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番外 圣诞礼物（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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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年纪轻轻就成了部门经理，你在他们那家小店里没呆多久吧？”
“错了。我在那里呆了整整四年，一直到他们决定关店为止。”
“四年？那你不都十七八岁了？”
“你觉不觉得有的人就象一个很强的磁场？”季良突然问了句不相干的话。
席阳想了想，想到一个人，点点头：“对，我哥就是一个。”
季良笑了，对那位贵公子，没人会印象不深刻：“大哥和清风哥也是如此。在他们身边日子虽然清淡却很舒心，我一天到晚好高骛远可也舍不得离开，当然也是因为没有地方好去。”
“你……一直都没有上学？”
“没有。不过那四年我跟他们学到了很多东西，远远不只一口流利的英文。”
“哦？……譬如……”
“譬如做人，譬如相互支持，譬如爱一个人……”
我在店里住了一年多以后，我们店里又添丁进口了。这一次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是我拣进店里来的。
我晚上一个人住店里，我那个年纪怎么可能被一部电视套住，所以常常在关了铺子后出去闲逛，我就是在夜市上遇到那孩子的。
当时我看到一伙人追个半大孩子，一直追到了暗街里面，好奇心战胜了恐惧感，悄悄跟了过去想要看个究竟。那个孩子在暗街上给堵住了，双方打了起来。小孩象是个练家子，跟他们对打了一阵，不过毕竟年纪小，还是给打倒在地。那伙人抢走了他身上的所有东西，还狠狠地踹了他好几脚，这才骂骂咧咧地去了……
我从小滑头但是比较懦弱，见他一个人敢和几个成年人对打，先起了佩服之心，后来见他被打得那么狠，居然一声不吭没有求饶，对他的硬汉作风佩服得五体投体，等那伙人走了跑过去一看他还有气，于是很冲动地决定救他一命。
好不容易把他弄回去，他却一直昏迷不醒情况很不好，我也不过十五岁越看越怕，怕他死在店里我脱不了干系。可是送他进医院吧，我哪有那么多钱？只好半夜三更打电话给大哥。
来的是清风哥。他查看了伤势之后把人送进医院，留下几千块钱作医药费，跟医生说就这么多钱，再多医药费就拿不出来了，你们看着办吧，救得活算他造化……清风哥这个人处久了就知道，他对自家人很好，但是外人的死活从来不放在心上，本来我以为他会直接赶人，能够把人送到医院已经很出乎意料了。现在想来，他那么做多半还是顾忌到大哥的反应。
那孩子叫林相雨，他被打到内出血，当晚就动了手术，据说身上还有旧伤营养也严重不良，幸好大哥第二天又专门去医院补交了钱，不然他恐怕是真的没得“造化”了。
相雨一直在医院了住了一个多星期才勉强恢复，到那个时候我才明白我拣了一个多大的麻烦回家。
店里住不下两个人，大哥只好找了间房让我们搬进去。虽然房子很简陋位置也不好，但对于我们来说仍然是一大笔开销。最可气的是林相雨这个人，别看他长得清秀文气，脾气却是死臭心防还重得要命，就象全世界都要害他似的。我们辛辛苦苦救了他，没一句好话不说，还常常骂人，动不动就摔碗砸盆，骂我们别想从他身上捞到半点好处……清风哥有次给气得动了手，他居然还敢还手，不过也没从清风哥手上讨到什么好就是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清风大哥动拳头，才知道他身手那么好。老实说，别说清风哥那脾气，就连我都好几次差点动手揍相雨，“差一点”的原因是知道肯定打不羸。
他一闹就是几个月，把家里闹了个乌烟瘴气，每个人都头大如斗。有次我实在气极了，跟大哥说干脆把这个瘟神送出去算了，我们庙小贡不了大菩萨。致远大哥沉默半晌，最后还是那句老话：既然碰上了，能帮就帮吧。
我也不知道大哥他们花了多少力气费了多少劲，直到几个月后，那个家伙才逐渐安静下来。只是有次我听到大哥跟他说：“你姓什么就那么重要？报仇报仇，你爹妈真的想你为他们送死？还有，你就那么肯定你爹娘老子没有干过伤天害理的事？他们坐到那个位子上，你真以为是靠日积一善坐上去的？……冤冤相报，没完没了，为什么你就不能把过去放下、做回你自己就好？……”
后来好不容易相雨不闹了，没想到却有人为了他到店里来找麻烦，说是他家里欠了人家的钱，说好他要还债……我至此才明白相雨的背景不简单，估计连名字都是假的。好在事情最后不了了之，也不知大哥他们用了什么法子。
出了林相雨这件事之后，我们就开始入不敷出。屋漏偏遭连夜雨，一向身体很好的清风哥居然病到住医院，因为正好发生在相雨的债主找上门来的那几天，我一直怀疑清风大哥的病也跟相雨的事有些关系。相雨那个时候就象完全变了个人，天天在家里守着清风哥，让人觉得他突然间长大了。
清风哥病好后相雨就不声不响地离开了，从大哥他们的平静态度看，他们应该是知情的。不过我就不一样了，直到他走了之后我才后知后觉地醒悟到他为啥会交待我好好照顾大哥和清风哥。当时我气乎乎地说他没心没肺，居然想让我代他感恩，清风哥却淡淡的说：他用不着感恩，我那么做不是为他，要不是你大哥总觉得欠了他的，我早扔他出去了。
清风哥住了几天医院我们的积蓄算是彻底光了，为了贴补家用，大哥找了家补习学校，每天晚上去教英语。那段时间清风哥在家养病，他自己则是白天看店晚上上课。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开始意识到他们的相处模式有多不寻常。
说实话，我一直喜欢大哥多过清风哥，这次清风哥生病在我看来给大哥添了很多麻烦，大哥已经那么忙了，他还心安理得地把人指派得团团转，我心里很为致远大哥不值。大哥却笑着对我讲：你不要腹诽，他这个样子我才安心。这个世上我只有他，他也只有我，如果连我们间都要掩饰都要矫情，就真没啥好留恋的了。我很不服气，说那也得相互关心相互体谅才成。大哥笑了笑，回答：他为了我可以不要命，你说那是不是关心？他的关心有我知道就够了，你这个小鬼不要胡乱打抱不平。
我那时候年纪到底还小，还不能理解大哥话里的意思。后来渐渐大了，越来越羡慕他们两个人──想想要什么样的感情，才可以让人无怨无悔的付出？要什么样的过去，才可以换来那么坚定不移的支持？……他们两个都是人中龙凤，所以才能得到那份真情，可怜我这个凡人不幸偷窥到了天堂的一角，也开始幻想有一天能够找到那种天荒地老，可能注定要寂寞一生了吧？
店里总算恢复平静，为了节省开知，我又搬回了小店。这件事让我耿耿于怀了好一阵子，因为清风哥生病的时候，相雨时不时地住在他们的书房里，他住得为啥我就住不得？大哥却说相雨住的时间不长，我却是个丢不掉的大包袱，放远一点比较不讨厌。我心里明白一定不是这个原因，相处了那么久，经过了那么多事，我们早就象是一家人了，相信就算我有兄长，也不会如此亲密。
这样又过了大半年，换我生病了，发高烧，烧得昏昏乎乎的。因祸得福，我终于如愿以偿，搬进了他们的小书房，并且终于发现了他们的秘密──原来他们都顶着一张假面。刚开始我以为是武侠小说里的人皮面具，惊奇得不得了，后来才知道那是极高明的化装术。我虽然年轻也明白事关重大，一张嘴闭得严严的，半分也不敢向外人透露。
这样又过了一年左右，大哥说我长大了，应该好好规划一下自己的人生，而且他们也打算四处走走。于是我们关了那家小店，他们离开了那座城市，我去了补习学校。四年间我跟他们学到的东西足以应付文科方面的考试，也就是补补理科方面的课业，两年以后就考上了大学。
当时他们跟我约定由他们资助我上完大学，等我找到工作后，再慢慢把借款还清。不过后来因为我照顾阿净，清风哥就说钱不用还了。
“阿净？”
“那天你也有见到他，是那个年纪稍稍大一点的孩子，另外一个认错人的叫小米，他们跟我一样，都是机缘凑巧得到了大哥他们的帮助，算是命中有贵人相助吧！所以对于我们几个来说，大哥他们是至亲的亲人，我们……都希望看到他们快乐。”
见席阳闷着头不做声，季良接着往下说去：“其实说起来这次能够找到你，还是相雨的功劳。他时不时地会回家看看大哥他们，只是他神神叨叨的，要找他的时候总是找不到，否则也不至于足足等上一年时间。”
席阳仍是不言不语，心里却在为凤晨安难过──对非亲非故的人都这么好，为什么反倒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如此无情？
象是看透了席阳的心思，季良话锋一转：“我讲出这些往事就是想说，如果一个人对外人尚且如此尽心，你说他怎会无缘无故地抛下自己的亲生儿子？”
“我……哪里会知道。”
季良一声叹息：“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大哥从来不亲近小孩，以前常常有客人带了儿子女儿来店里，大哥从来不逗弄小孩子，全是交给清风哥打理。但是那次他却抱了那个乖乖，所以我想……”
“你想干什么？”说席阳很聪明吧，好象不过尔尔，说他笨吧，有时候又点都不用人点，自己就透了。季良一提到乖乖，他心底当即涌起一股不好的感觉，全身的毛立时竖起，警惕地注视着对面的季良，活象一只随时准备为了小鸡仔与老鹰拼命的勇敢母鸡。
季良给他逗得笑了起来：“别的不说，单是大哥的孙子这一条，你说我会害他不成？何况你家那位安安也不是我惹得起的人物。”
“想都别想，不要把小孩子卷进来。”
“我没说要把孩子卷进来，我只是想从孩子入手。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最近会举行一个家庭聚会，算是庆祝我在纽约找到工作又买了房，大哥他们会过来住几天，到时你把乖乖也带来吃顿晚餐可好？”
席阳依旧是紧紧张张地注视着对面，紧闭着嘴一言不发。
“你看，你我算是同事，这件事……”
……
余下的时间，席阳的上司季良同志一直在不停地苦苦劝说着席阳，摆道理讲事实，逻辑推理前景展望，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口水几乎说干，态度可说是卑躬曲膝，好不容易，席阳松了口，说考虑考虑，过两天给他答复。
待到两个人从餐馆出来，已经是下午三点钟，这顿饭足足吃了三个小时！
心烦意乱下席阳决定旷工半天，也不回公司取车，与季良分手后直接招了计程车回家。
汽车上，席阳依旧是眉头紧锁，想着这件事应该找谁商量比较好，突然间脑子里亮光一闪，一个爸爸，一个父亲，对晨安来说，上哪去找比这还要好的礼物？
不过，送晨安一个爸爸作圣诞礼物，这件事好是好，只是真的……可行吗？
不管了，行不行的，不试试怎么知道？
车窗外阴沉沉的天，好象一时间变得亮堂了不少……
番外“圣诞礼物” 完结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番外 圣诞礼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