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 3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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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板桥胡同拈花寺
京城古刹林立，这座小小的拈花寺也曾大大的有名过，只是到底衰败下来。五进院落只余下文殊殿、钟鼓楼及房屋二十余间。
小沙弥用过斋饭，玩心大起，便在庭院里踢毽子。
大和尚于树下的躺椅里打盹，佛堂内传来隐隐诵经声。
寺门大开，并无一个香客进门。
忽打门前路过一队高头大马，沙弥忙不迭跑到门口，扒着梁柱瞧那些骑马的人。
小光头猛地挨敲，一回头，正是不着调的大和尚。
“师父，那些马好高噢”。
冷不丁，小光头又被敲打几下，“你个小笨蛋，佛法背不好，就知道贪玩，罚你给大殿擦地去”。
小沙弥蹦蹦跳跳逃开：“贤能师兄也背不好，怎的不让他去！”
“好你个孽徒”，和尚抄起布鞋便往徒儿逃走的方向扔去。
师徒你追我打，打拈花寺山门前走进一位儒雅老者，身着青色直裰，外罩淡色半臂。
大和尚忙套上鞋，上前行礼。
“老朽姓骆，今日前来叨扰，找一位贤能法师”，老者抱拳拱手。
大和尚忽变了脸色：“施主来错地方，小寺并无一个贤能和尚”。
老者手捋长髯，“烦请通禀贤能法师，他躲在这清净地近十年，可参透了佛法！辰韩被朴成远把持，臣民只知朴氏，不知大王，他可愿眼睁睁看着故国变天！他的胞姐做了东胡大汗宠妾，如今东胡虎视眈眈，他可愿庇护他的大明沦为焦土一片！”
“施主究竟是何来头？”
“在下，天宝行掌柜，骆松”。
文殊殿内的诵经声骤停。片刻，走出来位皂衣僧人，一个英挺的年轻人，对着骆掌柜单手合十：“弥陀佛，骆先生，别来无恙”。
板桥胡同的那一队高头大马一路向西，三拐两拐便到了一座深宅大院前。几人下马，将缰绳交予下人，进角门。
院内屋舍皆是雕梁画栋，富贵至极的景象。
一行人过前宅，经垂花门进内院，一个管家模样的下人迎上前：“小的给王爷请安”。
为首的竟是庄靖郡王徐思渊，一身猎装，似是刚打西山打猎归来。余下五六人俱是同样装束，若仔细观瞧，几名护卫围绕头戴斗笠一人站立，而庄靖王，并非其主。
庄靖王摆摆手，那管家便前方带路，又进一座黑漆漆的大门。
此处似是仓库，管家敲打青砖，轰隆隆一阵响动，墙上便开一门，一路通向地下。
此刻，那居中的男子摘下斗笠，竟是天子徐靖嗣。殿后之人是宣平郡王徐廷琪。
皇帝缓步走下甬道，两位郡王随后，诸护卫在屋外守候。
这座深宅大院本是庄靖王府别苑，后院单有一处地牢，多年来，关押过许多特别之人，这些人最终都销声匿迹，从世间消失，连个牌位都没留下。
今日，皇帝领两位郡王进密室，要见一个将死之人——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荣亲王徐崇礼。
大明朝身份最为贵重的四人皆在这地牢之内。
屋内设置如寻常百姓家，徐崇礼盘腿坐于榻上，此刻双目睁开，“你，终于来了”。
年过四旬的荣亲王，容颜不减当年。丹凤眼、卧蚕眉，书上说这是关圣人的相貌。京城几处宝刹道观里的关圣帝君，便是照着徐皇叔的模样雕刻而成。
景明帝于石桌边落座，身后二王爷一左一右，腰挎长剑，肃穆而立。
“胆子不小，你让他们两个进来，果真不惧本王说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皇叔但说无妨，朕，洗耳恭听”。
徐崇礼不语，半晌，方问：“嗣子挑了哪家的？”
皇帝便道：“今早，朕与皇后、贵太妃并宣平庄靖二郡王商定，诚亲王府老二出继，为荣亲王嗣孙”。
“允煊是个好孩子”，徐崇礼点点头。
是个好的，也是个苦命的。诚王妃生老二时，难产三日三夜，孩子生下来，自己却险些丧了命，因此尤为不喜老二，直说这个孩子是个索命鬼。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王府的下人疏于伺候，徐允煊长到两岁还不曾开口，王妃愈加厌恶，还是老太妃心生疑窦，把孙儿抱到身边亲自教养，扯出府内诸多弊端来，婆媳不和翻上台面。
年前，老太妃薨，明面上的留给王爷，体己银子古董庄院商铺却悉数留给徐允煊。诚王妃鬼迷了心窍，竟要害亲生子。七岁的徐允煊逃出王府，扮作乞儿跑到顺天府告状。这孩子聪慧异常，知道告父母视为不孝，便告王府管家吞没老太妃嫁妆。
案子惊动御前，那时举子打群架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少有人关注诚王府的家事。皇帝令宗人府申斥诚王夫妇，又命宣平郡王暂为抚养徐允煊。
“这孩子是嫡出，不会辱没荣亲王的门楣”。
“嫡出？”徐崇礼放声大笑，“皇侄就是庶出，又何必说什么嫡庶有别，都是骗人的鬼话”。
皇帝冷眼瞧着荣亲王，“若皇叔偏爱庶出的孩子，朕，就命诚王府老三出继”。
“你……”
诚王第三子，生母为名伶。为让孩子认祖归宗，女人自绝于王府门前。
“朕，会给皇叔留个全尸，不过，棺椁里只有衣冠”。
徐崇礼脸上青筋毕现：“你比你老子还要阴狠，早知如此……”
“早知如此，皇叔当年就该不偏不倚，或许还能颐养天年”。
哲宗晚年，皇长子徐靖俭与三皇子徐靖嗣夺嫡，荣亲王支持皇长子，做的虽隐晦，到底被徐靖嗣知道了。
“只差了一步”，就能逼迫老皇帝写下立储诏书，“都是徐靖俭没用，不肯矫诏”。
景明帝徐徐道：“所以皇叔与吴氏都选了这个没用的，好垂帘听政。父皇由藩王入京，皇叔瞧不起，宗室内也多的是轻看的。孝慈皇后睿智，着意迎林氏入宫”。
因为林氏的父亲是战死沙场的保国公，舅父为帝师慕容廷。先帝元后孝慈皇后见识深远，可惜寿数不长，她为丈夫殚精竭虑，亲自选定林氏掌六宫事。
徐王爷鼻孔里出气，“你老子有林氏，而你，千方百计让容玥那丫头入宫。你们父子俩，靠女人，还真是一脉相承”。
“这样聪慧的女人，自然该为皇家所用”，皇帝敛起嘴角。
若贤妃在此，当会是震惊。她与保国公府世子的婚事生变，是源于徐靖嗣的一场阴谋。
“老三，你自负过了头”，徐崇礼后仰靠住墙壁，神态轻松，“凡做过的总有蛛丝马迹，你能查出我私通东胡之事，容玥那丫头又怎么可能查不出，她的婚事是如何泡汤的”。
“看来，皇叔明白私通东胡该当凌迟”。
“老三，下棋你不如那丫头，论筹算，你仍不如她。千万别让容玥那丫头查出，当年，你做的那些阴险事。否则，别怪皇叔没提醒，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景明帝眯起眼，面前的徐崇礼死到临头还要在他心底埋一根刺，奚氏女狠毒起来，不计本钱，除非自己先下手为强……“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皇叔，操心太过”。
“本王居长，自然要多费些心力”，徐王爷掸掸衣摆，凉凉道：“我死，不会有人伤心；而你，大限之日，只怕皇后要笑的，妃子呢？谁会随你而去？徐靖嗣，这就是帝王家”。
皇帝起身，“朕记得，荣忠王领兵上战场，收复辽东诸部，为我大明开疆扩土。皇叔身为荣忠亲王重孙，竟里通外国，意图颠覆，死后有何面目再见祖宗！”
徐崇礼大怒，皇帝不等他开口，转身便走：“适才，朕已决定，皇叔的谥号为“怀””。
“你不能这样对我！”徐崇礼狂吼，身子欲扑向皇帝，却露出脖颈与腰间的两道丝线，连着身后墙壁之上的铁环，只得在原地张牙舞爪。
慈仁短折曰怀，历史上用“怀”字的君王是战国的熊槐，那个误信秦国宰相张仪，而毁掉楚国基业的楚怀王。
宣平、庄靖二王单膝跪下，行大礼，亦起身离去。
塌上的徐崇礼嚎啕大哭。
一步错步步错，九泉之下，他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 3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