偶尔擦肩而过的时候互相讥讽几句也就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关键在于撒旦。
　　从前的撒旦虽然也是这个团体实质上的领导，但因为德高望重的人还有好几个，他还是能有不少空闲时间，时不时就会找路西菲尔说他的那些奇思妙想，两个人一有机会就会去做些铁定会被卡米奥责骂的事，路西菲尔也觉得，这样才算是“玩伴”。
　　可是铁蝎族加入之后，因为人口一下增加了数倍，撒旦便一直从早忙到晚，即使路西菲尔主动去找他，也只能得到几句敷衍，就继续忙他的了。
　　起初路西菲尔还能容忍，毕竟他也知道铁蝎族不好对付，这样的关键时刻总得想办法镇住他们才行。可是在撒旦召集他们几个，宣布要建立“国家”、远期目标是马纳勃朗西族和萨塔纳斯方舟之后，路西菲尔本以为他的工作告一段落，能够恢复以前那样了，但之后的状况还是没什么改善。撒旦还是跟他有所交流，可通常都是说明任务、叮嘱要点之后就匆匆催他出发，再没有之前那样专心玩耍的感觉。
　　就好像他熟悉的撒旦一夜间消失了一样。几乎是被赶出来的路西菲尔心里不快地想着，还是先展开翅膀，按照撒旦的指示的飞向任务地点。
　　既然其他人员都没有变化，那原因肯定出在艾谢尔和那帮毒虫身上——当时的路西菲尔，还是如此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