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狄芳常棣之华》无染阿难

1、楔子

　　“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原隰裒矣，兄弟求矣。脊令在原，兄弟急难。……”
　　书声朗朗，穿过层层桃花，绕过回廊，传到了立在亭子里的人的耳中。
　　望着书声传来的方向，李治轻声道：“媚娘，谢谢你想出这么个主意……”时至今日，他的眼前还常常闪现那天看到的元芳跪在雪地里静静哭泣的脸，绝望的好像天地都失去了颜色。
　　“不用谢我，那场劫难里，他才是最无辜的一个。”说着这话的武媚娘神色哀悯，她的手轻轻抚在腹上，那里有她还未出世的孩子。听着风过竹林的声音，她轻轻的说：“孩子，是这世上最能抚平伤痛的了。”
　　芳华阁，一座已经被宫人们传得神乎其神的阁楼，有人说这里住着皇上的新欢，因为怕武皇后伤心所以藏在这里；有人说这里是皇上收藏宝物的地方；还有人说，这个地方拘禁着一只厉鬼，皇上怕他出来作乱，所以把他关在这里。
　　事实上，这里不过是住着一个“已死”的活人罢了。
　　桃花，落英，案几，这是芳华阁院前的陈设，这里没有宫人，只有一个坐在桃树下的白衣青年还有一群衣着华贵的孩子。
　　“原隰裒矣，兄弟求矣……”白衣人轻声呢喃，就连桃花落在他的肩上他也毫无所觉。
　　大皇子李忠对最小的李素节使了个眼色，素节会意，跑到白衣人身边，轻轻晃了晃那人的手：“夫子？这首诗是什么意思呀，素节不懂。”这是皇后教他们的，皇后说如果夫子在发呆，就问夫子问题，这样夫子就没时间发呆了。
　　恍过神来，抱起小小的李素节放在腿上，元芳勾起了嘴角，他说：“这首诗讲的是‘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就是说你们是亲兄弟，要相亲相爱。遭死丧则兄弟相收；遇急难则兄弟相救；御外侮则兄弟相助。就是不要因为什么其他的东西伤害了兄弟之情，你们明白了么？”
　　“明白啦，那夫子你也有兄弟么？”昂起头，李素节偷偷看着这个和这桃花一般好看的夫子。
　　笑意微微一顿，又重新回到嘴角，“嗯，曾经有个差点结义金兰的兄弟……”
　　直觉的，李素节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话，可年纪还太小的他并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来补救，只得慌张的向哥哥们求救。
　　接收到弟弟求助的眼神，几个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副懊恼的模样。
　　元芳却笑了：“嗯，你们现下这般便是在践行遇急难则兄弟相救了。”
　　老三李上金的嘴最快，听见元芳的话他想也不想就反问：“夫子你看不见是怎么知道我们在做什么的？”
　　一时候眼刀唰唰，众兄弟盯着他。
　　“因为素节刚紧张的抓着我的手啊，我猜他肯定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你们这些做哥哥的当然就要给他想办法补救啦。”元芳拍了拍素节的小手，郑重说道：“你们是皇子，而我个不过一介草民，你们不该如此小心翼翼对我。仁慈不错，但礼不可废。”说着这话的时候他的心里闪过一丝隐忧，皇上这样教养皇子，一点也不像要培养储君。
　　听孩子们答着明白，元芳满意一笑，将素节放下，拍了拍手：“好了，今日提前下学，回去吧。”
　　芳华阁的西面有一道侧门，侍候皇子们的宫人就等在那里，他们都被下了死令，谁也不能透露芳华阁的消息。其实他们也没什么能透露的，因为守在这里，他们从来都没见过芳华阁里住着的那个人。
　　宫女小玲是新安排来接送李素节的宫人，因为听说这里闹鬼，前一天吓得她一夜没睡，直到刚才听其他人说这里住的是个人才把心放了下来，想来也是，皇上怎么可能把皇子们送给厉鬼教呢？不过，里头那位先生的声音真好听，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只是，小皇子怎么还不出来，其他的皇子和宫人都走了……一个人在这，还真有点……
　　当看到一个白衣人抱着皇子出来的时候，小玲想，她大概一辈子也忘不掉这个人了。“啊啊啊！知道了皇上的秘密我会不会也被杀啊！皇上原来藏了个美人！还是男的！难怪怕被人知道，怎么办，怎么办，我要死了。”
　　“咳……”王元芳忍住差点没笑出声：“皇上没有藏我。不过你说也？有人死了么？”
　　“啊！我说出来了？”小玲一愣，她以为自己只是在心里想啊，天哪，居然被人听到了，不对……“你真的是人么？”
　　“嗯，对……”元芳还没有回答，李素节就先大声抗议了起来：“夫子当然是人了！”
　　小玲这才想起她居然把自家主子给忘了，忙道：“奴婢该死。”
　　元芳的眉头微微一皱，他想，他大概该离开了。蹲下，身，轻轻拥了拥素节的肩，他说：“素节乖，可不可以帮夫子给你父皇带个话，就说我想向他辞行。”
　　“夫子，你要走了吗？是不是我们照顾的不好？”素节低着头，撅着嘴，一脸要哭不哭的样子。
　　“不是，你们都很乖，是我自己有事要走。”
　　“那夫子你叫什么名字，等素节长大了就去找夫子好不好？”
　　松开他的手一顿，王元芳笑了，只是他的眼里没有了光，旁人便再也无法从他的眼中看出他笑容里的意思。他的声音如同轻风过耳，他答：“我没有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