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夭之沃沃，乐子无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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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卫庄面前，盖聂不需要太多伪装。
尊中酒倒映出他的模样：黑色的发丝，棱角分明的脸。无论从哪一点来看，他都符合一个剑客的形象，但就是这样的人，亲手杀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盖聂举起酒樽，一饮而尽。
“味道如何？”
“很好。”
卫庄起身，再次为他斟酒。他太相信卫庄，所以才会忽略对方嘴角骤然而起的弧度。
一尊，两尊……
模糊过去，清晰现在。
燕云烧的波纹中，映出的是卫庄的脸，虽年华老去，但姿容不减。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师弟是情有可原的。他从不掩饰自己的心机，也从不掩饰自己的梦想，更不会像伪君子一样，欺瞒天下人，博得他们的赞美。他喜欢简单，用简单的方法去达到目的，竭尽所能。而他的真实，却伤他良多。盖聂的眼神描摹出卫庄的轮廓，包括他的发丝和眉梢，他感到自身体某个部位发出的燥热，眼前的事物，也越来越模糊……
不对！
盖聂试图回神，可此时，他已经无力。等到他终于醒悟时，已经躺倒在地。
“小庄——”
“住口！”卫庄拿起鲨齿，在他臂上划了一道。“这个称呼，让我觉得恶心。”
盖聂苦笑：“你还是介怀小圣贤庄里的事情？”
“不，”卫庄俯身，“我只是在那天晚上，又想起了我在咸阳宫的第一夜。”他忽然沉默了，然后猛然将酒卮中的燕云烧一股脑儿地泼在盖聂脸上。
酒水呛进肺里，盖聂开始止不住地咳嗽，他想挣扎，终归因为手脚使不上力气而作罢。
在这个过程中，卫庄一直在看着，脸上的笑一点儿没有消减，等到盖聂终于不再咳嗽，他才又给自己斟了碗水。
“药——是下在我的酒尊里的？”盖聂问。
“不，我们两个人的都有。”卫庄看着他，又一口水缓慢咽下。
盖聂微微苦笑：“你怕我有警惕，不肯喝吗？”
“是，”卫庄凑到他身边道，“为了这一天，我也算是卧薪尝胆。”
盖聂脸色变了，“卧薪尝胆？大半年来我们相处，你竟说是卧薪尝胆！”
“不然，盖大侠觉得，我愿意躺在你身下，每晚重复在咸阳宫的日子？”
盖聂终于不再说话，原来他所做的一切，看在卫庄眼里都是折辱。
“你怎么不说话？”卫庄用剑尖挑起盖聂的下巴，“同我无话可说？”
盖聂不答，卫庄又划下一剑，盖聂的伤深可见骨。
“你杀了我吧，小庄。”盖聂终于不能再自欺下去，卫庄毁掉了他唯一的那点儿希冀。不过，他的确有愧，在十年以前，在咸阳宫，在帷幔之前。
卫庄半天没动，他问：“你想死？”
“不，但我知道，你希望我死。”
卫庄拿剑划开盖聂的手腕，“不，我不是要你死，我是要你生不如死。”
接下来的每一剑都划得恰如其分，很快就是一阵浓重的血腥气。
“你为什么不生气？”卫庄再次弯下腰，盖聂的淡漠融进了他心底最深的恐惧。
“在咸阳宫，是我放弃了你。”卫庄只看见盖聂的嘴唇在动，他拼出这几个字，随后伏在案上肆意疯狂地大笑：“盖聂，你当真蠢到认为我介意你的那几句话吗？你是离去，还是留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只有爱过，才会有恨，我们不过在鬼谷相处三年罢了，能有什么感情？”
“那之前，你——”
“那不过是因为我败在你的手上，为了胜过你，自然要使用一些非常手段。本来你想自刎，我还暗自高兴，谁知道那老东西一直在背后观战，我知道，就算你死了，老东西也不会放过我，既然如此，我何不继续演这一场戏。只是你居然当真了，而且，这么多年不曾改变，实在好笑。莫非，你真的以为我会爱上你这种人？你凭什么？就凭你‘天下第一剑’的名号？”
“你对我，就从未有过感情吗？”盖聂的语调猛然降下来，比平日更低，更冷。
卫庄却不为所动，只是摇头：“没有。”
他的最后一剑，割断了盖聂右手手腕的筋络。自此，剑圣之名就要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
卫庄轻勾嘴角，从暗格中拿出一个玉匣，里面是写好的绢帛，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足以看出主人的心血。
“老东西至死都不肯将鬼谷绝学交给我，可惜，最后还是被我拿到了。不过，现在我已经用不着了，师哥，这些东西，就留给你吧。”卫庄几剑下去，将绢帛劈成几段。
那是他们在桑海的最后一面，也是卫庄在桑海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那一句话之后，卫庄转身离去，破碎的绢帛挡住了盖聂的视线，他无法看到卫庄的背影，不知对方是否如他当年一样决绝。再之后，就是刺鼻的酒气和火焰的滚烫，看来，卫庄是真的恨他，恨到要用这样的方式结束他的性命。
他想起那些前辈，又想起自己的师傅和师叔，果不其然，鬼谷的诅咒再次上演。大量失血造成了意识的模糊，很快，盖聂就再也分不清前方的事物，隔了很久，他才恍惚听到有人低声的耳语。
“还有活的吗？”说话的是个女人，很是冷静，盖聂似乎对她相当熟悉。是谁呢，他却一时半会儿想不出。
“启禀大人，除了盖聂之外，没了。”回话的同样是个女人，听起来颇为年轻，也就不过十几岁光景，声音中透着青涩和紧张，大概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是这样。”女人沉吟了片刻，还未做出接下来的部署，少女又道：“还有就是，那些死去的人颈后都有罗网的标记，她们都是在着火之前死的，一剑致命，应该是鲨齿。”
鲨齿——
盖聂心中一阵刺痛，是鲨齿，他的师弟，他的爱人，他的——敌人。
过度的悲伤之后，盖聂无法再次集中精神，再加上大量失血，很快他的意识一片模糊，女人之后的话，他一句也没再听到过。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夭之沃沃，乐子无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