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吧魔王大人]流浪恶魔，为手心的温暖驻足》关东血

6、（六）

　　若换了以前，路西菲尔其实并不会在意自己在“魔王军”中是个什么位置。无论是流浪恶魔的率领者还是打前阵的纯粹战斗力，他都是撒旦的玩伴，对其他事情都不太关心，也没必要像那些族长之流一样斤斤计较自己的权力地位。
　　可是艾谢尔加入之后，不知怎的，路西菲尔感觉自己变得心浮气躁起来。即使撒旦已经承诺了他们的地位不会有高下之分，他还是一反常态地用自己的方式催促了撒旦一次；很快撒旦又召集了他们几个，宣布卡米奥、路西菲尔、亚多拉马雷克和艾谢尔在魔王军中的称号都是“四天王”，路西菲尔的心情才暂时安稳下来。
　　之后一段时间，魔王军主要在做的事都是扩大地盘、稳定局势，以及建立“国家”，也就是把所有人根据特长分组，让他们负责这个军团的不同机能。在这样做了之后，魔王军整体的工作效率似乎的确有所提高，但路西菲尔也不太在意，因为他还是只负责在总体上统率流浪恶魔——撒旦好像彻底忘记了他曾经说过，等他可以独当一面后就会重新接手这部分的工作；好在路西菲尔也早就习惯了，在这方面并没有额外的怨言。甚至可以反过来说，在过于习惯目前工作的基础上，他又开始觉得有些无聊了。
　　将铁蝎纳入麾下之后，魔王军成为了魔界北方的第一大势力。尽管还有很多不服从他们的恶魔族群需要征讨，不过说实在的，跟铁蝎族比起来，他们大部分不值一提，战斗起来也没什么乐趣。不过话说回来，聊胜于无总比没有好，路西菲尔在训练场上失手杀了对手（多半是铁蝎族）都会被卡米奥责骂，总是打不尽兴，因此在有需要出征的任务时，他都会格外积极地申请带兵前往。可撒旦不知怎么想的，十次中只有两三次会答应他，余下的大部分时候，反倒是把任务派给了才加入不久的铁蝎族。
　　这算什么啊。又一次在军备会议中被撒旦毫不留情地拒绝时，路西菲尔终于无法用“正好可以省掉点麻烦”来说服自己，不满地开口抱怨道：“为什么啊？！我出马的话很容易就能解决问题吧，为什么非要让那些磨磨蹭蹭的毒虫去？！”撒旦正在看写着资料的石板，头也不抬地回嘴道：“你只是想去大闹一场吧。我们的目的只是击败他们后收编进来，不是把他们赶尽杀绝。跟你比起来，铁蝎族还比较服从命令，你还记得上次、还有上上次，那几个小部族差点被你杀光吗？”
　　“唔……！”路西菲尔被说中痛处，心中却颇不以为然。说实在的，那些小部族到底有什么招徕的必要？就算十个小部族加起来，也未必赶得上自己一个人的战斗力；更重要的是，撒旦最初对自己说过，自己想战斗的时候就会替自己准备对手，但如果准备了对手却不能任自己的喜好纵情战斗，那打来又有什么意思。
　　可是有其他人在场的情况下，路西菲尔莫名不想提起这件事，只得悻悻闭了嘴。见他不再反对，撒旦才抬头看向艾谢尔：“艾谢尔，出征的铁蝎族部队我会亲自指定，不用你费心。”艾谢尔在开会过程中一直神色倨傲地抱着双臂，听撒旦对自己搭话才哼了一声：“哼，我等铁蝎族都是优秀的战士，不用特意挑选也能完成任务，和某些空有实力、却无组织无纪律的流浪恶魔可不一样。”
　　“艾谢尔，你想打架？”路西菲尔瞪向铁蝎族长，“正好上次还没分出胜负，要在这里继续吗？”艾谢尔扫了他一眼，表情不变地缓缓起身：“无妨。虽说上次的胜负已经非常明显，但你若有意，我随时奉陪。”“还真敢说啊，这次不用别人援手，来单挑啊？”路西菲尔霍然起身，威胁性地稍微张开了翅膀。
　　“……等等等等，你们两个怎么一点就着啊。”见状，撒旦急忙也站起来，示意早就抬起头的卡米奥和亚多拉马雷克拉住两人，“不要为这种事耗费战斗力，你们都有很多事要忙吧。”“……”看到自己与艾谢尔之间又挡上了亚多拉马雷克的巨大身躯，路西菲尔不悦地从牛头巨汉张开的手臂下方看向会议桌对面的撒旦。
　　撒旦在与艾谢尔决斗之前，对自己说的明明是“如果想跟他再战，之后有的是机会”，自己才肯听他的话撤退，结果他现在却又连一点火星都见不得，出尔反尔的什么意思啊。
　　然而既然还在其他人面前，路西菲尔同样不想把这句话挑明，何况当时撒旦的到来确实有帮自己一把，现在就把话说太绝也没什么意思。因此，路西菲尔只是忿忿地回了一声冷哼：“既然没我什么事，那我就走了。”说完也不等别人应答，扭头就向会议室外走去。还没等他走出多远，大约是撒旦宣布散会了，亚多拉马雷克从后边追了上来：“等一下，路西菲尔。”
　　“干嘛？别告诉我撒旦又改主意了。”路西菲尔不耐烦地回头。“不是这个，是我有件事想拜托你。”亚多拉马雷克快走两步，与路西菲尔并肩而行（这只是一种修辞手法，实际上他们两个想“并肩”非常困难），“你也知道，以苍角族的体格，稍微壮实一点的就很难骑飞龙了，更不要说我这样的。但我最近觉得，这样的速度和机动性实在不太够，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喔，你想飞？”路西菲尔对这个话题有点意外，不由得扭头看向高大的牛头巨汉。自己的身高现在只有撒旦的一半左右，更是只比亚多拉马雷克的膝盖高一点；他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可是这个大块头居然说他想飞？“唉，因为飞行确实很愉快，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不过你去找卡米奥不就好了？”
　　“帕哈洛·戴尼诺族基本上不用怎么学就会飞行，他们的身体也是专门为飞行而生的，所以我觉得问他大概也没什么帮助。”亚多拉马雷克耸了耸肩，“但你的身体是这样，飞行技巧却比他们还精湛，我觉得还是你能帮上我。”“唔。”被小小奉承了一下，路西菲尔轻轻拍动翅膀飞起来，停在亚多拉马雷克脑袋的正前方，一边配合对方的步速向后慢慢飞行，一边打量着他的身体特征。
　　亚多拉马雷克一边向前走，一边耐心地等待着。过了半晌，路西菲尔才慢吞吞地开口说道：“唉，要说身体不擅长飞行的话，撒旦那家伙也差不多，但他还是能飞起来，因为他好歹有长翅膀。至于你……”“我知道。若非如此，我也不会直接向你求助了。”亚多拉马雷克打断他，向后扫了一眼，确认没有人跟上来，才压低声音说道，“可是艾谢尔也没有翅膀。”
　　“…………这倒是。”路西菲尔感觉表情僵硬了一瞬。“跟你说实话吧。我就是看到艾谢尔飞行之后，才动了这个念头。他没有翅膀也能飞，那就算我的体格大一些，应该也不是全无可能。不用飞得多快也没关系，我就是不甘心输给那家伙。能帮个忙吗？”亚多拉马雷克从鼻子中呼出两股白汽。
　　感到产生了一阵同仇敌忾的心情，路西菲尔又歪着头思索了一会，才说道：“……我不保证能成功喔。”“哈哈哈，多谢了。”亚多拉马雷克也熟悉他的性格，闻言只是咧开大嘴笑了笑，“对了，这件事在成功之前也最好瞒着艾谢尔，我可不想被他笑话。”“你觉得我有闲到会主动找他嚼舌根吗？”路西菲尔撇撇嘴，又降落回地面，“我看撒旦最近也不打算让我干什么了，你有空的时候就来找我吧。”“好。”亚多拉马雷克爽快地点头。

　　之后一段时间，路西菲尔在有空的时候，就会与亚多拉马雷克一起研究如何用魔力让他飞行。由于对自身实力有着充足的自信，他并不吝啬将自己擅长的技能传授给别人，而且不仅限于撒旦，只要他在训练场上时有人态度诚恳地来请教，他都愿意教一教；只是，由于他耐心有限，能在他的耐心耗尽之前就学到东西的人并不多，也只有撒旦和其他一些比较机灵的恶魔能做到，而且往往学得一知半解，只能靠他们自己之后再慢慢体悟。
　　亚多拉马雷克虽然不算聪明绝顶，好歹也是一族之长，头脑并不差；要让他这么巨大的身躯摆脱重力的束缚，对路西菲尔而言也是一项颇为新颖的挑战，并非把自己烂熟于心的东西一遍遍重复；就算研究和练习时遇到了瓶颈，只要想象一下艾谢尔看到牛头巨汉飞起来时的惊愕表情，路西菲尔也能愉快地轻笑一会，并继续潜下心来思考。几项原因叠加起来，在撒旦基本没怎么额外理他的情况下，居然也让路西菲尔安分了好一阵子。
　　当然，说安分也只是相对的。鉴于艾谢尔和铁蝎族都是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就算是撒旦和卡米奥也不敢太过信任他们，在进行最为紧要的军机会议时，往往并不通知艾谢尔，像以往一样只由他们四个讨论。路西菲尔在感觉心里平衡了一些的同时，对艾谢尔更加心生轻蔑，碰面时毫不掩饰地对他冷嘲热讽；对方也不是什么善茬儿，必定会反唇相讥。结果两个人往往没说几句就动真格地打了起来，但每次在有个结果之前，撒旦、亚多拉马雷克与卡米奥中的一个或几个就会闻讯赶来，想方设法阻止他们继续战斗。也不知道他们的消息为什么这么灵通，两人打过这么多次都没受过擦伤以外的大伤，只有周围的岩寨环境被多多少少破坏一点。
　　可是这样更加令路西菲尔恼火。对方受伤能让他感到愉快，自己受伤也能抑制住一点战意，可这样每次都打得不痛不痒，只能让他觉得无法发泄怒气。终于，在某一次的冲突后，艾谢尔被卡米奥拽走，路西菲尔则被撒旦强行拉到拐角后的一个房间里。路西菲尔见四下无人，忍无可忍地用力甩开撒旦的手，对他大吼道：“你总拦着我干什么？！想跟他再战以后有的是机会，这不是你当初说过的话吗！”
　　“你那根本不是想切磋吧，杀气都要溢出来了。”撒旦不满地皱着眉头，仍然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门口，避免路西菲尔冲出去，“艾谢尔对我们的目的是必要的，我怎么能放任你杀掉他。”
　　即使在盛怒之下，路西菲尔仍敏锐地察觉到，这句话的言下之意是撒旦认为自己能赢，杀意顿时减少了一些。可是愤怒却没这么容易散去，他还是恶狠狠地瞪着撒旦，端起来的架势却慢慢放下了。撒旦见他似乎已经不会再继续打，稍微放下心来，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们真的少不了铁蝎族。你在这里冷静一下吧，我再去劝劝艾谢尔。”说完，他就转身离开房间，只留下一闪即逝的背影，以及目光紧紧盯着他离去方向的路西菲尔。
　　去找艾谢尔，又去找艾谢尔。整天摆着张臭脸又毫无历史功勋的家伙，只不过是个豪族族长，就值得这么讨好？纵使最强也终是流浪恶魔的路西菲尔恨恨地磨着牙。下一个瞬间，他蓦地察觉自己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讨厌身影，并不是那个对魔王军所有人都爱理不理的铁蝎族长，而是在除了军机会议之外的场合，都对自己应付了事、却随时关注着艾谢尔动向的黑羊遗孤。
　　艾谢尔原本就是敌人。敌人当然要杀，可是没有必要特意跟他们生气。
　　所以，让自己如此怨愤的，应该是如此看重敌人的撒旦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