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堕落越快乐》书童朗朗

2、毛毛

　　夏天了，北城的天空晴朗无云，蓝汪汪的一块天，穿梭而过的，没有一只飞鸟，只有些大小不等的飞车和飞船。自从北城街道上出现了一例撞车事故后，那些时速超过四十迈的所有汽车都被吊进了回铁炉，所以一旦有人要着急赶时间的话，必须将私家车停在车站，换乘有轨的空中列车。市民的人身安全，近几年一直被提在城市安全的首位。为了杜绝粮食浪费和环境污染，城里的所有饭店十年前就全部取缔关张，泱泱大国千年的饮食文化从此只出现在教科书里，取而代之的是街边开阔的空间部分耸立的一个个自动取食库，之所以叫它库而不是店之类，是因为这些建筑物的诞生只为了方便市民一日三餐而设，饮品比如牛奶、豆浆之类全城都有各自的输送管道，就像家里的自来水一样方便。你永远不必担心过期变质问题，北城每天的客流量都准确无误地浮动在饮食监控中心的电脑里，即使当天城市饮品过剩，也在十二小时之内将多余的部分从另一个管道流通走了，或进入其他城市的饮品流通渠道，或输送进入农村养殖基地，作为牲畜的一部分口粮。至于那些市民饭桌上的干粮就好多了，统一的纸盒包装，只需买回家在电磁炉上热一热就可以享用。因为地球上像煤、石油等这些能源即将开采殆尽，联合国统一制定了一个人类未来生活发展方案，同时禁止个人买卖粮油、蔬菜，只允许向市民出售水果，只为了节约能源。可怜啊，因为人类在二十和二十一世纪疯狂发展工业，致使地球上的可用物资越来越少，好在太阳每天照常升起，否则的话——
　　从饮料亭里刷卡买了听果汁，还在对我爸那一记耳光耿耿于怀，一脚将喝光的空罐子射进道边的花丛里，只听见一声惨烈的猫叫，就见一个灰不溜秋的东西腾地蹿上一棵枝叶繁茂的松树，眨眼消失不见。倒霉的孩子！
　　“钟旭。今天咋没去上课啊？”在北城我朋友不多，一只巴掌就能数落过来，跟我说话的是毛毛，在一个社区长大，一个楼道里认识的。长这么大，总共也就跟他谋了三次面，今天这次，不算，因为他依然是带着面具。听他说，他老爸生怕他在外被人枪杀，所以，不能轻意露面。为什么啊？我曾经问过他。而他的回答也令我难以置信，因为我爸是城管。
　　可见，在北城，怕只有城管得罪人了，交警和刑警都是文明办公。而城管，想文明却是文明不起来，在这个社会，谁与劳苦大众正面冲突，谁就是人民的公敌。不可思议！
　　好在我老爸自己开了个杂货铺，零零碎碎就那么几样东西，盘子、碗、手枪、筷子、勺子还有匕首，都是服务于人民的，自然就牵涉不到人身安全问题，我自然也可以大摇大摆在街头鬼混。
　　“刚才跟我爸妈去医院瞧病了，你咋也没去啊？”我很是同情地瞄了他那个深藏不露的嘴巴一下，没精打彩回道。
　　“你得病了？啥病？”
　　“你还没跟我说你为什么没上学呢？”我不乐意了，因为他竟然敢忽视我的问题。
　　“因为我爸又被威胁了，一个乞丐扬言要毁我全家，所以我爸叫我今天不要去学校，怕被人认出来。”毛毛的话真是幼稚，我甚至觉得他们家人都挺幼稚的。
　　“我得了不高兴的病，”我气鼓鼓对他凶道，“不高兴，很郁闷，我讨厌这种感觉！”
　　“为什么不高兴？我是因为不能像正常人那样自由自在生活，所以不高兴，可你没有这些烦恼啊？”毛毛胆小如鼠，就连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
　　“我是同性恋啊，所以我爸骂我，说我丢了他的脸，你说，这能怪我吗？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被冤枉。”我愤愤着说。
　　“你是同性恋啊。同性恋很好啊，这辈子总有男人保护你，你爸干吗想不开啊？我还盼着自己是同性恋呢，往后就没人敢欺负我了。”毛毛羡慕地走近我，亲热地拉着我的手，好像我能保护他似的。
　　“那你是不是啊？”盯着他好看的下巴，还有细皮嫩肉的小手，我对他竟然有感觉了。
　　“我，我不知道。”许是我的大手捏疼了他的小手，他说话都颤音了。
　　“你试一下不就知道了嘛，今天我在医院里学的，你要是对男的有感觉，就说明你也是同性恋，你现在有感觉了吗？”我呼吸一时都急促起来，脸膛发热，真希望他也对我有感觉。可惜，他那可恶的面具让我什么信息也得不到。于是，我大胆地往他衣服里摸去，软绵绵的，真是扫兴。
　　我松开他的手，怅然若失地扭转过身，准备离开了。
　　“钟旭，我不是吗？”毛毛显然也很失望，看来自己这辈子得不到我的保护了，“可能我发育晚吧。你再等我两年，等我到十六岁好不好？我肯定会是同性恋的。”
　　“好吧，等你感觉自己是的时候，再来找我吧。”我毅然地迈开大步，往就读的学校里走去。

　　我就读的是北城市一中，高二理科。学校建在一座山洞里，至于为什么会建在山洞里，没有人对我说，我也没兴趣问。不过据我观察，可能是因为人其实也属于穴居动物，潜意识里总想把自己严密包装起来，生怕暴露出自己的软肋，遭遇不测。
　　我之所以会选择学理而不是文科，全拜我爸所赐。我爸希望我将来当个建筑师，他说地球现在每寸土地比黄金还贵，会策划会造房子，也就是把握住了全人类全社会的命脉。这一步棋后来验证确实是走对了。
　　不过，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还得规规矩矩坐在教室里听物理老师讲“四维空间里人类意识只是一块有机芯片”，还有英语老师的“how are you”为什么要翻译成“你好吗”,要不就是生物老师给我们讲解他写的一篇研究报告《情感是生命的产房》，大意是但凡每个生命里都遗传有情感，情感是维系宇宙中生命正常运动的荷尔蒙因子，像太阳磁场一样，波及到每个活着的蛋白质细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