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舍之懒回顾》嗜睡的木鱼

64、镜中缘（三）

　　“呦，这儿还有一对野鸳鸯啊！”
　　两拨人视线相对间，其中一个架着女子的黑瘦小个子扯着嗓子调侃，穆絮还没反应过来，倒是对面领头的壮汉斜瞥了他一眼，低喝了一句“别多嘴”。
　　黑瘦小个子撇了撇嘴，显然心有不甘，却也不再多话，继续跟着领头壮汉走着。
　　“等下！”穆絮嘴快过脑子，大喊出声。
　　小伍心惊肉跳，却无可奈何。
　　壮汉显然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继续往前走着，其余两人也默不作声地跟上。
　　穆絮皱眉，奋力甩开小伍的手，一个箭步冲到他们面前，拦住壮汉的去路。
　　“小姑娘，你这是何意？”壮汉一脸不解。
　　“不必装模作样，你们为何要抓这姑娘？”穆絮瞪大双眼，想要使得自己看起来更凶狠一些，却不知在他人眼中这般神情毫无震慑力。
　　壮汉嗤笑一声，“姑娘，想必有所误会，这是咱们家小妹，因不满家中为其定下的婚事，任性出逃，哥几个只是为家中长辈解忧，奉命寻回她罢了！”
　　后面的两个男子听罢立即附和道，“是啊，是啊！”
　　“小妹？你们对自家小妹下那么重的手，拿着木棍抡？”穆絮一脸“你放P”的嫌弃表情。
　　“姑娘，这是我们家事，不劳你费心！”壮汉似乎耐心已经耗尽，语气不再和善。
　　小伍见状，立即上前挡在穆絮身前，“误会，误会，即是误会一场，在下为我家小姐给各位道个不是，这事儿就算了，哥们看这样行不？”
　　“算了，算了！”壮汉挥了挥手。
　　“不是……”
　　“小姐！”小伍用后背严严实实地挡着穆絮，不让她往前一步。
　　就在壮汉即将越过两人离开时，被架着的女子从原本昏迷的状态忽然清醒了过来，嘴里嗫嚅着，“救命，救命……”
　　呼救声虽细弱，但在空荡的小巷中却显得尤为清晰，巷中人自然是均听清了，只是各人心思迥异。
　　壮汉佯装无事继续往前走，两小厮自然亦是。
　　小伍咬牙，伸开双臂将穆絮挡得更加严实。
　　穆絮蹙眉，左右闪躲，却依然无法挣脱小伍的围困，眼看着壮汉几人逐渐远离自己的视线，穆絮气急败坏，不管不顾大喊起来。
　　“快来人啊，救命啊，强抢良家妇女啦！”
　　“该死的！”壮汉唾骂一句，即刻回身，扬着木棍就往穆絮这边招呼。
　　“小姐！”小伍反应极快，却也只能以身相挡。
　　壮汉下手狠戾，一木棍正正击在小伍后勃颈，小伍一句“快跑”还没说完便昏迷了过去。
　　“小伍！”
　　见着小伍直直地倒下后，穆絮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以及自身与对方的力量相差悬殊。
　　“臭婆娘，好好走你的路不行，非得多管闲事，今日便让你知道知道多事的代价！”说着便抡起木棍。
　　穆絮也不知道是不怕，还是太过害怕，此时不声不响，就瞪大着双眼看着，木棍挥动的轨迹看得异常清楚。
　　“咚”、“啪啦”，一声闷响和一声脆响接连响起。
　　事情发生得甚是突然，若不是穆絮一直瞪圆双眼，没有眨过一瞬，有可能便会错过如此精彩的场面。
　　木棍已挥到最高点，正要朝着穆絮的额头这一着落点而来，千钧一发之际，空中突然出现一个酒壶，精准无误地砸在壮汉后脑勺上，一声闷响，许是壮汉的头过硬，酒壶竟直接砸碎了，陶瓷碎裂的脆响紧接而来。
　　壮汉被砸了个措手不及，脚步踉跄了一下，伸手摸了下被击打的部位，再移到眼前的手上是沾着血的，“艹！”
　　“哎呀，不好意思，手滑。”一个低沉好听富有磁性的嗓音，带着笑意的话语，却因官话不甚标准而显得与之格格不入。
　　除了昏迷的小伍，连虚弱得奄奄一息被挟持的小姑娘都悠悠地望向了声源处。
　　巷子旁的屋顶上，一名着异邦服饰的男子迎风而立，浅棕色的翻领长袍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之下仿佛镀了一层金箔，连身形都显得异常高大，又或许是他本身就体形颀长，反正看上去颇有江湖高手的感觉。
　　壮汉刚被偷袭，正在气头上，有些口不择言，“哪里来的狗，到处乱扒？”
　　倒是一旁其中一个打手有些眼力见，小声提醒道，“王哥，那人看着是外邦人……”
　　王氏壮汉听罢，定睛一看，对方果真是番邦人，心下已有些怵，但又扯不下脸，仍粗着脖子吼道，“外邦人又如何，外邦人就不必讲道理，就可以罔顾法纪，随意出手伤人了？”
　　此言一出，不但穆絮觉得滑稽，就连他的同伙都直翻白眼，他这是在指责那名外邦人，还是在打自己的脸？
　　“伤人？没有啊，倒是即将要训狗，像……这样！”
　　话未毕，人已至，穆絮明明没有眨眼，可是却仍然没来得及看清楚“高手”是如何从房檐上“飞”下来，准确地落到自己身前，顺便还踹了王氏壮汉一脚，让他趴了个狗吃屎，连连哀嚎和叱骂。
　　“哎呀，怎么一直有狗在乱吠？怪吵耳的，你们中原人养狗都不拴绳子的吗？”高手微微侧过头对穆絮问询道。
　　“啊？”穆絮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跟自己说话。
　　高手瞥了瞥扶着腰站起来的壮汉，用眼神示意穆絮。
　　“哦……呃，看什么人，也分情况吧，有些坏人就喜欢养恶犬，然后放狗吓唬人，好做坏事儿！”
　　穆絮瞄了瞄“高手”，发色是与寻常人无异的黑褐色，两鬓各编了一股小辫，而后与头顶的头发扎到一起成半马尾，发绳似是由什么动物皮毛编织而成，简单而又别致，肤色倒是比这边的人要黑一个度，但也不是难看的黢黑，只是较为健康的小麦肤色，五官立体深邃，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菱角唇……
　　“哦~原来如此！”高手歪了歪头，似是有些疑惑，“那么……如果我打他们，那是不是叫‘关门打狗’？”
　　“……”这人看着潇洒恣意，怎地这般小气，就因为那个壮汉开始说的那句“哪里来的狗”，之后便一直称那些人为狗，反差有些大啊！
　　“嗯？不对吗？”高手却不依不饶，似乎是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呃……是不太准确。”穆絮眼珠子一转，合计着这位外邦来的高手对上壮汉和两个看上去就不怎么专业的打手，胜算有多大。
　　“怎么说？”边问边格挡了壮汉的一个拳头，一手快速地拽过壮汉挥拳的手腕，然后一个转身绕到了壮汉后背，将其手臂反扣着，而后屈膝一顶，顶在壮汉膝窝上，壮汉就这么弯膝跪下了，还毫无反抗之力。
　　穆絮眼睛瞬间亮晶晶，说话的语调都欢快了起来，相关的成语脱口就来，“你现在的行为应该叫‘挺身而出’、‘见义勇为’、‘打抱不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话语间，高手又一脚一个踹倒了扔下小姑娘冲他跑来的的两个小厮。
　　“哦~原来如此。”
　　高手见两个小厮爬了起来，又准备往他这边冲，便一个肘击先将壮汉打昏了过去，看着壮汉软倒了，两个小厮倒不敢再往前了。
　　“姑娘，你怎么样，没事儿吧？”穆絮不知何时绕到了被扔下的小姑娘那儿，轻手轻脚地将人扶起身靠到墙边。
　　其中一个小厮比较滑头，见状对自己同伙使了个眼神，瞥了瞥穆絮的方向，另一个小厮心领神会，两人快速调转方向，一同往穆絮和小姑娘那边而去。
　　穆絮见姑娘脸红得厉害，正小心翼翼地伸手贴到对方的额头探体温，一时不察便被两小厮一人一边给钳制住了，被架起来，被迫面向异邦高手之时，脸上还是懵圈状态。
　　“别、别过来啊，不然，我可不保证自己手会不会抖啊！”小厮瞥见穆絮腰间别着的那柄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拔了出来，将剑架到穆絮颈边，颤巍巍地威胁道。
　　“别冲动，我看你们也不过拿钱办事，应该也不想事情闹大……”高手倒像是丝毫不受影响，语气依然沉稳如初。
　　“别过来！”小厮看出对方的意图，喝止了他往前的脚步。
　　“好好好，我不动，就这样聊，可以吧？”高手依旧脸上带笑。
　　“谁要跟你聊？六子！”说着示意另一个小厮去拉半靠在一旁的小姑娘。
　　六子粗暴地将穆絮的手臂反扣到后背，移交给同伙，而后拉起迷糊状态的小姑娘。
　　“你先走，快！”挟持着穆絮的小厮低声叮嘱自己的伙伴。
　　“那你……”六子有些犹豫。
　　“走！”
　　六子咬咬牙，架着小姑娘往后退了两步，小声道，“老地方等！”
　　“不行，不准走！”穆絮听到六子要带着小姑娘先走，不管不顾地便喊起来。
　　“别嚷嚷！吓老子一跳，手一个不稳，你要是伤到了，可不要怪我！”说着把剑更贴近了穆絮脖子一些。
　　穆絮感受到脖子上有一丝凉意，却毫无痛感，此时她想的竟是，自己似乎一直忘了试一试这柄剑锋不锋利，甚至有无开锋都不知，大着胆子伸出一指往剑身上一划，果然……
　　“……”
　　“……”
　　穆絮的动作自然都被其他人看见了，只是迅雷不及掩耳，没来得及阻止罢了，不料就这般，局势再次扭转。
　　高手扯起一边嘴角邪魅一笑，一手迅速从衣兜掏出什么东西一掷，不偏不倚正好砸到小厮握剑的手背上，剑柄瞬间脱手，几乎同时，穆絮机敏地一脚踩在小厮脚上，小厮吃痛地后退一步，穆絮双手解脱，一个回转回到高手身旁。
　　六子见局势转变得如此快速，反应也变快了，招呼同伙，“快过来，别管他们了，走吧！”
　　小厮即刻跑过去，架起小姑娘另一只手臂，两个人便往巷子深处而去。
　　“快，快阻止他们！”穆絮急了，边说边抬腿就要追。
　　巷子深处不说九曲十八弯，反正三岔路和十字路口不少，转个两三回弯，走岔了，人可就找不着了！
　　高手用脚尖挑起脚边的碎酒瓶，使劲踢了出去，碎瓷片刮过小厮小腿，瞬间撕裂了麻布裤腿，血很快就渗透了出来。
　　“你们最好自己停下，不然，下一个出血的地方，我可说不准……”高手悠哉地开口说道。
　　六子一开始还疑惑自己的伙伴怎么突然踉跄了一下，闻言才快速打量起伙伴，瞥见他小腿上的血迹时，顿了下脚步，“你……”
　　“没事儿，快走！”前面便是一个十字路口，小厮想忍痛继续往前走。
　　“哎，他们这叫什么……冥什么来着？跟不知悔改差不多意思的……”高手此刻竟还有闲情苦思冥想形容他们的成语。
　　“……你想说他们冥顽不灵？”穆絮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不能说人为所欲为，而是厉害的人就是有资本拽啊！
　　高手愉快地打了一个响指，“没错，冥顽不灵！”
　　说罢，用脚背挑起先前那个小厮脱手的那柄剑，精准接住而后便是用力一掷，眼看着剑飞速往那小厮刺去，高手眼尾一挑，左移一步，紧接着又从怀里掏出什么随意地甩手而出，恰好砸中剑身改变了剑锋方向些许，使其正正刺向小厮面前想要转向的巷口墙壁上。
　　小厮被吓了一跳，反射性地往后退了一步。
　　高手脚步飞快，穆絮只见得他一呼一吸间便到了那小厮身前，然而脸上是气定神闲，就像方才不过闲庭散步，并未快步走过，实力碾压不过如此。
　　“这柄剑虽然没有开锋，但也要看怎么用了，你说，如果我使点劲，能不能刺穿你胸膛？”高手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人畜无害的微笑，语气也非常温和轻柔，与说出的狠戾话语，以及抽出入墙一寸有余的剑的飒爽之姿十分不符。
　　六子咽了口唾沫，识时务地开口说道，“大侠饶命！放我们一条生路吧，我们不敢了！”
　　“唔……”高手似乎很是为难，望向刚小跑过来的穆絮询问道，“小美人，你觉得呢？我听你的。”
　　穆絮直接忽略掉对方对自己的称呼，没有考虑太多，直接说：“放下人，你们爱走不走！”
　　高手耸耸肩，“你们都听到了？”
　　两小厮互相望向对方，不多时便松了手劲，扭头就跑。
　　小姑娘失去支撑，脚步虚浮就要往前倒，穆絮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人，“小心！”
　　“谢……谢！”说完便似耗尽了所有力气，毫无顾虑地昏睡了过去。
　　“……”穆絮一时竟也有些不知所措，抬头看了眼天色，怕是已经日入（下午5时-7时）之时，兄长应该快到家，甚至已经到家了，再看一眼怀中的人，这可咋整？
　　“多谢英雄出手相助……”该有的礼仪还是不能忘，心里苦的穆絮感激地笑着向人道谢。
　　“不用客气，抬个手的事儿！”高手摆摆手。
　　“……你是想说，举手之劳？”
　　“哦哦，对，举手之劳，不足……挂嘴边。”
　　“是不足挂齿……”穆絮努力管理表情，不要让微笑变成嘲笑。
　　“嗯。”高手认真地点点头。
　　见对方虚心向学，好学不倦的样子，穆絮倒不好意思起来了，人家一个外邦人，能说清楚本地的官话已属不易，还知道不少成语，最重要的是人刚刚才帮过自己，自己怎么好意思笑话他？
　　“那个……英雄，可不可以请你，再抬个手？”穆絮可怜兮兮地望着高手。
　　“诺布格勒，我的名字，别叫英雄，不好意思……” 诺布格勒挠挠头，断断续续地说道。
　　穆絮瞥见对方微红的耳尖才知道人是害羞了，没想到那么高壮的汉子竟也会如此忸怩。
　　“嗯，诺布格勒，我叫穆絮。我可以叫你诺布吗？比较顺口。”
　　“哦，嗯……”诺布格勒耳尖微红。
　　之后过了好久，穆絮才知道，诺布格勒的名字在他家乡的寓意是宝贝吉祥美妙，而诺布就是宝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