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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以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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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衫旧香,陌上秋草。
疏狂属少年,便只将那长恨歌短情。
谁还记那日桃李满目,竹篱间,那人白衣白扇。
衣清,风清,人亦清訣。
只是嫣然,似笑。
风起,衫裾隐与暗地。
只是淡淡一眼,眸子冷清如那冬夜长街几点清冷的灯。并无许多凄楚,且不倨傲 ,只若那天上长云渺茫。
一一一一小引
壹,以堪
宋武帝女寿阳公主卧于寒章殿上,有梅花落于公主额上,成五出花,后即以此为梅花妆
曲阑半倚楼台,看那旧时窗纱。一回首,正对上苏一茗的眸子。
后来曲阑穷尽此生也再未曾寻的一人,寻的如斯一般清眸。
似笑,非笑。
似离,若去。
并不迷茫,且不倨傲,正应了这花好月圆的此情此景。
虽不是阴雨天,却雾气氤氲,带着烟雨朦胧看那人移步,无论何姿,皆成一景。所谓惊艳,想必也莫过于此。
曲阑忽觉自己在踏雪寻梅。无论山高水险,单凭一缕情思缠绕牵扯,趋同少年游。
“你是哪宫的人,如此深的夜色,来这三清阁为何?”不过是照例的询问,他却比平日都放轻放缓了声音,仿佛是恐那美人乱了心绪,伸手扯了一段流云便乘风归去。
夜静,风静过。透过那黯淡月色,曲阑这才看清那人全貌。
凝肤如脂。虽确实男子,却柔弱如柳。
墨染似的发,未挽,便就这般披散着,宛如流水,缠绕腰际。
可最令人惊艳的却莫过于眉间那五瓣的梅花记。既是天生,便是浑然天成,就如璞玉,未经雕琢才美的动人。
并无回答,耳畔细发萦落,划过风声。
许久,一个声音轻起,“福泰陵。。。。。”是想象之中的轻言细语且娇弱无力,细碎的一口银牙。
风欲静,心却于那柔软的嗓音缠绕,从云端中跌落。
“大人是……”怯懦的声音,那唇上的颜色是淡淡的红色,在月光下失了轮廓。
曲阑倚着楼台,风轻云淡地一笑:“不必担心,我只是三清阁的侍卫而已……”
白衣人似微微皱了眉,风吹碧影,似风散雨,雾薄云轻。“是吗,可……”
终是未语,欠身,表情一如既往的谦卑,“在下是福泰陵的守灵人。一时迷了路,寻不到归去的路途了……不知守卫大人可否指点。”
声音清婉,潺潺如细柳垂金缕,醉襟惹乱花飞絮。莫道不消魂。额上梅花记也越发鲜艳。
这路,曲阑确实知道,可他却轻摇了头。偷眼去瞧那人略皱的秀眉,倒也是别有一番趣味。
半晌,那人道:“既然如此,在下便也不便打扰大人,先行告辞了。”说着转身将要离开。
恰时有风拂过,吹皱曲阑心湖一片。眼眸中泛起了皱褶,随着那人微扬的不染尘埃的裙裾起伏。霎那时,一时意乱竟扯住了那人的手。
“放开。”不假思索地想要挣脱开,可曲阑从小习武,那气力又怎是一个纤弱之人能摆脱的。曲阑自己也是一惊,确实觉得那白衣人的手微凉,皮肤细腻如女子。那些娇气的女人的手他见过千千万万双,可从未給过他这样一种酥麻的感觉。
尽这一握 ,便情愫暗生。
其实有时喜欢一个人,并不复杂。也许只需一回眸,也许只需那屏息凝神的一霎。世间情爱与那纷繁尘世,总该还是无人看透。
无言,只是对望。
早已有守夜的宫人远远地瞧见了这一幕,却不敢上前去。只得躲在禁苑的一角暗中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这大晚上的,夜深人静,两个大男人相会于三清阁,是个人便也知道了缘由。
民间的百姓们看来,断袖当然是件惊世骇俗的事情,可在这糜乱的皇宫中,何种荒唐事不能发生?更何况,就连年近六十的陛下本人都有姬妾娈童无数,这更是给皇亲国戚们做了个榜样。男风盛行,所以今夜的这一切也就不足为奇了。
看着看着,那宫人眯起了眼,手中的那如豆的灯火昏暗,却足以照亮三清阁中相互纠缠的二人的身影。
竟是三皇子,曲阑!
这可是个晴天霹雳,吓得宫人直揉眼睛。这宫里谁不知道三皇子曲阑对娈童的厌恶,曾有托他办事的人精挑细选了三个顶好的少年亲自送于他府上。按三皇子府的奴才的说法就是,样貌好,身段好,小声音也甜的很,可三爷偏就是理都不理。
据说其中有个名为酥雲的,偏不信这个邪,那日袭件青衣大晚上的摸进了三爷的房间,那多口舌的探头在门外想听听房中动静,可却偏偏一夜没有丝毫动静。第二日一早,曲阑照例起的早早的去练剑,等收拾房间的婢女进到房中才发现地上尸骨已寒的酥雲。“听说临死前,眼睛都睁的老大的。死不瞑目啊!”
那宫人耳边似乎还响着那时同伴的声音。他自以为自己从小进宫,看清了人情世故,脑袋也灵光。“哦,原来这三爷不仅心狠,而且还是个直的!”那时他发出过这般感叹,可如今看来,实事不符啊。
“大人既不认路,一茗便要去寻别人了,还请大人见谅,放行。”字字珠玑,却听的曲阑心中一片火热。这美人的白酥手自然是不会放的,可惹恼了却也不成。他自小便没了娘亲,交由些嬷嬷照顾,平日里看见的男人都是守卫,是些粗壮大汉,出口粗俗,动辄便是一阵汗臭味,令有些洁癖的他避得远远的;而那些被送来送去的娈童,他曲阑自是更加不屑。
别人用过的物件,他曲阑怎会再用。
可今日他才觉出这男子的种种好处,当然只限于面前那如今已羞怒到白皙的皮肤透出红晕的少年身上。连他自己也不懂,这心他是怎么交付出去的,只是觉得一腔热血无处挥洒,只愿那少年的目光终身都系于自己身上。
“你叫,一茗?”曲阑的声音有些低沉,却温柔如夜空中点点繁星,悬在天宇,如今却为一人跌落泥间。
一毫的犹豫,终是回答:“是,我叫苏一茗。”过于宽大的白衫滑落至肘,露出一截如白莲般不染的皓腕。
曲阑忽地想起了藏于自己枕下多年的那个银玉手镯,那是娘亲的遗物。自己渐渐长大后虽依旧清朗,可宽大的骨架已容不下自己戴上那个玉镯。
苏一茗的骨架纤细,却暗藏着风雅。“他想必是能戴上的吧。”曲阑暗想,嘴角露出一丝不可名状的笑意,“那我便送于他。”
见手中把持之人又在挣扎,曲阑缓缓道说:“其实我是当今三皇子曲阑,”见苏一茗终于停了挣扎,又开了口:“我看上你了……是福泰陵的人是吧,你今日且跟我回府,明日我就派人去和福泰陵的总管说,将你要过来。”
这话说的朗朗乾坤,吐字清晰,曲阑正暗中得意,正想看苏一茗吃惊或羞涩的表情,可只听一淡然声道:“谢王爷恩典,一茗感恩不尽。”
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子,只有今日曲阑才觉出个好来。有一刻的吃惊,而后的便是狂喜。曲阑也说不明自己的真心,可也不希望勉强。
那苏一茗这番态度,且有谢了恩,自被曲阑当作了两情相悦。
白衣人款款一拜。看得曲阑情迷,弯腰一把抱起苏一茗便回府。只惊得暗处那宫人眼珠都快蹦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