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画月图》朱泉

15、戏弄采花贼 坠谷遇险境

　　话音一落，男子忽做噤声状，示意莫要出声。他纵上屋顶，只听“哎哟”一声，一团黑影从屋檐上滚了下去，摔在地上，哀嚎连天。
　　二人下楼查看，只见此人一身夜行衣，蒙头盖脸，贼眉鼠眼，鬼鬼祟祟，定非善类，梅傲雪眉头一皱，对身旁男子说道：“卫大哥，撤下他面罩。”她故意隐去男子的左姓，直唤他名，此人正是“君海棠”左卫。

　　左卫蹲下身，伸手便要去揭他面罩，那人举起左掌，欲要还击，忽眼珠一转，又放了下来。跪在地上，故作龟孙子状，笑着磕头求饶。左卫将他面罩揭下，心中一愣，转而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唐爷！失敬，失敬！”

　　原来这黑衣人便是血蝙蝠唐力。他一直隐藏在后山，只因垂涎梅傲雪的美色，但因为吃过梅花阵的苦头，不敢擅自闯入梅园，只得在后山守株待兔。这后山风景如画，又有一处温泉，乃是宽衣沐浴的绝佳去处，但想：“这美人总归要洗澡的，我即便是远远看一眼，也死而无憾了！”

　　这日，入得半夜，他便一如往常，守在泉边，却听到一阵箫声，这后山渺无人烟，何来箫声呜咽，他寻声而去，只见那望月筑上一人倚栏吟箫，不多时，又瞧见一白衣女子前往相会，嘿嘿冷笑，心道：“这人吹了半天，原来是召小娘子半夜幽会”。虽然约的不是他，但是若能偷瞄上几眼小娘子的玉体，也是不枉此生了。唐力舔舔口水，忙偷偷跟上前去。此人虽好色成性，但轻功了得，即使跟的紧了，也不容易被发现。

　　他跃上屋顶，伏身偷听二人谈话。谁知，这两人谈了半天，说得都是什么仇啊，恨的，听的他昏昏欲睡。只是，这小娘子好不容易才出现一回，总不能就这样白白放走。于是，冒险一试，将脑袋探出屋檐之下，只不过还未瞧见真人，便被人一掌打下。
　　落地之时，双手运劲，在地上一撑，顺势在地上一滚，毫发无损。从阁楼上摔下，常人必死无疑，他心知自己已被人发现，便假装不会武功，故意摔成狗吃屎，边叫边骂，赖在地上不起。

　　只是没想到，其中一人竟认得他，但凡认得他真容的人，不是昔日冤家便是仇人，此人戴着面具，不以真面目现人，鬼鬼祟祟，半夜勾搭女子，也定不是个甚么好东西。
　　只听左卫连声道歉，道：“我与夫人相会，不知有人在旁偷听，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小贼，便顺手教训了一掌，哪里得知会是唐爷大驾光临，如有冒犯，请多包涵，不知唐爷可否摔痛？”
　　唐力冷冷一笑，心道：“这人说话阴阳怪气，我得留个神。”
　　左卫将他一手拉起，道：“屋里有上好的伤药，不如同我进屋，给爷您上上药？”
　　见他嘴角露出诡异笑容，唐力心中一凛，疑窦丛生，他生性多疑，料想对方是在给自己下套，打起了哈哈，连连推辞道：“不了！不了！又没受伤，不用上药！”
　　左卫不依不饶，拉着他硬要往望月筑走去，边走边道：“素闻唐爷行侠仗义，风流豪迈，专门与官府富商作对，曾盗取八位贪官污吏的不义之财，劫走汴京豪门巨室的十位小妾，一夜之间，名震江湖，小弟实在佩服的紧！”
　　此言倒是不假，唐力生平最讨厌有钱人，钱越多，意味着女人就越多，天底下的女人都围在有钱人身边，那他这种江湖浪子，既没财又没势，岂不是要光棍一辈子？他最失意的一次，就是在汴京城最大的妓院，将心爱的女子送给了一个身肥腰粗的暴发户。从此，便走上了一条见女就采，见财就劫的不归路。只是，这不过是单纯泄愤，单纯报复罢了，劫来的银两早就花在了销魂窟，劫来的美色，也早已吃干抹净，与‘行侠仗义’实在相去胜远。这点，他尚有自知之明。此人表面上是夸他，但实际听来却有些不伦不类，他唐力是有点虚名，但更多的是恶名。
　　只见他一路将他拉进屋，唐力手一沉，从那人掌中滑出。笑道：“客气了！我不过是走错了路，并没有受伤，就不劳烦兄弟上药了！”
　　左卫道：“那怎么行，不好好瞧瞧，万一留下什么病根就不好了！”说着，便要动手解去他衣裳。唐力暗自骂道：“妈的！这小子比老子还下流，这么着急要解老子衣服！老子一个大男人，就算脱衣只脱给女人看！”

　　刻意隐瞒的武功，此时再也按捺不住，手掌挥出，抓住他的手腕。左卫一惊，疑道：“可是唐爷觉得让我伺候您不合心意？”唐力冷笑：“岂止不合心意，简直恶心透了！”左卫忽而笑道：“明了明了，那就让我家娘子伺候爷更衣上药吧。”

　　他口中的‘娘子’不是别人，正是那位白衣女子。左卫向梅傲雪招招手，将她唤至身边，在耳边说了几句，她会其意，笑着点点头道：“唐爷，里边请。”唐力目不转睛，不怀好意地盯着梅傲雪，满嘴流出哈喇子，一想到两人即将独处一室，心中更是激荡不已，满脑的春光旖旎，巫山云雨之景。

　　唐力跟着梅傲雪进了屋，也不待她说，自个就把衣服里里外外脱了个精光，迫不及待地朝她扑去。梅傲雪轻轻一避，笑道：“唐爷，您这是做什么？”唐力扑了个空。
　　只见她双眸罩上一层秋雾，正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唐力躁动难耐，再次扑将过去，她柳枝轻摆，含笑移开，娇嗔道：“唐爷，您还没上药呢！”唐力接连扑了两次空，也不动怒，知她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嘿嘿笑道：“老子又没受伤，上什么药？”
　　梅傲雪装作吃惊状，道：“呀！唐爷，您中了我夫君的易水寒，若不趁早治疗，可是会死的。”唐力脸色一变，‘易水寒’可是一种至阴的功夫，一旦中了掌，浑身冰冷，犹如置于冰窖般，他这会可是浑身上下燥热难耐，犹如火焰山，就等发泄，唐力哪是一般人，岂会轻易被糊弄，根本不信。倒是三番两次被她躲开，心生不快。梅傲雪又道：“凡事中掌之人，浑身发烫，灼热无比，无一不是燥热难耐，大汗淋漓，只因阳重必伤阴，若不及时治疗，最后阴衰人亡，必死无疑。”
　　唐力一怔，满腹怀疑，此时他脸红耳热，浑身滚烫，听她所言有理，信了几分，口干舌燥道：“可有解药？”梅傲雪道：“自然是有的。”只见她从一个小瓶子里倒出一颗药丸，放在他手心。见他迟迟不肯服用，笑道：“唐爷可是不信？”唐力心道：“一颗药丸而已，能把我怎么样，吃了还能再吐出来，怕它作甚。”嘴一张，硬吞了下去。
　　哪知不吃还好，吃了更是□□焚烧，情难自制，双目都能冒出熊熊烈火来，恍惚间，只觉梅傲雪妖娆地坐于床边，搔首弄姿，妩媚动人之极，唐力冲将过去，一把将她扑倒在床上。梅傲雪轻轻一闪，将床帘处的一根细绳重重往下一拉，只见那床忽的往下一沉，分成两半，“啊”的一声惨叫，唐力身体一空，掉入床下机关，一时生死难测。梅傲雪冷冷一笑，拂袖而去。
　　左卫在外等候，见她出来，忙问道：“怎样？你没受伤吧？”梅傲雪道：“我没事，恐怕那个人就难说了。”二人对视一眼，皆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原来，他们早已打定主意戏弄唐力一番。那唐力虽吃的不是什么毒药，但也定会难受多日，他与梅园无冤无仇，倒不至于召来杀生之祸，只是色字头上一把刀，早晚自食恶果。

　　“啊——”
　　那唐力跌落床下机关，虚空中，他的身体不断往下坠落，好似万丈深渊，永无尽头。伴随着恐惧，大喊救命，双手在黑暗中蛮抓乱舞，周围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
　　“啊——啊——”
　　又是两记惨叫。原来那深渊尽头下是一块岩石，幸岩石旁有根巨大的树枝，摔在岩石之前，屁股被树枝挂住，整个人吊在半空，更是紧张不已，一个挣扎，“撕拉”一声，屁股上的裤子被勾破，那树枝吃劲，登时折断，唐力再次掉下了下去，“嘭”的一声，摔在岩石上。唐力摔得头晕目眩，踉踉跄跄地站起，谁知脚一滑又滚入一个泥坑。满脸的泥浆，真是狼狈至极。用手一摸鼻，大叫道：“完了，血！血！”
　　他之所以有个血蝙蝠的外号，是因为他只吸别人的血，而自己的血可是万分金贵，少一滴都是极度浪费。他不住哀嚎，声音盘桓在虚空中，不多时便传来隐隐回声。这个地方，好似一个山谷底。他浑身酸痛，体内更是翻江倒海，□□燃烧。心里不住咒骂道：“妈的！今天老子是着了那娘们的道了！”
　　他封住自己几处要穴，盘腿坐在地上运气，将体内之毒强行逼出。过了几个时辰，气息渐平，心知已无大碍。当即站起，四处寻找出口，走了没几步，忽觉胸口一酸，“哇！”的吐出一口老血。“血！血！”他吓得大叫，忽眼前一黑，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