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水之赛冰

11、第十一章

　　柯杰在一条偏僻的街上，他将手机塞回衣袋内，挠了挠头准备继续去今天的预定目标某酒吧，突然身后的巷内传来几声他不觉得陌生的闷哼。
　　嗯，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他脚下一顿又转了回来，走到巷口探头往巷内看去——
　　穿着一身黑衣的莫玱重重一脚踩上倒在地上的某人背脊，那某人有一闪亮的光头……而莫玱的身边，横七竖八得还躺了好几个人。
　　哟，战果不错嘛。
　　他踱进小巷，莫玱听见脚步声猛地回头，带些凶狠的眼神在看见是柯杰后缓缓平静。“……啊，好巧呀。”
　　柯杰踢开地上碍了他前进的活尸，慢慢走近。“嗯，是啊，好巧。在这儿动筋骨？”
　　“是呀，切磋一下，那天不是都没尽兴么……难道他们是你养的狗？”莫玱从光头背上跳下，蹲在那“尸首”边抬头对柯杰笑得天真。
　　“我只养有血统证书的，不养草狗。”柯杰笑眯眯得走到莫玱身边，突然抬起一脚将那身高超过180CM身材魁梧的光头踹得老远。“好啦，我们现在是共犯了，可以对我放下敌意了么？”
　　“柯少爷会不知道我的出身么？像我们这样的人，早就习惯了谨慎才是。”莫玱带了三分顽皮笑道：“这不是敌意，只是习惯。不过你比那个秦杰要好，学校里让敏敏提起过的人中，你是最让我惊讶的。”
　　柯杰靠上身后的墙，习惯性得掏出烟，先递给莫玱，见他摇头才自己叼了一根，点火，深深吸了一口。“你也让我很惊讶，那么好的身手。八个人，自己一点都没有受伤，虽然他们的确很肉脚，不过从我听见声响到过来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头已经解决干净，莫玱，你一点也不如他们说的那般体育肉鸡啊。为什么那天你不也干脆一些解决了呢，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情。”
　　“嗯……我身体不好，所以体育类的不行，但防身术什么的不可能不学。那天，因为那天，不方便。”莫玱显然不愿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站起身同柯杰一起靠在墙上。“你觉得我们在这里笃定聊天，没有什么问题么？”难道没人觉得这边垃圾多环境差？
　　“等会我要去喝两杯，怎样，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好啊，那就有劳了。”
　　“嗯，不过在这之前，我有件事情要先解决一下。”他重新将手机掏出，拔出一个电话。
　　“喂，李老板吗？我是柯杰，……嗯，是有些事情。上次和你说过的狗，又在我地盘上闹事了，你知道我脾气不好，所以不小心下手重了一些……哦，那就真是抱歉了，下次我动手前会留几分手，哈哈……他们在X街的巷子里头……嗯，嗯，我也希望是这样……好，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了这些事情给你电话，再见。”
　　他悠然挂了电话，蹲下身，一手拎起其中一人的衣领，重重拍了几下那人的脸，见那人回了神，便俯身凑近他道：“记得和李老板说，有时间我会去找他喝茶。”
　　语毕，手一使劲将那人的头往地上猛地一磕，那人后脑勺处传来一声闷响立刻重新陷入昏迷。柯杰仍笑眯眯着，拍拍手站起。
　　“好啦，我们走吧。”
　　“……我不觉得我需要由你来保护。”
　　“不不，这是我献给杨敏敏女王的一份赔罪。”
　　“敏敏说过不需要别人的同情，而且那人已经和她没有关系，柯杰你那是无用功哦。”
　　“哈哈，那就当做我在讨好女王吧。而且我也觉得，不该由我们这些外人来帮秦杰去道歉。我听说你想要追女王？”
　　“是啊，请问你是准备给我祝福还是默哀？”
　　“我还真的不看好你，如果你的目标是女王那颗冰封的心。”
　　“你经常管这些闲事？”
　　“你不知道我别名包打听？”
　　“哦，原来如此，受教受教！

　　秦杰匆匆赶回家时，闹剧似乎已经结束。客厅的沙发茶几上凌乱得放着几个待客用的纸杯，说明方才有过来人。沙发靠垫被扔在墙角，客厅的椅子被移动过地方，但环视周围一圈也没看见其他什么不对的地方，看来这次的来客还算客气。
　　他上楼，小弟的房门关着，他想了想，走到二哥的房间，敲了敲门。“二哥，你在吗？”
　　过了会，才听见秦华带些疲惫的声音响起。“小杰么？进来吧，门没锁。”
　　大哥和二哥是共用一间房的，不过虽然住的人是两个，但给收拾得反而比两个小的房间都要干净整洁，每次进来都会给两小的一些心灵冲击，所以没事他们也不会过来。不过今天秦杰可没心思去注意其他，一进门他便看见仰躺在黑色大床上用手臂遮盖着脸的秦华，忙走了过去，在床沿上坐下。
　　“二哥……没事吧？”
　　秦华放下手臂，撑起身子靠上秦杰的背。“我还好，没事，这次来的人家还很讲礼，只让小灵磕头道歉并发誓以后再也不纠缠对方……也幸好，这次小灵还没做了什么更过分的事情。”
　　秦灵有个很关于心理的问题，他喜欢比他年纪大的女人。还未成年自然不可能去乱七八糟的地方寻找对象，所以他的目标往往就在学校里头。高年级的学姐之类已经不算稀奇，他还会找学校里头的年轻老师或是新来的助教、实习的小老师等。由于秦灵虽然还年轻，但人长得俊俏还嘴甜又善解人意，他追的女子是追一个得手一个，和他那几个哥哥截然不同。
　　如果仅仅如此也就算了，这年头姐弟恋也不算怎么稀奇，可是秦灵这个问题还有一个衍生问题，当他真的把人家追求到手后，他就会好似失去激情了一般立刻对对方没了兴趣。
　　可是对方怎么可能愿意？死烂缠得让人家终于放下了种种心理障碍决定和一个比自己小了好多的男孩在一起，可之前缠着不放的男孩突然撒手潇洒说我们结束吧，你说换做是你你能接受？更何况，青春期本来就是欲望勃发的年龄，男女之间多了一些接触在恋爱的时候来说根本不算稀奇，但一旦要分手，这就有些让对方计较了。
　　以前秦灵都会有些先兆，比如突然开始增多的电话、他在家的时间变短后又开始变长、学校老师找秦天聊天等等，于是秦天会增加在家的时间，总是会等对方来闹完了都处理好了大家都恢复成原状了秦灵看来这次犯病结束了这才会安心回去上班。可是这次不知怎么，居然一点症状都没出现过，只知道秦灵好像前端时间突然参加了围棋社，而围棋社正好来了个年轻的新的辅导女老师。他让柯杰注意一下，柯杰也一直都没说事情开始糟糕，怎么突然就爆发了呢？难道说秦灵现在长大了保密工作也开始跟上？
　　“二哥……那你没什么吧？”他看见过上门来闹事的人家，不仅责骂秦灵还会骂大哥二哥管教无方，甚至会辱骂家里没有大人所以没教养、甚至会动手，等等。大哥也就算了，但谁都知道二哥是无法处理那种局面的，所以每次看见对方闹得凶，他们都会让二哥回房。可是今天只有二哥和秦灵在家，秦杰很担心二哥的心情。
　　秦华拍拍秦杰，勉强笑了笑。“我没事，你去看看秦灵吧……别骂他了，其实他也不好受。”
　　“嗯。我先叫大哥回来吧？”
　　“不用，我真的没什么，别打扰你大哥了，今天他有个要紧的会。”秦华顿了顿，垂下头又轻轻说道：“今天那家人家没说什么，就劝我最好让小灵去看心理医生。可是我怎么舍得？他只是，想妈妈而已……”
　　是的，他们谁都知道秦灵为什么会总这样，他不过就是缺了父母。父亲的角色秦天的确扮演得很好，可是母亲的角色，秦华是永远无法真正扮演出来的。他毕竟是个男人，而孩子需要的母亲，永远不会是秦华这样的。
　　所以他会去寻找，在年长的女人身上寻找母亲的感觉。
　　他要的或许不是爱人，而是母亲。虽然不明白如果真的要找的是“母亲”为何不找年龄更大一些的更符合“母亲”这个角色的，反而喜欢比秦灵自己大不了多少的还能成为青年的女孩呢？
　　他们都明白，所以虽然会气秦灵的惹事，但除了警告他别再犯之外，真的无法再去责备什么。秦灵他都还没记得妈妈多少事情都会如此思慕母亲，他们这些还记得妈妈长相和味道的，其实一样想念妈妈。
　　所以怎么再去责备？
　　秦杰叹了口气，安慰了秦华几声让他宽心，看他疲累得重新躺下后秦杰轻声离开，敲开秦灵的房门。
　　秦灵的房间一如既往得乱，地上堆得乱七八糟的衣物也不知道是干净的还是要换的，桌子上丢的漫画、杂志和教科书，电视机前丢的碟片和CD，床上团成一团的被褥。秦灵就一人蜷缩在床脚，头往后枕在床上。
　　“三哥，你回来了。”
　　“嗯。现在都好了？唉……小灵，不是我想说你什么，你就算要闹，至少也别扯到家里来。大哥二哥给你操了多少心？你……”秦杰说着说着就有些冒火，刚才的酒意这会又有些反应上来，喉咙不觉得有些响了。
　　“三哥！你轻点，你想二哥再过来给我们劝架不成？”秦灵脸上完全没有反悔二字，冷静得像所有事情和他无关。
　　每次都是这样，秦灵会在平时做个热血少年，也会在追求人时变得乖巧懂事让人心怜，可每次当他的“恋爱”结束时，他又会冷静得表现出超出他的年龄许多的成熟。
　　“哥，是他们把很简单的男女之情闹大了。我只是觉得不喜欢了而已，哪有他们说的那么夸张，还什么恋母……”
　　“那你当时怎么就非要选她呢？我怎么就从来没见你找过同年龄的？”秦杰没好气反驳。
　　“同年龄的那些？哈，哥，你说找的是女人还是洗衣板啊？都一个个不解风情的说几句话就脸红样的，有什么意思呢。”
　　秦杰很想反驳，至少他就记得杨敏敏在中学那会就已经身材姣好，还记得也就差不多那时候开始，原本只是喜欢到处都拉着他一起而已后来就成了霸占，不让他和别的女生说话，秦杰不耐烦了敏敏就直说自己喜欢他。
　　喜欢啊……
　　想起往事，秦杰心中一荡，忙收了四散的心神重板起脸道：“既然是你自己选择的，那怎么又突然说变就变？哥哥们不是反对你恋爱，就算你真的是找了个成熟的女人我们也不会干涉，但是你每次都先说着爱人家，可转眼说变就变，别说人家女生了，就连我们也都受不了……你到底是不是真心的啊？”
　　秦杰想换种方法劝秦灵。他不是一直都说自己爱对方的吗？那就从是否真的爱对方这块下手。
　　可惜他忘了自己也是爱情新手，真的和秦灵这老江湖相比，秦杰嫩着呢。
　　于是秦灵淡然道：“三哥，恋爱本来就是如此。总以为就是那人，和自己灵魂起了共鸣让你有战栗的兴奋，于是就去想要在一起，千方百计都要在一起。可是真的在了一起，渐渐失望，那人根本不符合心中的猜想，不是那个你想要的人。因为失望，原本的爱就淡了，甚至厌了，这时候难道还要勉强两个不爱了的人在一起嘛？这是折磨，三哥你难道希望两个人在一起互相折磨？就好像，你不爱杨敏敏，所以你选择和那个什么徐遥在一起而和杨敏敏断绝关系，和我现在选择与她们分手，都是一样的啊。”
　　“可是……杨敏敏她和你不同，她根本就不是爱我，那不过就是她的大小姐脾气，什么都要听她的，所以……”
　　“三哥，”秦灵打断他的话，带着几分怜悯得看着他。“我不得不说，她这辈子做过最傻的事情估计就是爱上你。”
　　于是秦灵和秦杰不欢而散，秦杰走前还恶狠狠得给了秦灵一个白眼。
　　本来秦杰还想着下午和徐遥不快的事情，想着睡前给徐遥一个电话，结果给秦灵的杨敏敏一说，心烦意乱，最后直到睡着，也没有记起电话的事情。
　　杨敏敏的爱或不爱成了他的无解难题，一个晚上没有睡好翻来覆去梦见的都是些往事。
　　于是第二天还混混沌沌，载着嘟着嘴心里不快的徐遥去上学愣是没有发现徐遥的不高兴，倒是进学校时候看见杨敏敏从轿车上下来，一下子脸上有些充血，等看见杨敏敏根本没有理睬他的意思后心里又满是不舒服。
　　午饭的时候，他一人跑去了天台吃饭，顺便补眠。刚想要眯眼，柯杰也来了。秦杰先谢了柯杰关于秦灵的事情，柯杰倒是不以为意，多年下来他也早就习惯帮忙秦杰这些小事。
　　“怎么，你弟弟的事情这次玩大了？一副睡眠不良的样子。”柯杰靠在围栏上，仰头望着朵朵白云，眯着眼打着哈欠。
　　“没，只是没想到那混小子长大了而已，什么爱和不爱的说得我头都大了。”秦杰皱眉，侧头看着柯杰，这个男性版的青梅竹马。
　　“哦？他说了什么？”
　　“他说，杨敏敏她爱我，可是我不爱她。还说杨敏敏她爱上我是她这辈子最没眼光的事情！你说这臭小子说得什么话！”秦杰站起身，气鼓鼓得说道。
　　柯杰仍是看着蓝天白云，一派悠闲。“秦杰，那你是在生气什么？他说杨敏敏爱你，还是他说杨敏敏没眼光？”
　　“我当然在笑他根本都不知道，杨敏敏怎么会爱我，你说是吧柯杰，她根本就只是一种虚荣心和占有欲罢了，是不是？”秦杰似乎很希望得到柯杰的认同，几乎贴着柯杰连声问道。
　　柯杰淡淡撇他一眼。“事到如今，她爱你又怎样？不爱你又怎样？我就算现在告诉你，每个人都知道她爱你，你又准备怎么样？”
　　秦杰一窒，整个人坐了回去，半天没声音。
　　他也知道执着于此很无聊，可是他就是想听见别人的反驳。好像一旦真的有人和他说，敏敏爱他，他就会害怕；可是……他却又有些希望每个人都和他说，敏敏爱他……
　　好，现在连柯杰也说了，敏敏是爱他，的确，他又能怎样？
　　如果敏敏真的爱着他，那么他之前所做的，是不是真的伤害到了敏敏呢？他不敢再想下去。
　　良久，他叹气。“柯杰，你说敏敏是不是气量太小了？总是一起长大的，就算我们现在真的无法做成恋人，至少也可以做朋友嘛……即使我之前是有些对不起她，可是柯杰，你说她至于弄得现在这样好像从来不认识一般？”
　　“秦杰，你到底是真的不懂还是装傻？”柯杰也实在受不了长叹一口气。“先不说你之前甚至你前几天对她的那种小人心眼的态度是不是只仅仅‘有些’对不起她，也不说你从来没有为自己的幼稚心理和行为给敏敏道过歉，秦杰，你是真的和秦灵说的一样，一点都不懂爱的人呢。爱得深了，宁愿从未相识，也不会愿意仅仅只能顶着个普通好友的身份。要么是爱人，要么是路人，没有第二种选择。”
　　“……我觉得，我是真的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