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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浮萍无依起波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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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惠懿宛然一笑,眼里尽是道不尽的爱意,黎安渐渐向顾惠懿走近,携过她冰冷的手,将她的指尖置于掌心,以南与秋容四目相觑,低首退下。紫色的光芒从天际闪过蜿蜒如一条狰狞可怖的蛇,那光照在顾惠懿的脸庞,一瞬间亮的惊人。
顾惠懿更紧的握住他的手掌。
黎安轻轻唔了一声:“你的手,好冷。”他搂着顾惠懿步入内室,伸手抹去残留在她发顶的水雾:“都多大了,还这样贪玩。”
“臣妾只是……心里有些难过罢了。”
黎安不顾顾惠懿衣襟湿透,牢牢抱住她:“朕知爱妃真心,足矣。”他又抱了一会,才道:“朕已叫人备好了热水”
顾惠懿把头埋在了他的颈间,平日冷漠的声音此刻却像在唱不尽缠绵的昆曲:“在皇上的身边永远都不缺美貌的女子。”她抬首,静静的凝视着他:“但臣妾,很幸福。”
黎安轻轻叹了口气:“最近发生了太多,朕在心力交瘁的同时也感到有许多无可奈何之事,好在,你还好端端的在这儿。”
顾惠懿慢慢从他的怀抱挣脱,屈膝一福:“皇上,各人怀各人心事,只要皇上喜欢就好。她顿了顿,又道:容臣妾去沐浴更衣”
黎安不知哪里生出一丝执拗:“朕在这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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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岚堂内,整个内室蒸腾起丝丝缭绕的热气,以南为顾惠懿扯过纱幔恭敬的在一旁候着,全身浸在热水里顾惠懿方才得到真正的舒缓,她把头一浸,重重的沉在水里,水面激起的声响令在外等候的以南微微侧目,不管时事如何变化,每次顾惠懿心烦意乱的时候都会在洗澡的时候都会把头浸在水中。
顾惠懿把头扬起,长长的舒了口气,以南望着纱幔中的晃动的影子讲出心中疑问:“娘娘,你是如何得知吉嫔……与孟大人的事?”
顾惠懿双手捧起一摊热水,失笑:“以南,你没觉得那两人的相处方式很奇怪么?”
以南愣住,而后絮絮的说:”说实话,除了孟大人太积极了以外,奴婢是没瞧出别的。“
“这是一点。“顾惠懿完全放松的靠在木桶上,声音慵懒散漫:“吉嫔是主子,他虽是太医,但确是名副其实的奴才,你什么时候见过奴才敢抢在主子前面开口的?”
以南想了一想,倒还真是,吉嫔明显没有说话,而孟雅逸却急不可耐的解释起来。
“而且,对于孟太医的话,吉嫔不仅没有丝毫的异样,反而有一种他说了自己想要说的话,很显然,那两人之间存在着默契。”
以南目光深深烙印那层层纱幔上,低声道:“可是娘娘,光凭这两点判断,会不会武断了点?”
“第三点,按照孟太医的说法,二人只是碰巧碰上了,只是吉嫔的身子是孟太医一直照顾的,像后宫这种不安生的地方,若是想避嫌,其中一方应该敬而远之。所以,即使俩人真的是不小心碰见了,只是互相问个安的时间,也不会留给让本宫瞧见的机会。”顾惠懿不在做声,以南在帘外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这意思她听明白了,大概不就是孟太医和吉嫔要是没有奸情,她们今天就瞧不见这一幕了。
以南自然没有顾惠懿想的那么多,吉嫔可是比自己资历还要老一年的人,当时后宫不如现在这般充盈,后来皇后选入四个家有军功在身的小姐,其中一个比较特殊,林初雪,是皇帝唯一钦点的一个,后来没过多久就赐了吉的封号,也就是现在的吉嫔。
只是吉嫔虽然身在后宫,性子寡淡,但也不是任人欺辱的主儿,前两年皇帝特意让她从绮巧殿搬出来,换一处无论是位置还是风景都好上许多的地方,只是人人眼红的权利,她却拒绝了,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吉嫔久烧不退,主治的太医正是孟雅逸,黎安龙颜不悦,正是要换掉孟雅逸的时候,吉嫔却突然悠悠转醒,说了两句好话,黎安瞧吉嫔醒了,也就没追求孟雅逸的责任。
其实没见过两人的时候,顾惠懿也不大确定,但今日一见,她几乎可以断定,吉嫔不愿与黎安多亲近的原因,正是因为这个孟雅逸。
在提起黎安,顾惠懿心中焦急自然不能好好享受,但饶是如此,待她匆匆来到偏阁也只留下一副人走茶凉的景致,宫女还是有规有矩的站在两侧,而那个说要等她的人已经不在了,满眼的落寞的顾惠懿最终却先笑了起来,她施施然端坐在上座,右手轻轻端起还带有余温的茶盏,浅呷一口,故作轻巧问道:“什么时候走的?”
“回娘娘,不到半柱香的功夫。”
顾惠懿顿了顿,又问:“可说……什么缘由?”
一旁的侍女采蕊忙上前道:“娘娘莫要多心,柳公公说是南书房来了位大臣正候着呢。”
顾惠懿听到的,也正是她心中希望的:“事关国事,孰轻孰重皇上自然能分得明白。”算起来,她真的已经好久没有见到黎安了,难免有伤感惋惜;“今日天气不好,没什么紧要的事都早点歇下吧。”
今日种种,忽生不过南柯一梦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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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晌午,顾惠懿正斜卧在榻上,屋内四角俱搁置了凉沁怡人的冰块,殿内宁静怡人,送入小轩窗的西风细密却不燥热,隐约夹杂着清新的鲜花香气,顾惠懿的眼睛半眯半闭神情很是享受。
这时宫人进来禀报:“娘娘,佟佳晓畅求见。”
顾惠懿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其实,不久前,肖才人与顾惠懿商讨应怎样在一众秀女中脱颖而出,让皇上对自己的印象更深刻,只是她对佟佳晓畅有着毫无由来的讨厌,又怎会见她?
此时,肖才人刚出内室,远远便瞧见一人瑟缩在阴影里,本身像是散发着对这个地方的畏惧,只见那人身着一件简单的素色仙散花荷叶裙,额前一层薄薄的留海添几分活泼俏皮,肖才人微讶,却先笑了出来:“原来是佟佳妹妹。”
佟佳晓畅看了看她的面容,怔了怔,试探问:“是肖姐姐么?”
两个女人以一种不熟悉的方式见了面,气氛总归是有点尴尬,到底是肖才人长居宫中,当下便解释道:“我不常在宫里走动,妹妹不认识我也在所难免。”
佟佳晓畅这才报以柔和一笑,忙屈膝道:“见过肖才人。妹妹初入宫闱,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望姐姐多担待才好。”
“怎么,妹妹也是来见贤妃娘娘的?”
佟佳晓畅瞪着一双充满渴望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前有丽妃在先出言把她置于风口浪尖,后有顾惠懿瞧她不顺眼,佟佳晓畅的日子过的如何自然不由分说,至于皇后娘娘除了与顾惠懿有所交情,在与其他人无过多亲近。想与丽妃对立,她还没那个本事,若是她还想在这生存下去,求见顾惠懿以得庇佑乃是她唯一的办法。
肖才人心思转寰,听那日丽妃的意思佟佳晓畅本是娇生惯养的混世魔王,若是此言为真,那单论佟佳晓畅的心思不仅机敏,还是个能屈能伸之人。想到此层肖才人不免暗叹,若是此女运气不差,来日一招飞上枝头,扬眉吐气也未可知。只是人生的机遇从来都很难说,只能看她造化了。
“娘娘午后犯懒,已经睡下了。”
两人本各怀心思,听闻此声齐齐向后望去,只见以南的身影从屏风转过,慢慢走近:“请小主回宫吧。”
佟佳晓畅面色一黯,断断续续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来。
以南欲打发二人,连忙屈膝朗声道:“恭送两位小主。”
佟佳晓畅咬了咬下唇,眼圈像是含了眼泪。
肖才人看着她,忍不住开口劝道:“也不急在这一时。”
佟佳晓畅她强忍住酸涩,手指的指甲紧紧攥进肉里。
以南看她这模样不由眉心一皱,语气有些不善:“小主这样执着,反而苦了自己。”要知道求见顾惠懿的人何止她一个,被拒之门外的又何止她一个,这样没耐性的人却真是头一次见。
肖才人在旁处看了也是一脸担忧,说到底是还佟佳晓畅太小了,不懂得何谓‘服从’二字,但没想到转瞬间佟佳晓畅又恢复原来的样子,笑着对自己道:“肖姐姐,我们回去吧。”
佟佳晓畅今年才十四岁,若无家中遭此变故,她还是耍赖蛮横的千金小姐,所以她看着她总是无端端升起一种怜悯之情,虽然这样的女子实在太多。
两人前后走在路上,雨后残存的凉意终不敌炽热的艳阳,阳光如抽丝剥茧般带走了最后一丝清爽,佟佳晓畅额前的留海已有部分粘连,看样子好不狼狈,而她本就娇小的身量却显得更加不堪一击,单薄的好像随时都会逝去。
不想佟佳晓畅突然停住了脚步,对着肖才人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大礼。
肖才人忙拦住她,扶起她的手臂:“妹妹这是……”
佟佳晓畅凄凉的笑了笑:“不瞒姐姐,因为丽妃娘娘的缘故我没少受那些妃子奴才们的作践。真正肯我跟我说话的除了丫鬟小容,就只有姐姐了。”
肖才人心中五味陈杂,也许就目前的情形来看,无论是哪一个妃子与她多说两句话都会被视为她的救命稻草,只不过可怜悯归怜悯,若说是自己没动过疏远她的心思,也是不可能的。
肖才人无奈叹了口气,柔声道:“你应该明白我的地位身份,是帮不了你什么的。”
“不。”佟佳晓畅摇了摇头:“姐姐肯跟我说话我就很开心了,哪里敢有其他的奢求?”
她也是个尚存单纯善良的女子,不知往后,她还能否这样坦然的说出这番话?
正在此时,肖才人望向身后,面色一僵温存的笑意殆尽,连忙屈膝下去:“见过廖婕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