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告诉我》度阑

4、4

　　这世界上有无数个像薛玫这样的人，什么都不敢，也没有斗志，没有理想，若没有契机，也就是安分守己的做着自己的事，也就是俗话所说的“混吃等死”。
　　陆海一来，她忽然便有些蠢蠢欲动。

　　她望向镜子里的自己。
　　只觉得自己一事无成，明明还年轻着，却好像看得到往后十年、二十年的生活轨迹了。
　　那种明晰单调又毫无新意的未来，让她觉得有些害怕。
　　已经过了应该迷茫的年纪，但她还是感到迷茫。
　　直到现在，即使扪心自问，她还是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东西。她毫无目标，这二十几年，让她奋力追寻的东西，似乎都没有过。

　　她忽而便想起大学时和室友说过的话，“二十六岁之前，如果遇到一个喜欢的人，我想不计后果的去爱一次。”
　　她对于婚姻毫无希冀。
　　她尚未有充足的底气去违抗父母的权威，虽对父母不满，却又依赖着父母，一边嫌恶着自己没有志气，一边却无法不去伸手索求，只因现在的她，经济上还未完全独立。

　　所谓的婚姻，也仅仅是这样一回事。
　　到了婚龄，社会上总有各种压力。
　　亲戚朋友每次见面了都要问，“有男朋友了吗？”
　　你交了男友，下次见面了就要问，“什么时候结婚啊？”
　　你顺应民意结婚了，下次换个话题吧，“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好不容易生了孩子，他们还是不饶过你，“生不生下一个？”
　　孩子长大了，他们又有了新内容，“成绩怎么样？”
　　好不容易供小孩上了大学，又是一个轮回，“他/她交朋友了吗？”
　　好像没有人在意你过得快不快乐，幸不幸福，他们只在意他们关心的内容。

　　她第一次相亲，妈妈觉得她处处都好，只要对方眼睛没瞎，又怎么会错过她呢。
　　那天她矜持的端坐在座位上，别扭的维持淑女的姿态，满心以为自己应该是满分，没有想到，对方将她送到楼下，第二天就说他们不合适。
　　遇到陆海的时候，她对相亲已经司空见惯了。
　　但是喜欢的人，竟是一个都没有。

　　她一直打算着，如果二十六岁都遇不到那个特别喜欢的人，就找一个合适的人结束单身吧。
　　什么是合适的人？
　　可以付清房子的首付，和她一起工资加起来还房贷无压力，生活还有余裕，正好顺她的眼，这就行了。
　　但什么是顺眼？
　　几年之后，她再回顾，才哑然，其实顺眼，不就是喜欢吗？

　　然而，她看着陆海，难免又有些卑怯。
　　“这种喜欢，可以持续多久呢？”
　　“他会喜欢我吗？”
　　被这些想法缠绕着，她竟是一点向他靠近的动力也没有。

　　之后王书源来找她，“怎么不去试试呢，女追男隔层纱啊。”
　　“万一我追到之后，发现我没有那么喜欢他怎么办？”
　　“喂，试也不试就放弃了，以后就算想起来，也安慰自己说其实不是很喜欢，其实悔到肠子都青了。我说啊，再怎么都要试试看。”他难得认真的对她说。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她有些迷惑。
　　“感情上你真是笨蛋啊，咦，学习不行，感情也不行，其实你智商真的不高吧。”他笑嘻嘻的闹她，被她白了一眼。
　　“喂，26岁的时候，要是你和我都没有男女朋友，我们就凑和着一起过日子吧？”他把脸凑过来，一脸的吊儿郎当，被她一巴掌拍开。
　　“不行，我们太熟了。”她摇头，“我牵你的手就好像左手牵右手，一点心动的感觉都没有。”
　　他浮夸的捂住胸口，“要碎了要碎了，我是玻璃心好吗？”见她没有反应，才正色的对她说，“呐，男人都是视觉动物，记得化妆去见他。”就像是，曾经惊艳了他那样。

　　薛玫素来知道自己的容貌，却很少去认真的装扮自己。
　　好不容易化好了淡妆，也要尽力去掩饰压制。
　　她害怕别人说她是没有内容的花瓶，害怕自己太显眼，被人嫉妒中伤，把自己变得灰头土脸，好像更有安全感。

　　第二天，她睡过头，差点迟到，却发现又来了一个新人。
　　长相一般，个头一米六，身材适中，见到她来，落落大方的作了自我介绍，“你好，是薛姐吗？我是林绛，今天第一天上班，领导让你先带带我。”
　　“哎？不用叫我薛姐，我们差不多吧，你叫我小薛就可以了。”
　　那时候，她对林绛一无所知，只是表达了对新同事的善意而已。

　　在那之后，她对林绛这样的人，一度充满了怨恨、嫉妒和憎恶，却又不得不佩服和感激。
　　身处顺境，安逸的生活并未教会她许多。
　　唯独是那段艰难到堪称痛苦的逆境，让她瞬间成长。
　　她一直记得自己对林绛说过的话，“你很厉害，我永远都不会变成像你一样，我佩服你，但我不会想要变成你。”

　　单位的人际关系早先并不算复杂。
　　尽管各人有各人的心思，但毕竟都没有利益冲突，表面上还要示好，谁都不会去做那撕破脸皮的事。
　　身边的同事都和和气气，偶尔哈拉一两句，倒是很和谐。

　　她的单位的确不错，却很难进。
　　像她这样走后门好不容易被塞进了，还不是正式编制。
　　做了一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转正，陆海却不一样，进来三个月，就神速转正。

　　那时同事们一同吃饭，说起陆海，都免不了“噤声”，“听说他家底子厚的很呢。”中年的大妈有些感叹，“不然这些名额向来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哪有三个月就转的。”
　　“行啦，你羡慕个什么，他家是厉害，但人家也有能力，没听说他是重点大学出来的嘛。”
　　“我前几天问他有女朋友没，他说没有呢，快快，哪家有好姑娘，赶紧的，他要是真看上了，那可真不好说，看他也不是纨绔，不是乱来的人。”
　　她彼时低着头，默默的想着，比起那些陌生的女孩，其实她还是有些优势的吧。

　　因而在走廊遇到他的时候，她小声的叫住了他，“能把你联系方式给我吗？”
　　“嗯？”他愣了下，“我还真怕你不跟我说话呢。”
　　“怎么会呢？”她尴尬的笑了下，“我只是……”
　　“陆海！”林绛在远处挥了挥手，“我有个问题要请教你哦，等下方便的话能到我这边吗？”
　　“好，我过来了。”他应了声，侧过脸，“手机号公司里有通讯录，就不告诉你啦，□□是XX，微信就是□□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