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以深情共白头》毛小喜

20、020 毕竟是旧识

　　鲁莽？

　　对沈聪这样的上位者来说，鲁莽是最不可原谅的低级错误，而他沈聪也自诩从来没有犯过这样的低级错误。闻言他陡然面色发黯，一双厉目透着阴鹜，“你说是鲁莽？”

　　这多少年也无人敢说他鲁莽，朱煦一个毛头小子竟然敢这样教训他？

　　朱煦勾起唇角，笑意却不曾到达眼底，清冽的目光对上沈聪的阴鹜，不曾畏惧却显得更加坦然，“二少的案子刚刚结束，曲检察官就出了事，谁都会怀疑到您头上来！”

　　沈聪“啪”地一声将手里的茶杯狠狠地摔在茶几上，因为连日来发生的事情太过仓促而让他措手不及，他的心情早已不曾平静，而显得分外凌乱与狂躁，“那当时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顾衍大概也是知道曲小弯的伤势他沈聪派人害的，所以才会这样咄咄逼人吧！

　　“当时阻止？沈总您会听么？”

　　沈聪上位多年，为人早已经不是当初的细心谨慎。大权在握，便就觉得这天下就握在他的手里。很多事情，他都是决定了便算，旁人的劝告他是如何都听不进去。就像沈明景，小些时候犯错，他妈妈要教训他，而沈聪就拦着，觉得自己的儿子就应该宠着。还因为此事把沈明景的妈妈打了一顿。沈明景暴戾的性格便就是这样形成的。

　　朱煦当时未曾阻止，也是吃准了沈聪这样的性格。而当时选择自己亲自动手，也是知道自己能够控制力道，不会让曲小弯受到很严重的伤。

　　毕竟，他不舍得。

　　这样一来，他既能完成沈聪的任务，也能安抚住沈聪，更能让他听取自己的意见。

　　就像现在！

　　“那你说怎么办吧！”沈聪烦躁不堪，眉头紧缩。

　　朱煦笑一笑，清冽的双眸凝聚起精光，他直直地盯着沈聪，缓缓道：“顾衍是个极为谨慎的人，平日做事必定不会漏出破绽。他的手下也是训练有素的，做事小心，连半点儿差错都没有。可人终归是人，他们总有疏忽的时候。我们如今在这样的风头浪尖上，唯一能做的，就只能等。等他们出错，然后狠狠扼住，绝地反击！”

　　等？

　　这样自持而需要大毅力的事情，沈聪很难自诩可以轻易办到。只是想起与顾衍的几次交手下来，他又觉得朱煦言之有理，于是点点头，却是不大高兴地说道：“你的话是有些道理。”

　　“我们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再主动去出手。一出手，就会让对方知道我们乱了。沈总，我想你大概不希望自己一辈子的心血都被顾衍拿走了吧？”朱煦低低的声音在沈聪耳畔响起，听在耳里却是分外让人闹心。

　　他眯一眯眸，狠厉从精明的双眸中蹦出，“如果被顾衍一个毛头小子拿走，我不如毁了它！”他站起身，目光盯着朱煦，“检察院那边就交由你来应付。曲小弯，毕竟是你的旧识，我想多少会卖点情面给你。”

　　情面？

　　怕是她一见到自己就厌恶不已吧？

　　沈聪可真是老了，凭什么觉得一个女人被自己伤害之后，又眼巴巴地再爱着自己，替自己办事呢？

　　曲小弯，就从来不是这样的人。

　　想起曲小弯，朱煦的心里就针扎似的疼。只是在沈聪面前，他不能露出分毫。

　　“沈总，我和曲检察官虽然是旧识，可她恨得我要死，而我也不是那么希望要看见她。我们俩，已经老死不相往来了。沈总觉得，让我去合适么？”

　　闻言，沈聪紧皱着双眉忽的舒展开来，含笑道：“既然你们俩关系不太好，那我就派别人去好了！”

　　他竟然，是在试探自己？

　　看着沈聪离去的背影，朱煦不由得眯起了双眸。

　　那天他故意放过曲小弯，想必是被沈聪怀疑上了吧！他是在试探自己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曲小弯，又或者，他是想拿曲小弯来威胁自己么？

　　想到这儿，朱煦眼底顿时拢起寒意。

　　***

　　曲小弯跟着江婉如到他们家去，看见小可爱正在睡觉，她舍不得打扰他，只是偷偷地亲了亲他。小可爱觉得好像有人在碰他，鼻头皱一皱，翻个身就成趴着的了。

　　江婉如见状连忙就将他翻过来，“小弯阿姨来看毛毛了，还给你买了好多礼物，你这小坏蛋怎么连亲都不让人家亲呢？”眸底却尽是宠溺，伸手刮一刮他的鼻头。

　　小家伙大概是能察觉到时母亲回来，小手抓住妈妈的手指，怎么都不肯放。

　　江婉如顿然觉得有些心酸，自己工作那么忙，平时真的没有多少时间能够陪他。于是连忙将他抱在怀里，低声温柔地哄道：“毛毛乖，妈妈抱着你睡觉觉。你乖乖地啊！”

　　曲小弯见状便从房间里退出来，不再去打扰她们母子。

　　外头毛毛的保姆云姨已经做好了饭菜，见曲小弯出来就说道：“曲小弯留下来吃晚饭吧，顾先生刚才打电话说要过来吃饭，让您等着他。”

　　顾衍对下属一直很好，连云姨也是他替江婉如找来的。想当时，江婉如为了儿子要辞去工作，是顾衍拦住她。一来江婉如一个人带着孩子很辛苦，如果没有工作经济上也是大问题，二来江婉如在他身边工作多年，他知道她的能力。为了留下她，他替江婉如买了房，又请了保姆来照顾。

　　江婉如对顾衍很感激，于是更加卖命地工作，替顾衍做成了好几笔大单子。

　　曲小弯点头，坐到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等着顾衍来。

　　大约到傍晚的时候，顾衍到了。他看见曲小弯坐在那儿，半撑着手肘，脑袋抵在手掌上，舒适惬意地看着电视节目，时不时又发出一些笑声。而餐桌上摆满了满满一桌子菜。

　　更为巧妙的是，毛毛醒了。

　　他刚学会走路不久，步子不稳，颤颤悠悠地跑过来，口里口齿不清地喊着：“顾（en）叔叔！”

　　顾衍忽然觉得心柔软成一片，他张开手迎接小毛毛的到来。毛毛屁股一扭一扭，他走得很慢，顾衍也不着急，就这样等着他。

　　“顾（en）叔……叔……”小毛毛冲进顾衍的怀里，一嘴吧唧亲了顾衍一口，口水也哗啦留下来挂在他的脸上。

　　江婉如顿时很不好意思，“顾总对不起，毛毛他……”

　　“没事！”顾衍丝毫不在意，他稳稳当当地将毛毛抱在怀里，边逗着他咯咯笑，边往沙发那儿去。

　　曲小弯早早地就听见了声音，身子半趴在沙发上。她刚才见顾衍脱了西装挂在手下，露出雪白的衬衫，袖口卷起到手肘下，坚实的手臂是极为健康的黝黑色。他一脸慈和地望着向他跑来的毛毛，目光是那么温柔。心顿时咯噔了一下。

　　如果，她和顾大哥有个孩子，是不是也会像毛毛这样可爱。

　　顾大哥一定是很宠爱他的吧！

　　顾衍抱着毛毛坐到曲小弯身边，小可爱搂着顾衍的脖子搂得紧紧地，清凉的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高兴极了。

　　曲小弯捏一捏他的小肉肉，故意哼声道：“小坏蛋，阿姨给你买礼物你连亲一下都不肯，顾叔叔一来你就让他抱，又搂又亲的。”毫无节操的曲检察官蹭着小毛毛滑滑的小手，一脸哀求道：“小可爱，求抱抱！”

　　小毛毛咯咯得笑，放开顾衍的脖子转而伸向曲小弯。

　　曲小弯高兴坏了，连忙将他抱到怀里来，小毛毛的身上有淡淡很好闻的奶香味，她忍不住就多闻了两次。

　　江婉如和云姨一起摆好碗筷，看着他们三个人那么高兴，简直不舍得去打扰。

　　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见过顾衍笑得那么畅快。他的神情总是阴郁，眉间带着淡淡的忧愁。虽然他平时日雷厉风行，外表高大而坚强，可是作为多年好友兼下属的江婉如，她太了解顾衍了。

　　他不过就是一个脆弱得需要人加倍呵护的人。

　　自幼丧母，他原本就比别人自卑敏感些。小些时候就常受人欺负，别人骂他是没妈的孩子，加上父亲又一直在部队，很少关心他。很多年，他甚至都没什么朋友，关系最好的那个就是曲小弯的哥哥陆奕霖，和、那个人。

　　记得那次与那个人决裂，小弯又要回沈城，他借酒浇愁，喝醉了，靠在后座上十分落寞地说：“婉如，你说我是不是命犯孤星？这么多年，除了你们和奕霖，就再也没有可以交心的人。可是，他走了，连小弯、都要回沈城去了。”

　　那一次，是他鲜少表露出来的脆弱。眉间洋溢着深深的悲怆与落寞，可怜得让江婉如都不忍直视。

　　只是好在如今，小弯还在他身边。

　　虽然，那个人不在他身边，也没有在她们的身边。

　　想起那个人，脑海中闪过他从来意味深明的眼睛，江婉如的心止不住就颤抖了一下。

　　不、不该想他的。

　　从三年前他背叛顾衍，两年前强迫了自己，她就对他恨之入骨。

　　甩甩头，江婉如勉强打起精神，冲着三人道：“快来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