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炙燃凌血

14、上香

　　京郊有一座荒山，山上怪石嶙峋，上山的路也崎岖不平，可是山上的安国寺却总是香火鼎盛。安国寺主持归尘大师，他的年龄早已无人知晓，可是他的模样从来没有改变过，仿佛岁月不会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每年都会来安国寺上香的太子殿下，今年因为被囚禁在皇祠来不了了，但是太子殿下坚持让九皇子李瑾安去一趟，本来就不耐烦听老和尚唠叨的李瑾安更不乐意了。往年还有大哥挡着，老和尚也没放过他，李瑾安次次都是在老和尚讲经的声音中睡到回宫的。
　　“唉～”马车里的人又叹了口气，自打上了马车这已经是李瑾安不知道第多少次叹气了。
　　负责九皇子安全的事廷尉司的人，唐毓浩是此次护卫队的队长，他来之前太子特意嘱咐了，不许九皇子临阵脱逃，不许提前回去，太子可以说不许，唐毓浩哪能对皇子说不许，只好‘劝着’。奈何，李瑾安对这个不知变通的护卫长完全没有好印象，不就是让他慢着点去快着点回吗，他呢，斩钉截铁就一句话：太子说了，不行！
　　李瑾安不是第一次被人拒绝，反正和他做对的人多了去了，可是唐毓浩把太子殿下那副‘我都是为你好’的表情学了个九成九，李瑾安一看见他，想发火都力不从心。他大哥可真是找了个好下属！
　　马车晃晃悠悠的前进，李瑾安无聊地坐在里面，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哦，跟着他的小太监添福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闷葫芦，有也跟没有一样，所以这种环境下李瑾安只能睡觉。等到了山下，唐毓浩在马车外叫人时毫无动静，打开帘子往里一看，九皇子正睡得香甜，添福尽职尽责地扶着大迎枕好让九皇子靠的舒服点。唐毓浩又叫了两遍，李瑾安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唐毓浩可不信他还睡着，看样子是故意为难吧！无法，唐毓浩只好背着李瑾安上山，刚背上李瑾安就‘醒了’。
　　从唐毓浩身上跳下来，恨恨地说：“你就不能别吵我，咱们原路返回？”
　　“回九皇子，太子说了，不能。”唐毓浩从容回答。
　　李瑾安瞪大了眼：“太子说，太子说，我哥就没在这，说什么说！”
　　唐毓浩耐心给他解释：“回九皇子，出发之前太子说的。”
　　“你逗我呢！出发之前我哥就知道我要说什么了？”九皇子觉得对方把自己当小孩子在骗，这是赤裸裸的蔑视。
　　“卑职不敢，出发之前太子说了，不管九皇子说什么，统统回答‘不’！”唐毓浩只想着赶紧打消九皇子的所有念头，然后乖乖上山，最后平安把他送回太子身边，任务就完成了。
　　九皇子狡诈地笑了：“那我要是现在说我要上山，你是不是也说‘不’？”
　　无言的护卫长大人拿一种看傻瓜的眼神盯着九皇子，李瑾安在他的眼神下也黑了脸，瞬间觉得自己好蠢，恼羞成怒地瞪了唐毓浩一眼，径自开始往山上走。
　　终于消停了！这就是唐毓浩内心的全部想法。
　　一行人都闷头爬山，周围是不是走去过来三两香客，看见这默无声息的一队人马都好奇地瞟两眼。李瑾安低着头盯着脚下，一步一石阶，他不说话，下边跟着的人也没人敢出声，于是一支安静的队伍就这么缓缓往山上移动。
　　越往山上走，人就越多。本来还算宽敞的山路愈发拥挤，九皇子不耐地皱着肉肉的包子脸，周身阴郁的气息让唐毓浩都觉得不舒服了。
　　“九皇子可是累了？要不歇歇再走？”唐毓浩离他挺近，看他呼吸急促步子也变慢了，应该是没力气了。
　　李瑾安第一反应是被小看了，很不高兴，还想逞强。可是马上脑子转了个弯，停下来弯着腰两手拄着膝盖，气喘吁吁地说：“我不行了，要累死了！”
　　唐毓浩对后面的人打了个手势，让大家都停下，对九皇子说：“既然九皇子累了，那就先停下歇会儿吧。”
　　“哎，别呀！一会要上香，还要听归尘大师讲经，这么耽误晚上还能不能赶回去了。”九皇子殿下一副‘急着回家’的样子，不太乐意停下休息。
　　“这……”唐毓浩也犹豫了，太子嘱咐过今晚赶回去，跟着的护卫太少，怕在外留宿不安全，“要不卑职背着九皇子吧，这样快。”
　　“不要！”想都没想李瑾安就拒绝了，这要是真让人背着上山，他的面子往哪搁啊，太丢脸了！“反正我走上不了……”
　　“九皇子辛苦了。”过来一个小和尚直接打断了李瑾安要说的话，右掌立于胸前施了一礼，恭敬道：“山路崎岖，师傅怕九皇子着急，特派小僧前来迎接。”都接到半山腰来了，九皇子面子真大，太子来的时候也只是在寺门外等候，小和尚没管众人是什么反应，接着说，“九皇子来一次不容易，师傅担心讲经的时间不够用，师傅又年纪大了腿脚不好，所以让小僧前来，在上山路上就给九皇子先讲着。”
　　李瑾安听了这话脸色变得阴沉沉，心里暗自愤怒：时间不够？腿脚不好？什么叫先讲着？上山路上跟着个讲经的和尚算怎么回事，归尘大师是知道他不喜欢，所以故意的吧！
　　嘴角抽搐地咧出个笑容，九皇子挺客气地婉拒着大师的‘好意’：“呵呵……小师傅辛苦了，这马上就要到了，进了寺里再听也不迟，而且人来人往的也不能静下心听小师傅讲，岂不是辜负，还是先上山吧。”
　　小和尚看上去十三四岁的样子，干净单纯的一眼就能看透，他还特别真诚地坚持着：“不辛苦，不辛苦。九皇子亲自跑来上香听经，如此心诚，令小僧敬佩，能给九皇子讲经是小僧修来的造化。”诚恳的，不带一点敷衍和恭维的考赞。
　　被夸奖的人自己都有些脸红，这小和尚是新来的吧，整个安国寺都应该知道他九皇子回回来这，都是睡过去的，心一点也不诚。
　　“哈哈……是，是嘛……那就有劳了。”李瑾安在小和尚透彻的目光注视下，无言以对，只好让他讲了。
　　然后，后半程的山路就被淹没在经文里了，李瑾安丝毫不见之前的疲惫，反而健步如飞，越走越快。唐毓浩跟在后面照旧绷着脸，就那么看着，其他人早就没忍住，偷笑了好几回了。
　　很快，安国寺就在眼前了，后半程用的时间比前半程快了有大半个时辰。李瑾安狠狠松了口气，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终于消停了！
　　唐毓浩将护卫队的人安置在四周，九皇子身边只留下添福和他。小和尚不讲经了，带着三人往寺里去，走到主持的禅室外，小和尚让他们在外面先等着，上前正要敲门，就听见归尘大师说话：“请进来吧。”
　　小和尚：“是。”回神来请九皇子进去。
　　李瑾安头一回自己来，对归尘大师有些犯怵，跟上断头台似的进去了。
　　小和尚立掌冲剩下的俩人躬了躬身，径自离开了。添福自觉地走到禅室外的台阶下站着，准备随时听候里面的主子吩咐。唐毓浩找了棵树靠着，眼睛时刻注意着禅室及周围的动静，四下扫了一遍，凑巧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先是皱眉，接着又放松开难得的笑了一下，就继续专心守卫了。
　　等到李瑾安和归尘大师出来，连午膳都过了一个多时辰了，李瑾安一脸菜色，归尘大师倒是精神饱满神采奕奕。
　　第一次挨饿的九皇子殿下竟然开始怀念安国寺的素斋了，毕竟是素斋，味道再好那也全是素的，不带油腥，九皇子不爱来这的原因之一就是嫌弃饭菜太难吃。可是爬完山路又听讲经，李瑾安早就饿狠了，就算是素斋他也认了。可惜，素斋也没有，归尘大师主动领着九皇子殿下去上香，一个殿一个殿的拜过去，李瑾安又饿又渴、又累又烦。
　　处于暴走边缘的九皇子一个没忍住，借口如厕偷跑了。
　　逃跑成功的李瑾安还来不及高兴就蔫了，他不知道厨房在哪，想出去买吃的又没钱，即将暴走前的一瞬间，有人拯救了他。
　　“呐～芝麻糖，你要不要吃？”
　　“不用！”李瑾安连人家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很骄傲地拒绝了，扭头就走。
　　被拒绝的人嗤笑，自言自语：“看着挺可爱的，脾气却不太好啊。”
　　最终李瑾安还是被护卫长大人找到了，唐毓浩本就冷硬的面庞泛起了一层黑气，略显心虚的九皇子殿下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回禅室的一路上就没敢抬头看一眼。
　　归尘大师保持着波澜不惊的浅浅笑容，温和又亲切，但是依然没给饭吃，直接把人送到了安国寺门口，顺便说了一句：“九皇子慢走，请九皇子代老僧给太子问安。”
　　九皇子应了一句，匆匆下山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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