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水之赛冰

10、第十章

　　转学生莫同学最近当红。
　　没办法，在一群青春骚动的年轻人里头，突然出现了个长得俊俏不说还性格开朗待人体贴浑身名牌的主儿，想要不出名也的确很难。
　　而且不同于凶巴巴并且在男女关系上有些青涩校草秦杰，莫玱对人际交往很有一套，尤其对于女生。
　　倒也不是说莫玱就是十全十美的，他也有弱点，一个会让很多男人羞耻的弱点。他体育不好，别看他人阳光灿烂得，只要碰上和体育有关的，他就愁云惨淡让一向以严格著称的外号金刚的体育老师也无奈放松关卡——你能看一个帅气小伙立刻变身成天津犬一般在你脚下哀嚎几乎还想打滚两圈么？不过这个弱点在莫玱身上完全没有弱点的羞耻感，很多女生因此还更觉得这男孩可爱万分，这叫激发出了潜在母性。
　　人太红，自然也会有眼红的，这也是千古不变的定律，所以当这天下课后莫玱被人阻截在偏僻的学校后校区处时，莫玱自己也不觉得很意外。
　　只是，数数人数，自己一个，对方七个，没穿校服，体格也都不是高中生的样子……哎呀，真是很麻烦呢。
　　看看左右……离这儿最近的花园小径离这边大概也有几分钟的距离，莫玱想，是大声惨叫好呢，还是赌一把自己的瞬间爆发力？可是……如果惨叫了或者爆发了，结果还是没人听见呢？没人说过有路就一定会有路人，现在可是已经过了放学的时间……
　　莫玱带着一些无奈得开始卷着自己的袖口，一边在心里发誓以后绝对不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接受什么告白。女人，干嘛都要这么扭捏？
　　不等七人合成围攻之势，莫玱突然脚下发力窜到最近一人身前，未等他有反应已经一个漂亮的左勾拳接着右手一个上勾拳狠狠击上那人的下颚，接着收拳回身侧，再次猛力击出，重创在其腹部。不去看那人踉跄倒地的样子，左脚一个侧踢狠命踢出，踢在身边另一人的脸上，可惜发力不够，除了让那人立刻流出鼻血外没有达到预期的一击必杀。莫玱见此也不恋战，也不等另几人围上来，猛地向后一跳，又拉开了些距离，这才笑嘻嘻开口。
　　“你们看，你们人多，但也不会全身而退，何苦呢？”
　　站在最后头的一个怎么看都过了“高中”年龄的光头大汉粗鲁得一口痰吐在地上。“小子，人家可是花了大价钱请我们来教育教育你什么叫好学生，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别怨我们。”
　　“哎，这真的很麻烦……”莫玱明白刚才的威吓没有取得效果，狠狠叹了口气，认命得脱下外衣丢到一边，摆出了迎战的姿势。
　　只是他的话音刚落，他头顶的大树上也传来同样的叹气声。“哎，的确很麻烦。”
　　接着，一条矫健的人影一跃落地，正好挡在他和那些无赖的身前。“连睡个觉都会给人打扰，真的很麻烦，是吧康明，怎么每次你要堵人都会在这里？”
　　那光头一见来人，气势立刻蔫了许多，打着哈哈笑道：“柯杰，真巧，今晚我请你喝酒……”
　　柯杰却没有让开，而是笃定得将双手插在裤袋中整个人挡住莫玱。“是啊，真巧，我还正要找你呢。你上次好像招惹过我们班的一个女生吧？后来杨大小姐带走的那个，你不会已经忘了吧？就算那女生你会忘记，我想你也不会忘记杨大小姐才对。”
　　“这个……这个，杨大小姐我怎么会不记得，哈哈，是啊，是啊，哈哈，我倒还刚知道那女生是你们班的呢。”康明笑得尴尬，柯杰曾放过话，2—C班他罩着，谁动了班里的人就自己小心。
　　柯杰是个很神秘的人，道上的那几个大哥看见他也都客客气气，可是没人知道他的来历，至少像康明这种混在混蛋第一线当炮灰料的，是永远只知道柯杰和他是能威胁和被威胁的关系。
　　柯杰似乎也不是很在意之前康明威胁过徐遥的事情，他后退了一步，站到莫玱身边。“你现在盯上的这只肥羊也是我们班的。”
　　康明呆了一下，刚还只是尴尬的脸现在可是有些僵硬，他可是收了人家订金的呀。
　　柯杰见此，冷冷一笑。“康明，如果我这边的面子你不肯卖，也行，我就当没瞧见。不过他现在是杨大小姐的新欢，出入都一块，你要是动了他，什么后果你自己考虑。”
　　……新欢？莫玱嘴角一抽，瞪了眼他第一次看见的传说中逃课王子，柯杰。
　　柯杰，当做没有看见。
　　康明那边，权衡利弊一番，终于放软了姿态。“既然是柯杰你作保的，我可不敢再怎么的。上次的事情，哪天我做东请你喝一杯，还希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兄弟们，我们回去。”
　　有些事情叫无巧不成书，光头这边正要离开，好巧不巧徐遥正好经过，一眼瞧见几个月前让她做了几天噩梦的光头，立刻抑制不住得尖叫出声。
　　一声尖叫，引来另一个带些冷意的女声。“都在做什么？”
　　只见杨敏敏从草坪的一头缓缓走来，当看见如此多的人时，眉心一抽，环视一番后冷眼看向也有些傻了得愣在原地的康明。“还站在这里，需要我叫学校保安来请你们喝茶么？”
　　康明浑身一抖，忙低声下气得给敏敏打了招呼就要离开，却还是走得不够迅速，那高大的背影还未完全消失，秦杰出现，一看见这阵仗，先是一愣，接着目光立刻在人堆里头搜索到杨敏敏，然后是徐遥……
　　他冲上去，挡在徐遥身前对敏敏喝道：“你个死女人又做坏事了是不是！”
　　杨敏敏默默撇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倒是柯杰笑了。
　　“这次我不得不说出真相了，受害者不是徐遥，是莫玱。”
　　莫玱？秦杰狐疑得看向柯杰身边的新同学，见他有些无辜得一耸肩，又见莫玱袖子都已经撩起的样子，心里已经信了，不由得有些尴尬，还来不及说什么，杨敏敏已经一阵风般冲到了莫玱身前。
　　“你没事吧？他们伤到你了？”言语间，是满满的担心。“刚还以外是碰巧遇上的，早知道就不放他们走了，问个明白再说……”
　　“你没事吧”，秦杰以前常听见敏敏这么问他，带着紧张和关心，比如他打球受伤的时候，比如骑车摔跤的时候，比如和人打架之后，甚至是不小心腿撞到桌脚时……
　　第一次，同样的问话同样的关心，她对着的是别人。
　　“我没事，我先干掉了两个，还没等我大开杀戒，他出面帮了我。”莫玱安抚得拍拍敏敏，一手指了指身边的柯杰。
　　敏敏这才稍显平静，对柯杰致谢后又看向莫玱。“如果没事，我们回去吧？”
　　“等下，”莫玱走到柯杰面前，笑得狰狞。“新欢？”
　　柯杰无辜状摊手。“体育白痴？”
　　“……不管怎样，今天谢谢你。”
　　“不客气，我也正好要找他们聊天。”
　　和柯杰“聊天”完，莫玱很顺手得牵了敏敏的手，对着在场剩下的几人灿然一笑。“那，同学们，明天见。”
　　敏敏面无表情得经过呆滞的秦杰身边，他张嘴，似要说什么，却没有任何声音。
　　徐遥站在秦杰的身边，低着头，脸色阴晴不定。
　　等到敏敏他们走得都看不见背影了，柯杰从兜里掏出烟，点了一根叼在嘴里。“你们两还不回家，准备在这儿约会么？”
　　“……徐遥，你帮我去推自行车，去校门口等我，我和柯杰有些事情要说。”
　　“我可以在这里等你。”徐遥下意识得觉得，秦杰和柯杰会说起杨敏敏，她不要离开，秦杰现在是她男友了，有什么是要隐瞒了她的？
　　“我是要好好和柯杰聊聊关于他几日不来老师快把我逼疯的事情，你想看打架？”秦杰对徐遥的拒绝有些惊讶，但显然他的注意力不在于此，继续得让徐遥离开。
　　“不要紧，我在这儿等你。”徐遥摇摇头，大着胆子再次拒绝。
　　那个光头，那个午后，同样僻静的角落，杨敏敏的出现……
　　秦杰讶异于徐遥今日的反常，柯杰却笑了，夹烟在指间，带些悠闲得靠上身后的树干。“徐遥，你在怕什么？”
　　徐遥带些惊慌得倒退一步。“没、没有，我只是怕刚才那些人再折回，秦杰这边才安心……”
　　她的解释没有错，可是她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是了，她忘了，当时知道的人还有柯杰。
　　他是知道一切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告诉秦杰真相，但他总是用一种冷淡的眼神看她，疏远得比同班同学还远。可是那又怎样，她现在是秦杰的女友，她是秦杰选择的……
　　秦杰有点明白徐遥和柯杰之间有什么事情，是和他有关但他又不知道的。可是他现在不想知道徐遥发生了什么，他想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柯杰，刚才那些人真的只是找莫玱麻烦？那个光头我记得上次围堵徐遥时好像也在。”
　　“秦杰，你希望听见怎样的答案？杨敏敏想要整徐遥而正好我和莫玱经过，是不是这样的答案呢？”柯杰吐出一口烟雾，淡然道。
　　“嗯？”为什么是他希望听见的，而不是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过什么不？有些真相，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可惜今天的事情无法顺了你的心，嗯，秦杰，你错怪了敏敏，她也是听见徐遥的惊叫声才过来的。”
　　秦杰胸口一闷，还来不及去细想这是什么心情，徐遥已经抢在前头开了口。
　　“或、或许她就是等在一边的呢，谁知道她是不是……”徐遥的话在柯杰越渐冰冷的目光中越来越轻声。
　　“柯杰，你别凶她，小遥她刚受了惊。”秦杰挡在徐遥身前，有些疑惑得为她辩解。“你怎么啦？让你说你也不说清楚，难怪徐遥会乱猜，毕竟上次她才受了杨敏敏和那些人的欺负，会害怕很正常。”
　　“是啊，这很很正常，人习惯了一种思维方式后就会觉得这不会有错，就好像你秦杰已经习惯了让杨敏敏扮演某个角色。”柯杰将抽了一半的烟丢在地上，一脚踩灭。“有时候，我还真觉得她很可怜。有人看不惯莫玱的高调付钱请了那群垃圾来找莫玱麻烦，正好我碰见，然后徐遥来了，看见了就叫了，杨敏敏听见叫声也过来，然后你也来了——今天的事情就是这样，你要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就问徐遥自己吧，我有事，先走了。”
　　秦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当然已经信了杨敏敏今天的无辜，所以才更不知所措。的确就如柯杰所说，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让杨敏敏扮演一个恶人的角色，这样自己才好找到借口对她恶言相向，这已经是一个习惯，习惯到，自己已经不会先去想是否如此恶言便早已出口，并且就此认定。
　　那么是不是，杨敏敏她，也已经习惯了自己的这个习惯？
　　秦杰觉得自己脑子很疼，他排斥着自己想深思的念头。
　　“秦杰，我们回去吧？天都暗了……”身边的徐遥带些不安得扯着他的衣袖，秦杰却不会知道，她不安的究竟是什么。

　　宽敞的车厢内，寂静无声，只有陈司机偶尔发出的轻微的咳嗽证明还有活人存在。
　　半响，莫玱的手轻轻盖上敏敏那微颤的小手手背。“对不起。”
　　“为什么你要和我说对不起？”敏敏用几乎平静得带些死寂的眼静静看向莫玱，嘴角是冷笑。
　　“我给了他们一个伤害你的机会，对不起。”
　　“……这和你无关，我不需要同情。”敏敏扯了扯嘴角算是一个笑容，转头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
　　“敏敏，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莫玱漂亮的脸瞬间垮下，无奈得靠上椅背。“我真的不知道那个白痴会这么白目，居然……”
　　“算了，没什么，我已经习惯了。而且，”敏敏顿了下，回头看向莫玱，一字字说道：“他现在，和我没有关系。”

　　周末，某KTV，同学间的聚会一样可以热闹到爆。麦霸的占着话筒，一边有人合唱似地疯摇着沙锤和铃鼓，带来的也不知是配乐还是噪音，不过也没几人在意。
　　另一边，一堆人围在一起玩着无聊地抽乌龟，第一个安全脱手的可以要求最后输的那人一件事。游戏很无聊，但为了胜利之后可以得到的这个要求，一伙人也是玩得杀气腾腾。
　　班花曹兰闭着眼睛颤巍巍得伸手抽回一张牌，微眯了眼一看，尖叫着将手上最后一张牌和刚抽回的一起扔在桌上。“我赢了！快点快点，这次是谁输！”
　　很不幸，这一次是秦杰运气不佳，于是曹兰笑得得意。“我要坐在秦杰的背上，然后秦杰做三个俯卧撑！”
　　许是真的没有了杨敏敏的阴影，秦杰和班里的人也都活络了不少，不仅现在常参加这类的周末聚会，有时候别人开的玩笑或者乱起哄他也会一起闹。
　　所以秦杰很爽快得趴到地上，让曹兰斜坐在他背部后坐了几个俯卧撑。
　　“哦，果然秦杰，真是强壮啊！”
　　“哎呀曹兰脸红了脸红了！”
　　笑闹中，有人面色不快，拉着秦杰走出包房。
　　“秦杰，好吵，我们早点回去算了吧。”
　　“怎么啦？不是玩得很开心吗？”秦杰跟在徐遥身后，走到略微偏静一些的走道后拉住徐遥，让她转身面对自己。
　　“可是，你不觉得很无聊吗？那些游戏，他们……”徐遥微红了脸不知该怎么向秦杰说明自己内心的感觉。
　　“不会啊，你不觉得很热闹嘛？”秦杰回头望了眼包房，眼中是未褪的兴奋。
　　他现在可以随便玩，高兴怎样就怎样，不会再有那催魂一般的电话，同伴们也不会因为有杨敏敏的阴影而畏首畏尾。
　　秦杰刚才已经喝了些酒，现在酒精发酵中，他觉得通体舒畅。天是蓝蓝的天，云是白白的云，唱歌的是破嗓子，曹兰重得像猪……可是他还是很高兴，高兴得都有冲动给杨敏敏挂一个电话让她也知道他现在没人管自在得很。
　　徐遥却没有秦杰这么高兴，她就觉得很不自在。“他们……好无聊的，这么闹有什么意思，还有曹兰她们，太、太不知羞耻了。”
　　她低着头，细细声说着，可两人靠得近，自然秦杰也听得清楚，闻言不禁笑了。“大家出来玩也就图个高兴嘛，哪有计较这么多的。何况张骞也在，你看人家都没计较呢，你先红了脸。”
　　张骞是曹兰的男友，虽不是同班的同学，但也时常和他们一起出来玩闹，次数多了自然也就熟悉了。
　　“可是……”徐遥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她要怎样才能让他明白，她根本就不想别人靠近了他，想要他只看见她一人呢？
　　她从来都不是最出色的，不要说和杨敏敏比较，就是班级里头的这些，大多也比她漂亮许多。以前那些人因为杨敏敏也都不敢和秦杰有多大交情，可现在一个个都巴了上来。徐遥她怕，她怕秦杰会突然发现了别人的好，就如同突然发现自己存在一般，也发现他周围还有别的女人，还有其他选择。
　　“秦杰，我不舒服，我们先回去了吧？”她从来都不是能言会道的，支吾了半天，还是找了个拙劣的借口。
　　好似一盆冷水当头浇，秦杰眼一瞪，夹着酒意带了几分怒气。“搞什么啊，明明都好好的，你突然闹什么脾气！”
　　“我是真的不舒服啊，里头那么闷热，都透不过气，还有人抽烟……”秦杰越是不愿和她一起离开，徐遥便越是担心，他发现了别人的好么，所以才舍不得，是不是这样？
　　两人眼看就要起争执，突然秦杰的手机响起，“谁曾是你这一首歌，你记不清楚，我看着你离座……”，谢安琪的年度之歌，明显不是秦杰的选择，于是秦杰方记起自己的手机铃声都还是杨敏敏当时自作主张帮他设定。一直想着要去换首，可也一直都忘了去更换，便用到了今天。
　　他好像又想起了杨敏敏，愣了一下，拿出手机看了号码，用一种也说不清是安心还是失望的神情接起电话。“是你，什么事情？”
　　“秦杰你最好赶快回去，秦灵闹事了。”电话内，柯杰慢悠悠得说着应该很焦急的事。
　　“什么事？”一听见秦灵闹事，秦杰酒立刻醒了。“是不是又因为他拐了谁？”
　　“嗯，不过这次秦灵闹得有些大，人家上你家去了，你还不回去？”
　　哎呀，今天只有二哥在家，能稳定场面的大哥不在，二哥肯定会受惊……
　　他匆匆挂了电话，转头对徐遥道：“徐遥，我有事要先走，你帮我和他们说声。”
　　徐遥又不舒服了，刚才还怎么都不愿走，一接个电话立刻反悔，电话那头的人是谁？“秦杰，有什么事情么？谁来的电话？”
　　秦杰正欲离开，听见问话一时怔住，想了想勉强笑道：“没什么，家里有些事情，我要赶回去。”
　　他不觉得他需要告诉徐遥关于秦灵的事情，或者他潜意识里，还不觉得两人已经亲昵到可以分享某些秘密吧。
　　徐遥更不依了，抓住秦杰的衣角不放。“那、那是谁来的电话？你等我一下，我可以和你一起走……”
　　秦杰带些不耐烦得勉强用剩下的耐心拉开徐遥的小手。“是柯杰打过来的。我家里有事急着回去，没有办法先送你回家，所以你还是等会和他们一起走吧。徐遥我先走了，明天见。”
　　看着匆匆离去的秦杰，徐遥鼻子有些酸，她咬着下唇靠上墙。她应该很幸福，她终于成了秦杰的女友，可是她每天都在不安，她总是在害怕秦杰会舍弃她选择别人。
　　好想，将那人藏在没有人会发现的地方，藏起来，就会只属于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