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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曾是情断任风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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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惠懿从栖凤宫出来已是晌午,不与满室芬芳的温暖相较,仿若用细布围织成的灰色幕布在空中遮天蔽日,微冷阴沉的空气粘黏着鼻息可闻的湿润,她微微回首望着瓦沿下坠倾落的小雨。
轿夫见状立马叩首上前:“娘娘您是万金之躯,不可受凉,快请入轿。”
顾惠懿摇了摇头:“难得有这样的天气,你们先退下吧。”
“可是娘娘……”
“没人会怪罪你们的。”
见顾惠懿坚持,轿夫也不敢在劝只好先走。
绵软的小雨融在衣襟,如笔墨渗入水中由小扩化,顾惠懿浑然不觉却已往依如宫相反的地方走去,沿路翠柳挺拔,郁郁葱葱,远看之境如大片青葱隐在雾里,不甚真切,在深几里更是凄清,访菱渡的红渠亭亭玉立在湖面上,叶茎相连,那荷瓣舒展,娇嫩非常。
“览百卉之英茂,无斯华之独灵,结修根于重壤,泛清流而灈茎。”
满眼的景色映在眼中,以南心情开怀,全然忘记天还下着雨:“早知小的时候我也跟着娘娘多读读书好了,总不至于现在一句一句的听着头疼”
顾惠懿也不禁打趣她;“你比起秋容,已经好太多了。”
“娘娘,你看那边是谁?”
眼前虽有薄薄的雾气围绕着,但顺着以南指的方向,顾惠懿依稀可看到两个人影,是一男一女。
顾惠懿和以南走过去,很显然,对面也发现了她们,俩人表情很平静,皆是步伐沉稳的走到了顾惠懿面前,然后恭恭敬敬的一拜
“臣妾(微臣)见过珍贤妃娘娘,娘娘金安。”
顾惠懿的声音很轻柔,像在安抚:“原来是吉嫔,还有孟大人。吉嫔的身子一直不大好,虽然是小雨,也难保不落下什么。”她说完这句话眸光便落在二人身上,毫不隐藏探究的意味。
吉嫔这边淡然自若的一笑,虽然跟在她身后的孟雅逸规规矩矩的站着,但观其游离的目光已然怀揣着不安,只听他诉道:“娘娘说的极是,本来微臣想瞧瞧今年的莲子是否可以入药,不成想就见到吉嫔小主,微臣几番劝言,小主都罔顾微臣的话,实在有愧。”
顾惠懿对这一番说辞笑而未答,孟雅逸微窘,脸色尴尬,说话间,天色已越来越阴沉阴沉,雨势也有渐大的迹象。吉嫔微微仰头看了看,又瞧了瞧顾惠懿身子满是被雨打湿的宫装,她有些不便开口,孟雅逸又捷足先登的开了口:“娘娘,趁雨势尚小您尽快回宫吧,您是万金之躯,怎可受凉?”
孟雅逸是太医院人品口风都很好的一位太医,据说常业近来很是器重他,加上他修长的体态,面若冠玉的脸庞不少宫女倒是愿意主动找他示好,想多多亲近。
顾惠懿在一旁看的心思也很微妙,但不欲多做耽搁,只道:“也好。”
吉嫔言笑晏晏,声音甜软:”那臣妾也同娘娘一道回去吧。“
顾惠懿轻轻瞥过头看她的反应,孟雅逸垂下眼皮,动作比心快,揖身道:“恭送贤妃娘娘,恭送吉嫔小主。”
以南有意无意回首望了一眼:模样长的真是俊朗,规矩也做的全,就是太积极了。
“谁在那边?”顾惠懿还没迈开步子,就一声浑厚的高喊,整齐的脚步声分杳踏来,顿时扰乱了访菱渡的所有清静。
领头侍卫脚步已近,待看清来人的确是顾惠懿,才忙行礼道:“奴才给贤妃娘娘,吉嫔小主请安。”
顾惠懿眼风淡淡扫过:“先起来说话。”
顾惠懿刚被被皇帝赐以‘珍’字作为封号,盛宠之下因此领头侍卫乍见到她心里提起十二万分精神,只想着千万千万不要得罪这位贤妃娘娘,一时如临大敌,丝毫不敢怠慢。
他作这般所想,顾惠懿已慢声道:“今儿这阵仗也不小,宫中出了什么事?”
领头侍卫松了口气,忙道:“南旋殿的晴贵嫔娘娘丢了东西,正着我们四处寻找。”
“后宫这么大,莫说物,就是个人也需得费些时日。”顾惠懿抿唇笑了笑,语气却徒然遽变:“她这般胡闹,皇后娘娘也由着她!?”
侍卫面露苦涩,只好连连赔笑道:“我们做奴才的,主子有命就得服从,更何况晴贵嫔刚刚被诊出身孕,多尽些力也是应当的。”
这消息来得太过徒然,顾惠懿猝不及防就如被狠狠砸了一下,侍卫小心翼翼的看了顾惠懿一眼,心里却漫上一些得意。
顾惠懿面上依然是静静的,但脑海乱的像飞进来一只恼人的苍蝇,不断的嗡嗡作响——晴贵嫔,也有了。
以南看了一眼面色发白的顾惠懿,上前一步厉声指责道:“糊涂东西,扰了贤妃娘娘清静你有几条命担待,还不赶紧带人走?”
侍卫一惊,忙弯下身子惶恐道:“是,奴才该死,奴才告退。”
雨势渐大,风吹雨落刮在脸颊上酥酥痒痒的,顾惠懿静静望着访菱渡的湖面上大大小小被雨溅起的水圈,转眼移开视线,孟雅逸早已经非常适宜走了。
吉嫔看着她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呆愣站在原地。
顾惠懿凝望着那千姿百媚的荷花,无声的笑了笑:“百花争艳,从无一种花可力压群芳,便是牡丹雍容也被后居者平分秋色,而这素有品节高雅君子之称的荷花,也可以开的这般娇艳,令人炫目。”
吉嫔低声劝道:“娘娘,您还是先行回宫吧。”
顾惠懿回身,定定与之相望:“吉嫔,你这心思若不在藏一藏,只怕是路人皆知了。”
吉嫔闻言唇角微有抽搐,眼神处处透着警惕,但大致还是淡淡的波澜不惊,摇头:“臣妾不明白。”
以南一时也是惊在那里,好像自己怎么反应都不对,她要是没理解错,那娘娘这句话的意思是:那太医跟吉嫔是有奸情……
以南看着吉嫔的表情——好像也没什么异常,虽说刚刚太医是文绉绉迂腐了点,不过行为举止到一切都正常,娘娘这样算是冤枉么?即便是真的,皇上会信么?
顾惠懿看着她:“你不用明白,全当提醒。”吉嫔的脸有些不自然,笑的僵硬,还未个吉嫔辩白的机会,顾惠懿又接口道:“吉嫔是聪慧之人,话本不肖本宫多说,好自为之。“
吉嫔阖了阖嘴唇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化作一丝苦笑,那感觉好像是一抹夕阳将逝散去的余晖,不知是不舍,还是无奈。
耳边忽响起脚步声,顾惠懿侧目远望,只见四人抬着一顶较撵步伐整齐的向这而来。
吉嫔抿唇流露出淡淡的讥讽,像是在看一场事不关己的戏:“是那个侍卫刻意买好主子,意图邀功。”
雨水簌簌而落,空灵寂静的访菱渡也因雨水的滴落变的嘈杂,轿夫的脚步声渐渐近了,而此时顾惠懿发丝垂落在脸,衣衫也已被打湿,再不复之前的威仪,倒像个失了宠冒雨横冲直撞的妃子。
轿子停下,于顾惠懿三步前落地:“贤妃娘娘金安,雨势已大,娘娘贵体不可受损。”说罢弯腰掀开较帘。
吉嫔屈膝,柔声道:“恭送贤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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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激荡响彻天地间,轿内视线一片昏暗,顾惠懿抬起手指手鬓了鬓濡湿的发梢,良久,顾惠懿沉了沉心思,忽拨开轿帘斥道:“这差事做的越发的好,内务府只剩下一顶轿子了么?”
一名轿夫壮了壮胆子,喊道:“贤妃娘娘有所不知,邰良仗着跟贵嫔娘娘沾带点亲戚关系越发的无法无天了,因今日看着的是您,倒是一心学会买好夹着尾巴做人,至于吉嫔小主,他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他这般不顾忌想是积怨已久,明里暗里受了那侍卫不少为难,宫里拜高踩低的事情屡见不鲜,但是如今晴贵嫔有孕,风光无限,而他想必更是趾高气昂。
只可惜眼下晴贵嫔因这龙裔风头正劲,随便处置她身边的亲信始终不太妥当,否则只会烙下别人谈论的诟病,她虽是众人眼里备受荣宠的爱妃,却还是有许多不可为之事。
回到依如宫,只见房廊下一片灯火澄明,而康乐与秋容二人俱是焦急的在廊檐下张望,满面愁容,顾惠懿一下轿,二人不顾雨势忙上前相迎:“娘娘这是去了哪里?哎呀,这身上都湿透了。”
顾惠懿正欲开口,忽听一寡淡冷冽的声音传入耳中:“爱妃可叫朕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