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玉勒雕鞍》棠未

9、当时明月

　　八月中旬，桂花飘香。
　　白玉堂他们的船轻触到陷空岛的岸时，正值中秋，岛上的十里桂花全开了，即使是在海上也能闻到桂花淡淡的香气。
　　四鼠和卢大嫂是早已守在岸边的，见红衣和白衣并肩下来船，便笑吟吟的迎上去，因为白玉堂之前传书说中秋要带展昭来岛上，并宣称有重要的事需要同大家商量，所以四鼠都显得紧张兮兮。白玉堂既认为是重要的，那必然是至关重要了。
　　红衣人依旧是温润的样子，白衣却罕见的笑着，笑意从嘴角一直延伸到眼底。卢大嫂率先迎上，拉过两人的手问长问短，四鼠像木头人一般杵着，紧盯着白玉堂的嘴，生怕他下一秒蹦出一句“朝廷要出兵了，我们赶紧弃岛逃吧，这猫是我弄来当人质的。”
　　当然这只是个玩笑，真正的白玉堂当然不会那么窝囊。
　　那这个重要的事到底是什么呢？
　　徐庆是个直肠子，当场就大大咧咧的问出来了。
　　“哎，我说老五啊，你这次回来有什么重要的事啊？”
　　白玉堂似是一愣，一边的展昭不自然的轻咳一声，向后退了一步。
　　“就是啊，让哥哥们担心好几天了！”韩璋也跟着嚷。
　　白玉堂有点窘迫，尴尬的抓抓头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没想过会让哥哥们担心，这件事么，到晚上我自然会说的。”
　　到晚上？现在可是清晨，秘密还需要一天才能揭晓。这可是要把四鼠生生急死啊。
　　白玉堂却不管，手上拉了红衣，道声“我先带着猫去住处了”便匆匆溜走了，从背影看，怎么看都像是落荒而逃。
　　宽大的袖子下，似乎是白衣人牢牢扣住红衣的手，不过衣袂飞扬中，看不甚清楚。
　　白玉堂的住处叫玉澜居，进屋是一片亮眼的白色，却没有展昭想象的那样华美，反而是简朴而精致。一张八仙桌摆在屋子中央，周围随意安放着几只镂花的凳子，桌上还有精巧的影青瓷器，看样子是有人常打扫的，上面没有落下半点灰尘。
　　早有白福恭敬地捧上一盘点心，莲花的底盘映着松酥的桂花糕，立刻便挑起了他的食欲。他坐到桌前，伸手拿了一块塞到嘴里，桂花香甜的气息便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白玉堂对下人吩咐完，轻轻合上门转身回屋，回头时正见展昭不动声色的咽下最后一口桂花糕，无辜的看着他,盘里已是空空如也。
　　“猫儿”白玉堂张大了嘴，呆愣愣的看红衣淡定的站起身，摸摸肚子向他温温润润的一笑。
　　“玉堂，展某吃饱了。”
　　“···”
　　展昭无奈的抓抓头发，“对不起啊，玉堂，没有给你留，不过你不会介意的对吧？”
　　这只腹黑的猫儿！！
　　白玉堂挑起嘴角笑了起来，身子向红衣靠了过来，后者立刻警觉的盯着他。
　　“我说猫儿，这可是陷空岛的点心，你说吃就吃完啦？”
　　“白兄？”
　　“很贵的呦。”
　　红衣在故作镇静，“白兄可是要展某赔？‘
　　“我不介意”
　　“堂堂陷空岛居然会···白玉堂！！！”
　　白衣人突然倾身过来，俯身压住了他，红衣踉跄一步，狼狈的半躺在桌子上，后背被桌角抵得生疼。
　　但是在他恼火的一瞬间，白衣的唇就稳稳覆上了它的，灼热的气息里带了桂花的清香。那人弯弯的桃花眼在面前无限的放大，映着他无措的样子。展昭伸出手，却不是推开他，而是环过那人的肩膀，用力把他拉的向自己近一些，再近一些，把他紧紧箍在自己怀抱里，两人重心不稳，跌跌撞撞，最后仰倒在床上，都是微微的喘息着，这时他们才看见屋里的狼藉，桌上的瓷器滚落了一地，摔得七零八落。
　　他们对视一眼，白玉堂耸耸肩，“瓷器也得赔。”
　　展昭：“····”

　　到了傍晚，红衣和白衣才从玉澜居出来。
　　卢大嫂把中秋宴摆在了桂花林里，各种可口的菜肴满满的摆了一桌。他们根本不需要点灯，因为月亮已经升起来了，柔和的清辉将林子里的一切都染上银光，所有的事物都看得真真切切。

　　卢方还惦记着白玉堂“重要的事”，见他一直没开口，忍不住问道，“老五，你说的事到底是什么啊？”
　　“嗯”白衣人放下筷子，支着下巴想了想，他们一众人都看着他，没有注意到红衣人也放下了筷，低着头，很紧张的样子。
　　“是这样的”
　　白玉堂清清嗓子，却发现自己竟说不出口。
　　“老五怕是有心上人了吧？”
　　蒋平摇着羽扇嘻嘻的笑，却一句话点中了白衣人的心思，他下意识的就点了头。
　　“呦，这是哪家姑娘？好事啊！”卢方惊喜交加。
　　“呃，不是姑娘，我是说”
　　“老五，你就别卖关子了！”
　　徐庆的大嗓门一出，把每个人的好奇心都挑了起来，到底是哪个天姿国色的姑娘，才能收住他们风流天下的老五的心？
　　白玉堂轻咳一声，坐直了身子，把内心的不安压了回去，正色道，“哥哥嫂嫂，玉堂确实有了心上人，这次回来就是来征得你们同意的”
　　“那我们指定同意啊！”
　　“三哥你听我说完！我的心上人就是···展昭。”
　　终于说出来了，白衣人才松了口气，见到大家罕见的沉默，复又紧张起来，那边红衣人的眉头越来越紧。

　　“我说怎么五弟三天两头往开封跑，原来有猫啊”
　　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声，引来一阵强烈的反响。
　　“就是，连岛都不知道回了！”
　　“这回可真是猫鼠一家亲了。”
　　“奇了，猫把耗子拐跑了！”
　　白玉堂猛然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你们不反对？”
　　卢大嫂瞪了他一眼，声音却格外温柔，“老五，你若是真心喜欢展昭，大嫂定不会拦你，而且你那性子，又岂是别人拦得住的？你们若两情相悦，大嫂支持你，江湖人从不管世俗的看法！”
　　一席话，掷地有声，陡然让两人生出希望。
　　“老五，二哥也支持你！”
　　“哥几个都是大老粗，既然大哥大嫂都同意了，当然是任你们来了！只是老五啊，人家展小猫人不错，你可别仗势欺负人家啊！”
　　徐庆一嚷，把所有人都逗笑了，白衣哭笑不得，手悄悄探过去，紧紧抓住红衣的手，十指相扣，才发现对方手心里都是汗涔涔的。蒋平摇着羽扇，不失时机的来了句“赶紧找个时间把婚事办了吧，免得展小猫老是被丁家三丫头惦记着。”
　　又是一阵哄笑，几个身经百战的江湖人当真兴致勃勃的讨论其成亲的事，倒把成桌的菜肴忘了个一干二净。
　　展昭抬头，正好对上拿人投来的含笑目光，巨大的月亮在他身后剪裁成一轮明镜，真实的犹如梦幻。
　　风移花影簇，草木皆萧疏，云杳重楼无数。
　　他不由的轻吟出声，“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白衣人悄悄靠过来，在他脸上落下轻轻地一吻。

　　酒席越来越乱，白玉堂索性拉了展昭仓皇出逃，临走还不忘抱了两坛卢大嫂亲手娘的桂花酒。他的兄弟们入戏太深，根本没有发现两位重要人物的离席。
　　两人一路跑着，就像他们被困龙索绑在一起时候的出逃一样，直到一处偏僻的地方，才停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白玉堂仰面，看到桂花枝叶掩映下的那轮满月，不由得放声大笑，他身侧的展昭先是困惑了一下，继而也大笑起来，两人笑着便躺倒在了草地上，十指还是紧紧的扣着，衣衫凌乱，毫无形象可言。
　　醇浓的桂花酒倒入精致的白玉瓷杯里，白玉堂盘腿坐在草地上，偏过头去看着身旁的人。
　　“猫儿，这事算是定了，你可不许反悔，”他顿了顿，又满面笑容，“你若反悔，我白玉堂绑也要把你绑来成亲。”
　　世俗怎么看他不在乎，毕竟相爱只是两个人的事，他要的，不过是他的猫儿一句亲口承诺。
　　“展某哪里会后悔，”红衣歪了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倒是白兄，你若反悔，我追到天涯海角也会把你追回来。”
　　“一言为定，”白玉的瓷杯轻轻碰在一起，“白爷爷认定的事从不回头。”
　　他举杯对月。
　　“此月可鉴。”
　　“此月可鉴。”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一饮而尽，桂花酒的香浓，仿佛整个秋天的味道都融了进去。
　　草地上，白色的画影和乌黑的巨阙交叉放在一起，庄重的犹如一个不破的誓言。
　　“唔，猫儿，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嗯？”
　　“你的桂花糕还没有赔完”
　　“白玉堂”
　　“再加上那些瓷器”
　　“····”
　　“不过你可以赔一辈子。”

　　夜色中，抬头看月亮的小野猫悄悄退了出来，生怕惊扰了两个绝配的人，一阵风起，桂花簌簌落了他们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