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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一念错 ...
陈望舟听到这个地名,困惑地蹙了下眉。裕泰洋灰厂是京师最大的水泥工厂,成立于四年前,是一家多方合股公司,政府和民间共同创办,投入白银一百二十万两,引进了德国的技术,工程师也是从德国请来的。裕泰日产水泥可达五百桶,京津地区三分之一的建材,用的都是这里的原料。陈望舟不知道赵夜白把他带去用意何在,侧过头,待要问话,只见赵夜白也把脸转向车窗,似乎对着街景出神,眉头的结,以及嘴边紧抿的深纹,却暗示着他糟糕的情绪。前排的司机也是一门心思闷头开车。滞重压抑的空气在车里堆积,陈望舟想了想,还是没有做声。
吱地一声,汽车刚停在一条马路的一侧,就有一队荷枪实弹的卫兵跑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围起来。倪副官抢在最前头,打开车门。其他人退到一边,列队垂手恭立,赵夜白沉着脸跨了出去,一只脚踏在门外,回头看了一眼,陈望舟跟在他身后走出来。赵夜白刚一露脸,一行士兵齐刷刷地立正,行军礼。赵夜白用戴着白手套的手微触了下帽檐,环顾四周,张口问倪副官:“刘署长呢?”倪副官道:“警察局的人在街对面,观察动静。”
马路上不见行人,两边几座小楼,不是望进去空荡荡没个人影,就是把窗帘拉上大半,从缝隙间偷着张望,看样子事先的封锁工作做得极好。马路对面是一排砖墙,划出一间院落,工厂的厂房就在里面。赵夜白正观察着那里的情况,从马路对面,走过来一个栗色制服的军士,陈望舟先以为也是总督府的人,看帽上的徽章和制服上的嘉禾纽扣,才知道是警察署要员。看到那人,陈望舟心一沉,不知是那双斜飞的掉梢眼,鼻梁边两道尖刻的凹线,还是在看见自己的一瞬间,阴晦莫名的眼神,给人一种心机很深的印象,让他感到些许不安。那人对赵夜白点了下头,亦没客套,显然不是上下级的关系。
“刘署长,情况怎么样了?”赵夜白匆匆问道。
“匪徒和他挟持的人还在院子里。其他工人待在厂房里,暂无性命之忧。”刘元亨朝着厂房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在你来之前,我们试着交涉过几次,看样子是行不通。”
赵夜白想了想,“这件事,有什么起因吗?”
“那人原先是昏了头,绑了工头,想要挟工厂让他复工,但后来好像脑子转过弯来了,意识到这不是闹着玩儿的,就被吓得神智不清,嚷嚷着要跟那工头同归于尽。”刘元亨伸出下唇,那是个鄙夷的表情,“要不是我们查了犯人的家底,让他放聪明点,不要连累了妻儿,估计那工头早就一命呜呼了。”
“干得好。”赵夜白点头,“能不能强行进入工厂里?”
“试过了,两人贴得太紧,不好有什么动作。”
“看来事情有点棘手。”赵夜白一手托着下颚,思忖道。
“就是呵,要不是因为裕泰的情况特殊,算是政府办的厂子,又牵扯到洋人,闹出事来风闻不好,哪有那么多劳什子要顾及。”刘元亨眉毛一拧,恨恨道,声音里透着阴气。
“这事不能闹大,你没让记者进来吧?“
“这个我自然知道,所有的闲杂人等,都被署里的人拦在半里外。”刘元亨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四周,抬起清水眼,盯住陈望舟,“除了你带来的这位……”
“这是我适才在电话里,跟你说的那个人。”赵夜白打断了他的话。
“就是那个来施法的救兵吗?”嘲谑的口吻,幽凉的眼神像蛇一般从头溜到脚。明白这个人的身份后,陈望舟记起彭师弟被捕的情节,以及之前戴师兄的案子,冷着脸避开窥探的目光。
赵夜白没有接这个茬:“把事情的经过再跟我说一遍。”
刘元亨收回令人心烦的视线,“歹徒是裕泰的一名工人,跟工头素来不和。前天工厂接到指示,裁减人员,那人也在被裁的人当中,怀疑是对头从中作梗,就于今日午时,在工厂后门截住了工头,拿刀架在脖子上,绑至院中,之后就一直这么僵持着。”说到“工厂接到指示裁员时”,刘元亨停了片刻,看了一眼赵夜白,那张俊美的脸依旧神情沉郁,并无一点被触动的迹象。
“事不宜迟,我们马上进去。”赵夜白斩钉截铁地发了话。
“督军也要过去?警察署的人单独去就够了,不劳督军大驾。”刘元亨的眼皮跳了下,阴阳怪气地道,语气里隐约有一丝不快。
“我要把他带进去。”陈望舟身子一歪,被赵夜白拽了过来。接着只听他沉声下令,“刘署长,你带上一小队人,要身手矫健的,人不要多,以免打草惊蛇。”
“知道了,督军大人,这里由你说的算。”刘元亨嘴角牵出凉凉一抹笑,转身欲去,赵夜白的话却没有完。“还有,万一出了事,叫人首先保护他。”赵夜白加重语气强调道,同时指了指身边的陈望舟。
**************
在士兵们前呼后拥的拱卫,或者说是押解下,陈望舟惴惴不安地进了院子。赵夜白走在他的一边,前面是刘元亨和他手下的人,后面跟着倪副官。他们走过高耸的二层厂房,窗边人头攒动,滞留在厂里的工人们趴在楼上,推搡着往下看,贴着玻璃一张张脸,有的慌张,有的恐惧,还有些跃跃地等着看好戏。经过厂房,有几座大小不一的水泥窑,一侧立着黄色锥形屋顶的塔楼,孤零零地立在翻滚的云层下,荒寒的天就像戴着块铁面具。楼前有一团肥大的影子,再走近几步,陈望舟才看清楚是两个人,只不过一前一后,身影交叠在一处,形状纠结。
前方是个龇牙咧嘴的瘦子,已经被吓得面无人色,瞪着鱼泡眼,直着脖子对天哀嚎,一声赛似一声凄厉。他叫得像活见鬼也是情有可原,任是什么人,双手被反剪着捆在身后,胸前贴着一片动一动就会捅进心口的刀刃,三魂七魄估计也掉光了。拿刀抵着他的人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汉子,粗布短褂,身板倒还结实,但看得出因为长期营养不良,一脸菜色,繁重的劳动使他的腰杆略微佝偻。他的模样倒让陈望舟有些意外,原本以为行凶者会是个十恶不赦的暴徒,实际上无论长相,还是打扮,都是个再平常不过的人,和他每日都会见到的人们,那些街上赶大车的,树底下下象棋的,早点摊上炸油条的,并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那汉子神情晦暗,周身裹着一层黑沉沉的煞气。那是在恶意的密窖中滋生出的气,是偏执的意念发酵后放出的毒,腐蚀身心,恶浊淤结,比在沼泽谷底盘旋的瘴气更致命。
眼看塔楼近在眼前,刘元亨手一挥,警察署的人停下脚步。虽然人数已减至最小,而且除了各人腰间别的枪械之外,刻意没有带其他武器,可是这班头戴饰有嘉禾飞鸽徽章的帽子,制服颜色活似蟋蟀的人马刚一出现,手持尖刀的汉子悚然一惊,顷刻间骚动起来。他一把扯过叫得瘆人的瘦子,把刀刃移到那人喉咙上,嘶声叫道:“你们不要过来!谁敢往前一步,老子立马宰了他!”
警察们停在原地,面面相觑。瘦子听到了这话更加惊恐,卯足了劲开始挣扎,汉子为了制住他也下了老大的力,攥胳膊的手仿佛要掐进肉里。刘元亨看了一眼赵夜白,赵夜白走上前几步,厉声道:“你不要乱来!“
“别过来!你M的没听见吗,我叫你别过来!”汉子不再聚焦的眼里喷出疯狂的火光,他一边嘶吼着,一边无意识地将刀刃往里戳,瘦子的喉头已经渗出了血迹。
“我答应你,不会做任何事。”赵夜白用清朗的声音道,摊开双手,让对方查看。”把你手中的刀放下,我们谈一谈。”
“滚,都给老子滚!“宣泄般地重复着,丧失理智的男人听不见任何话。刀锋又往肉里刺入几分,瘦子痛不堪言,嗷嗷直嚎。
眼看交流的途径已尽数阻断,赵夜白转头注视陈望舟,“你去跟他说几句,随便你用什么办法,让他的态度软和下来。”接着靠近陈望舟,耳语般的音调道:“如果有成效,我会遵守诺言。”
陈望舟倏地看向赵夜白,目光无比清明,照得人胸中雪亮,显出一种出于悲悯,无关利益得失的自尊,使赵夜白有一刻间的愣神。陈望舟轻轻地,却坚定地吐出几个字:“让我试一试。”无论交易成功与否,此刻对他都不再重要,他现在一心一意想的,只是危机得到化解,所有人都能安然无恙。赵夜白颔首。陈望舟朝塔下走了两步,听见赵夜白在他身后轻轻道:“你说话的时候,五步之内会有人接应。“他停了停,又继续往前走。
不知是因为陈望舟将双手举过头顶的动作,还是那身水色长衫中逸出的学生气,抑或是他脸上始终带着的柔和表情,面前的汉子虽然依旧叫骂不绝,却没有做出攻击性的举动,刀尖似乎放下了点,也离瘦子远了一寸。煞气带来的压迫和眩晕感也不似先前那么强烈,两人距离十步左右时,陈望舟反而舒坦了些,感到周遭的气息有了流动的迹象。他收敛心神,深吸一口气,平静地道:
“这位大哥,我只是一介学生,不是警察署的人。你有什么苦处,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说与我听。”
从那只死死掐住瘦子胳膊的手可以看出,汉子的神经依然紧绷,但毕竟比先前缓和了很多,他用半含警惕,半带疑惑的神色看了看陈望舟,依然紧闭嘴唇。
“你这么做一定有其原由,你只有说出来,别人才能明白。”
青年的声音好似是清冽的泉水,浸湿了干枯颓败的意识,散发出的淑气,又像是一只宽厚又绵软的手,手心带着熨帖的温暖,从内心的创口上抚过。汉子忽然感到一阵放松,也许太习惯于在忧患中度日了,劳碌,担忧以及失意和怨恨的情绪,使他的心早就成了坟墓。一旦照进了世上的光,感到了人情的热,早已不记得的疲倦感觉,此时又如潮水般的袭来。他有了诉说的欲望,犹豫了半晌,还是苦闷地垂下了眼脸,重复着一开始的话,只是口气少了些凶悍。
“给我走!”
陈望舟报之以徐徐一笑。“那我先说上一段吧。“他的口吻既像是个懂事的孩子,又像是个体察人心的长者。眼里流转着宁谧的光,缓缓地道:”我认识一对父女,父亲在集市上摆摊,女儿是个绣娘,手艺精妙,只可惜无人赏识,只能靠做些零碎的活计贴补家用。父亲腿脚不好,一到阴雨天,就痛得钻心剜骨,即便这样他还是风雨无阻地去赶集,想着哪怕多赚一文钱,也可以让女儿好过些。女儿为了不让父亲劳累,没日没夜地做活,累得腰酸背痛。她说有了钱,就可以帮爹爹买治病的药。”
“他们活得很辛苦,也很努力,心里有彼此,所以不会放弃。“
“当我了解这一切后,很是敬佩这二人。虽然力量微弱,还是很想帮上他们。我相信受苦不是天经地义,人是可以互相帮助的,首先,就是要互相了解。”
“所以,可以告诉我你的事吗?“
一片寂静,只能听见粗重的喘息声。汉子直愣愣地看着陈望舟,听他说完了,握着刀的手又向下滑了滑,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艰难地张了张嘴,哑声道:
“你说得对,我也是被逼得不行了,才会这么做。要没了这份工钱,家里就揭不开锅。两个娃子这几日都靠喝些米汤过活,小的那个饿得直哭,再这么下去,怕是连年关都撑不到。这个畜生,他把我撵走了,不是跟我一个人过不去,是要我一家的命啊!“汉子说着眼里又现出怨恨之色,瞪着对头,握刀的手上加了力气,暴出青筋。
“那你这么做,就能让情况好转吗?”陈望舟的眼前展开了一幅场景,天桥下,脸冻得发紫的男孩蹲在角落里,舔着碗边上的豆汁。男人的两个孩子,他们的小脸和孤儿的面容重叠在一起,陈望舟沉痛地发问。
“无论如何,我不能饶他。”汉子切齿道,紧箍的手腕猛地使力,差一点拧断瘦子的一只胳膊。
“即使伤害这个人,也改变不了当下的处境。工作依旧没有着落,家里依旧揭不开锅,两个孩子依旧要饿肚子。这难道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令他人不幸,并不能给自己带来幸福。而且你要是因为伤人之罪,被处以惩罚,反而会给家中带来不幸,使家人伤心。你就忍心看着他们难受吗?”
“我……”汉子露出了动摇,双肩一波波地抽搐着,下巴哆哆嗦嗦地直打战。
“你的妻儿如果在这里,一定会不顾一切,把你拦下吧。”
“所以,快住手吧,不要让孩子们再伤心了。”
想到汉子一家将来的生计,陈望舟补充道:“你刚才那番话,在场的人都听到了。虽然没法代表其他人,至少我是你的证人,愿助你一臂之力,向工厂情愿,申诉不平。”
“一定有别的解决办法,比现在这种好得多。”
有一种语言,似乎是涓涓细流,点到为止,却又是滴水石穿,深入肺腑。汉子的手颤抖起来,眼里的狂躁一点点地褪去。不只是青年说的话,还有他身上独特的气息,像是三月里田垄间的清风,催开了心中的花芽。他的心里有了萌芽般的希望。三千世界里的优昙花,种子埋于人心,一念间菩提转烦恼,一念间烦恼转菩提。
青年微微闭上眼,又睁开,轻声道,“回去吧,还有人在等你。”
这一声呼唤打开了心上的锁。持刀的手搭了下来,悬于身侧。箍住瘦子的大手一松,瘦子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刻连滚带爬地朝警察署的人所在的位置奔去。汉子留在原地,肩头一耸一耸,喉头滚动,似在呜咽。
“我现在就去帮你说情,你等一下。”陈望舟急急转了个身,带着一份欣喜,一份期待,往回走着。在后方五步远的地方,正像之前许诺的那样,督军赫然站在原地。陈望舟赶了上去,他要跟赵夜白说,求督军网开一面,看在此人自愿改过的份上,不要定太重的罪,而且赶紧派人送粮食过去,接济他的家人。
突然间,陈望舟刹住了脚 。他发现身边聚起了警察署的人,伸直手臂,拔出了枪,乌黑的枪口对准塔楼的方向。
枪声响起。
陈望舟发出了几乎不成声的尖叫,急忙转过身。子弹分别射穿了汉子的肩,腿和小腹,一个个狰狞的洞口,汩汩地向外渗着血。汉子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那是濒死的兽的叫声,充满了痛苦,绝望和恨意,僵硬地挺立着,面朝陈望舟,摇摇晃晃走过来,先于肢体一步死去的双眼定格住了最后的表情,像在乞求,又像在控诉。陈望舟只觉天地倒转,眼前是无边的漆黑,他没有想到动,看着汉子的那张脸,直到它被放大到了眩晕的程度。身后的赵夜白从腰间掏出手枪,勃朗宁M1900,这款手枪,曾经因为在萨拉热窝伏击过奥匈帝国皇太子,在哈尔滨伏击过伊藤博文而闻名人,如今,结束的是一个普通人的性命。赵夜白扣动扳机,一声划破空气的响声,子弹正中心脏,汉子轰然倒下。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活人药亦是杀人刀。他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当事情真的变成了这样,他却不能用不知道来使自己解脱。陈望舟踉跄地往后退去,赵夜白上来搀扶,碰到那纤瘦的手臂,不知为什么还能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强行地挣开拂上的手,那手上有血的滑腻。赵夜白垂目,对近旁的倪副官交代了几句。走到一边去。倪副官走近几步,小心翼翼地扶住陈望舟,陈望舟心如死灰,闭上眼睛。
“叫你手下的人把现场处理干净,不要留痕迹。被困的工人们可以疏散了,安抚好他们的情绪,不能再出乱子。”赵夜白对刘元亨嘱道,没有触及未经商量就执行下去的射杀行为,警察署长有权根据情况做出判断,旁人不得干涉。顿了顿,赵夜白加了一句:“另外,去犯人家通知一声,注意不要吓到他家人。”
刘元亨瞟了赵夜白一眼,考虑这么琐细并不是赵夜白一贯的作风。“门口的记者怎么打发?”
“就说歹徒在包围下精神崩溃,丧心病狂,试图杀害人质,被警察署的人员击毙。”
“可是那怎么解释他和歹徒的对话?”刘元亨指了指陈望舟。
“不要让人知道,他和这件事的牵连。反正目睹这一幕的只有你的手下和楼上那些工人,工人们是隔着窗户看到的,听不见声音,不清楚底细。到时候让工厂给点钱,封住他们的嘴,谁要是乱嚼舌头,就叫他卷铺盖走人。”
“明白了。”刘元亨幽幽一笑,果然还是那个讨厌又欣赏的督军,为达目的不惜手段,是二人唯一的相似。
“还有元亨,之前你们抓的那个姓彭的学生,把他放了,跟校方解释一下,就说情报来源有误。”
“什么?你不会是让警察署……”刘元亨错愕,一是对于话题的转移,一是对于这条指令的意义。
“我只是让你们做个解释。有必要的话,写一份东西说清楚。”赵夜白用毫不拖泥带水的语气道。
刘元亨看了看依然像丢了魂一般的陈望舟,又看了看面色森严的赵夜白,压下眼底复杂的神色,小声道:“明白了。”
这时有警察署的人前来报告,“署长,记者们都堵在门口,要求报道事件详情。还有裕泰的宋董事,也在门外等着见您。”
“谁都不见,立即回去。”
两扇铁门大开的一瞬间,扛着家伙的大队记者涌了进来,中间还夹杂着其他好事之人。有几个穿着黑色马褂的,看模样像是保镖,簇拥着一个西装革履,裹着毛皮披风的年轻人,那是裕泰的最大股东,茂昌公司常务董事宋涵靖。他手中叼着一只烟,看到赵夜白和刘元亨出来了,施施然点头致意。赵夜白没有心思多做滞留,只略一点头,擒住陈望舟的手,由倪副官在前面开路,强行分开乱哄哄的人群,快步走至马路边,坐进车中,闷闷然一下关门声,如同一声从心中迸发的恸哭,陈望舟阖起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没有睁开。向晚的风摇撼着落尽叶子的悬铃木,止不住地呜咽,出殡般的黑色汽车扬尘而去。
对于二次元的作品,我其实并不反感圣母类型的主角,正能量多好(被pia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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