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舍之懒回顾》嗜睡的木鱼

65、镜中缘（四）

　　此后，穆絮背着小姑娘领着驮着小伍的诺布格勒，抄近路到了离穆家丝绸铺最近的巷口，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又退回拐角暗处。
　　“诺布，你先放下小伍。”
　　不知是因为天色已晚又在暗巷中，氛围使然，还是受到穆絮刻意压低的嗓音的影响，诺布格勒的动作也轻柔起来，轻手轻脚地将人放下了。
　　然而，下一秒便差点被穆絮的行为惊得大喊出声。
　　诺布格勒紧握住穆絮手腕，阻止其解开小伍衣襟的动作，“你想做什么？”
　　“换衣服啊！”穆絮一脸理所当然。
　　“？”
　　“我怕那两人还在附近，要是被看到我进了铺子，怕是会给铺子带来麻烦……”
　　“！”诺布格勒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而后，诺布格勒亲自动手将小伍的外衣褪了下来，交给穆絮，又将自己外袍脱下披到只着亵裤的小伍身上，全程背对着穆絮。
　　“好啦，我先回铺子拿几身衣裳，麻烦你先看着他们咯。”
　　诺布格勒转身便见，穿着小伍的粗布麻衣颇为松垮，显得更为瘦弱的穆絮，原本称得其秀气温婉，简单而不失精致的垂鬟分髾髻被拆散开来，换成了一个随意凌乱扎于头顶的男子发髻，原本白净光洁的脸上还被抹上了些土灰，整个人看上去邋邋遢遢的，与之前的形象完全颠覆。
　　不多时，穆絮回来了，又换了一身世家公子的服饰，虽颜色素雅，但仍能看出材质与做工的优良，明显价格不菲。
　　“哇哦，这身衣裳真好看！”诺布格勒感叹道。
　　“你眼光不错啊！这一身可就要一两金呢！”穆絮边说边将手上的小包袱解开，“给你们带的衣裳，快换上吧！”
　　诺布格勒接过穆絮递过来的玄色衣袍，触及其光滑柔顺的质感时，不由得再次心醉，“摸上去好舒服，我可以多要几身吗？”
　　“这个……以后再说吧。”瞧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我有银子，你看，这些可以换几身？”诺布格勒误以为对方当自己想白讨，直接在怀里掏出了钱袋。
　　一袋子白花花的碎银以及一锭元宝，晃得穆絮眼睛都似乎看到雪花了。
　　“诶，怎么大块的只剩一个了？”诺布格勒歪头嘀咕着，“啊，刚刚好像扔了两个来着。”
　　“……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刚刚用来砸人和撞剑的是银子吧？”
　　“啊，对啊！”一脸的理所当然。
　　穆絮差点背过气去，好豪的大侠啊！之前情况紧急，没仔细看，就以为他用的是什么特制的暗器，没想到人直接扔的银子，还是十两一锭的银元宝……英雄啊，你是觉得这一大袋银子揣兜里重得慌，急于减轻自己的“负担”，是吧？话说，这一兜子银子少说也得有五十两，加上之前扔了的两锭十两银，确实是挺重！大侠，行走江湖，都得带那么多银子出门么？
　　“怎么样，可以换几身？”诺布格勒歪着头问，英俊帅气的脸上带着纯真无辜的笑，特别地人畜无害，跟之前动作豪迈、姿势狂拽的人完全联系不起来。
　　“……你先收好，衣裳的事儿晚些再说，现在我们先离开，好吗？”只要他喜欢，即使诺布格勒没有银子，穆絮也打算送他衣裳，毕竟是救命恩人啊！
　　顷刻间，几个人的衣裳都换了个遍，诺布格勒俨然一位富家子弟的模样，小伍和那位小姑娘也都被套上了华贵服饰，而穆絮却又换了一身干净的粗布衣物，装作是富贾贵胄府上的下人。
　　“哎呦，我的大少爷啊，怎么喝得这般不省人事？劳烦公子照看，小的立刻去牵马车过来！”将人扶至巷口，穆絮这般说罢便往丝绸铺后边的马厩跑去。
　　不一会儿，穆絮笨手笨脚地牵着马车过来，嘴里絮絮叨叨着，“乖啊，别出岔子啊，回去赏你好吃的！”
　　几米宽的道，愣是挪了半天，一番折腾终于将马车引到巷口。
　　“公子，小的马上送你们回府休息！”
　　将人送上车里，穆絮才开始慌了，毕竟这是她第一次驾车，看别人驾车看得多，自己上手又是另一回事儿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要不，我来吧？”诺布格勒看出了穆絮的迟疑与忧虑。
　　“哪有公子哥自己驾车的？”穆絮压低声音回道，“我可以的，放心！”
　　深吸一口气，穆絮握紧缰绳，轻轻地甩了一下，打到马臀上，马低鸣一声跑了起来，穆絮先是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立即收紧缰绳，马速便跟着降了下来，马车行走平稳起来，穆絮悬着的心也终于放平了。
　　路上，诺布格勒靠在马车门后，与驾车的穆絮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原本让穆絮觉得漫长的一刻钟似乎一眨眼就过去了，穆絮对诺布格勒也大概有了些了解。
　　诺布格勒，吐蕃人，因母亲有一半汉人血统，耳濡目染之下，从小便对汉族文化好奇，对中原早有向往，这次便趁机会说服家人随族里的商队到中土游玩。
　　“吁~”穆絮紧急勒马，将马车停在穆家后门十几米远处，看着从后门前的一辆马车上下来的人，脑子嗡嗡响。
　　不是没有预料过最坏的情况，然而，真正遇到的时候，还是心慌意乱。
　　“管事，您看，那是不是早上您坐的马车？想必正是穆小姐回来了。”门房的下人眼尖，在穆释进门前多说了一句。
　　“……”穆释缓缓转头一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本风轻云淡的神情瞬间破裂，拳头下意识攥了起来。
　　看着白袍翻飞，清冷绝尘，谪仙之姿的人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走来，脸上明明带着和煦的微笑，但是，每当对方靠近一步，穆絮便觉得周遭的温度下降一些，现下明明是暑气正浓，她却有寒冬将至的错觉。
　　“絮儿，我想你应该有很多话要与我说。”
　　温和的声音，平缓的语调，却愣是让穆絮打了一个冷颤。
　　“阿兄……”
　　“小伍呢？”
　　“他……”穆絮正想着该如何长话短说，争取坦白从宽，却被马车内的惊呼打断了。
　　“小姐！”
　　“嘘，小美人说不要出声！”
　　“唔、唔！”
　　“……”
　　看着穆释皱成川字的眉头，穆絮认命地收起了讨好的笑，瞬间转换成委屈巴巴，泫然欲泣的表情。
　　“阿兄，你听我解释……”
　　穆释抬手制止穆絮说话，直接撩开马车帘布一角往里瞧，但见一名衣着华贵的壮硕男子正捂着另一名有些眼熟的男子的嘴，被捂着嘴的男子正拼命挣扎，两人扭作一团，而马车的另一个角落里靠着一名低垂着头状似昏睡中的小公子。
　　挑起帘布的手无力地垂下，穆释感觉到额角处传来爆胀的痛感。
　　“阿兄……”
　　“进去再说！”穆释再一次阻断穆絮的话，将人推进马车内，而后转身朝一直关注着这边的门房小厮打手势，让人过来。
　　“管事！”
　　“将马车牵至我的书房外。”
　　“啊，书房？”小厮疑惑。
　　穆释微笑着点了点头，“车上有些账本和书籍，有些多，直接送到书房好放置。”
　　“哦，好的！”
　　书房外。
　　“管事，我帮您搬进去吧？”
　　“无妨，你回去吧，我自己来就行。”
　　“嗯，好……好的。”管事笑得真好看，小厮晕乎乎地想着。
　　看着门房小厮步出院子，穆释才挑起帘布，让人出来。
　　一番解释，询问与答疑过后。
　　“所以，你就这般没有计策的将人带回来了？若没有恰好遇见我，你打算如何进门？”
　　“……”穆絮低头抿唇，无言以对，做错事的小孩儿不敢看兄长。
　　“小伍，今日你辛苦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吧！切记，此事莫要声张！”穆释刻意移开视线不去看穆絮，转而温声叮嘱小伍。
　　“管事，我知道的，您放心！”小伍点头应答。
　　“你办事，我放心，回去吧！”
　　“是。”
　　出门前，小伍深深地看了穆絮一眼，略有些担心她会受到什么惩罚，却也无能为力。
　　“这位……公子，多谢你出手相助，不知明日可有空闲，不才可否邀你共进午膳，以答谢大恩？”穆释边说边给诺布格勒面前的杯子添了些茶水。
　　“啊？”诺布格勒对穆释文绉绉的话语半懂不懂，一时不知如何答复。
　　“我阿兄问你明天有没时间一起吃顿午饭。”穆絮憋着笑，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道。
　　“哦哦，有的，吃饭的时间肯定是有的。”
　　“……”
　　约好时间和地点，穆释亲自将人送出穆府，才回到书房打算认真“教育”一下自家小孩儿，不料，还未进门便听到由里间传出了细微的说话声，来不及细想，穆释推门而入，入目便是一人缩作一团瑟瑟发抖，一人手足无措呆立一旁。
　　“不要……过来，不要……”
　　“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穆释快速回身关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