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命定死局 ...
-
蛇怪在听到这句话后就从幽暗的洞口滑了出去，鳞片与地面摩擦的声音激起了哈利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收紧了环住身体的双臂，感觉一股寒意从尾椎骨一直升入大脑。
墙壁隔绝了那一端所有的声音，寂静笼罩了幽暗的密室。哈利听不到汤姆在和蛇怪交谈些什么，然而蛇怪曾经提过的对于泥巴种的清理的话在他脑海中翻腾不止，想象的画面几乎夺去了哈利的呼吸。
他现在对汤姆已经完全丧失了信任。他一点儿也不怀疑只要蛇怪能够给出足够的筹码，汤姆一定会放它出去为所欲为。但他不明白汤姆为什么会知道如何进入这个密室，难道他在短短几天之内就找到了进入这儿的方法吗？
这不可能！
那难道是自己无意中泄露了什么？这也不可能……不，不对，等等！
一个被他遗忘的怀疑忽然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哈利的表情刹那间变得一片空白。他知道汤姆是怎么知道进入这儿的方法的了——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告诉”了汤姆！
墙壁的那一头这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陷入无限自责的哈利脸色愈发惨白起来。一个身影从洞穴旁忽然浮现出的一个隐藏的入口走了进来，蛇怪被他留在了外面。墙壁四周阴惨惨的水晶把幽邃的蓝光投映在他身上，一双墨色的眼睛仿佛集聚了所有的黑暗。
“我就说我一定能找到你。”
汤姆走近哈利，颇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一幕与当初在孤儿院门口汤姆说着“这是你为欺骗我付出的代价”的那一幕何其相似，只是两人的心境都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哈利对他这句话没发表任何评价，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汤姆，语气十分肯定：“梦境是双向的，那天下午我在密室的时候，你什么都看到了。”
“没错。”汤姆微笑着承认了，“也幸亏你问的那么清楚，还特意自己走了一遍，甚至帮我搜索了开启通道的标志在哪儿。这可节省了我很大的精力。”
那一天是一个巧合，一般那个时间点汤姆是不会在睡眠中的。但汤姆觉得一定是梅林都站在了他这一方，所以一切都恰到好处地组合成了如今的这个局面。
可他认为恰到好处的事情在哈利看来简直糟糕透了。他很早就怀疑过这个梦境是不是双向的了，可汤姆装作不明白把事情掩盖了过去，而他居然就那么蠢的信了！后来他干脆就遗忘了自己的这个怀疑，甚至他在从密室出来后和汤姆的交谈中还注意到了汤姆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然而他还是一点儿都没往这儿想。
自己怎么能够那么蠢？！那么……信任他？
早已麻木的心脏被这个念头再次刺出了锥心的痛楚。懊悔、悲伤、愤怒、憎恨，负面的情绪几乎都要从那双碧色的眼睛里溢出来了。他阖上眼睛垂下头，不再想搭理汤姆，身体无意识的痉挛耗去他全身最后的力气。
面前原本站着的人突然蹲了下来。汤姆伸出手下意识地想碰触一下自己的幽灵，却再次反应过来这已经成了一种不可能。他的手指沿着哈利脸部的轮廓划了一圈，毫无实质的冰冷令他恼火。
“看着我。”他命令道。
哈利不理他。
“我说看着我——”哈利的漠视让那股恼人的情绪再次蹿出来啃噬着他的理智，令他的语气更恶劣了，“否则我就把那条蛇怪放出去。”
这种把别人的性命当筹码的威胁令哈利无法无视。就算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哈利，就算你照做了，他想让蛇怪出去的时候，他还是会那么做的。”他依旧没办法就这么硬抗下去。哈利霍地睁开眼睛，眼神复杂：“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汤姆的这个回答有一种令人不信服的漫不经心。
哈利顿了顿：“那你还留在这儿干什么？你和蛇怪不是已经交涉完了吗？这儿只是饲养蛇怪的一个小房间，旁边那扇门里面才是你要的东西。”
他勉强抬起手指了一下那扇蛇怪总是不允许他进去的门，却没想到汤姆看也没看一眼。
“这个不着急。我今天只是来找你的。”他知道哈利要问什么，所以干脆直接就说了出来，“我一开始并没想到你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过在你消失一个礼拜之后，我去找特里劳妮和海格问了问，发现他们两个你竟然一个都没去找过。这不正常对吗？因为我并没有拿走你可以和他们交流的那本本子。然后我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你碰不到我了，或许其他的东西你也都碰不到了。”
“……我跟你提过我如果不进食，行动力会下降……”
“没错。于是我就推测你在彻底丧失行动力之前一定会找一个你认为绝对安全的地方呆着。会是哪儿呢？我想了一天，觉得很有可能你会选择这间密室。因为你还记得吗，你说我会后悔没有把第二个约定用在命令你告诉我密室的位置上。在你看来我一定找不到这儿。”说到最后汤姆的语气有些微妙，刚才的笑意隐没在了他的脸上。
哈利看着面无表情的汤姆，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今天是几号？”
“12月4日。”汤姆回答道。他的脸上掠过少许的惊讶和赞许，但无论哪种在哈利眼中都充满了讽刺。“就如你想的那样，在猜到是这儿之后我并没有在当天就来验证到底是不是。我不想跟你再玩一次‘你躲我找’的游戏了，而这间密室是个很完美的选择。在这儿只有我们，谁也没办法打扰我们。所以我决定干脆再等几天，等到你彻底丧失行动力为止。”
“——而现在看来，我的决定是正确的。”
汤姆说完这句话之后，长久的沉默又降临在了两人之间。良久之后，哈利开口道：“我不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那又怎么样？”汤姆并不在意他的界定，“就算是这样你也必须在我身边。”
汤姆重新站了起来，供氧不足令他眼前短暂地黑了几秒。他原本就苍白的有些病态的脸色变得愈发不太好看，汤姆突然咳嗽了几声。
“……你病了？”坐在地上的哈利冷不丁地问道。
汤姆看了他一眼，因为咳嗽声音微哑：“……你在关心我？”
“不。”哈利垂着眼皮，违背着心中那抹细微的心疼，“我只是想你既然都病了，为什么不病得更重一点儿呢？”
他猜想是十几天前的那场大雨干的好事。不会被淋湿的他尚且生了一场大病，在雨里站了那么久的汤姆怎么可能一点事也没有。但那完全是汤姆自作自受——他完全可以不淋那些雨的。
哈利的话令汤姆的眸色稍暗，他的目光再次在哈利身上停顿了好一会儿。
“很好。”
汤姆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离开了密室。在他出去以后，蛇怪晃晃悠悠地从洞穴中游进来，兴奋的神色和哈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真的就是萨拉查的继承人，真是太棒了！”蛇怪嘶嘶地说着，“只是可惜的是他说暂时不能放我出去。”
“……他真的没同意？”
“嗯？”蛇怪盯着他，“难道是你跟他说了些什么？”它没等哈利辩驳就不满地抱怨了下去：“你们都闹掰了你怎么能还这样……就不能让我出去呼吸哪怕是一口新鲜空气，吃上一口新鲜的血肉吗？”
哈利想也没想就即答道：“不行。”
*
汤姆再次来的时候哈利正缩成一团冷的直发抖。步入十二月之后，地下的温度低的可怕，只穿着一件单衣外加一件巫师袍显然是受不了的。蛇怪倒是没什么感觉，它虽然长得和蛇很像却不需要冬眠，只是伏着一动不动的时间增加了。
在看到汤姆之后，蛇怪自觉地从洞口游了出去。汤姆看着冻得嘴唇发紫的哈利，下意识地用了一个温暖咒。用完他才想起来咒语应该是对哈利无效的，却发现哈利倏地抬起头来满脸都是惊讶。
“……你的魔法对我有用。”
他有点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可周身的确包裹在了一种暖洋洋的气氛中，与之前汤姆每次对他施用这个咒语的时候的感受一模一样。
汤姆也对这个结果怔了一下。他盯着自己的魔杖皱了皱眉。刚才他会使用这个咒语完全是几年来养成的习惯，哈利这个咒语一直施不好，导致哈利每次只要感觉冷了就开始喊他，他就顺手给哈利套上温暖咒。
到后来，这个咒语成了两人之间的一个默契。
难道说是因为这样这个咒语才有效？汤姆思索着对哈利又用了一个漂浮咒，这次咒语依旧生效了。
汤姆挥了挥魔杖取消了咒语。他走到同样沉默的哈利旁边，伸手碰了碰他。手掌穿过对方的脸颊，奇迹并没有发生。
“……怎么回事？”哈利问。
“我不知道。”汤姆轻声道。他嘴里这么回答着，脑海中却一瞬间滑过很多念头。其中大多是关于哈利的，还有未来的自己的，最后思绪定格在了哈利曾经告诉过他的那句塞希尔的预言上——哈利会在今年之内死去。
他忽然僵了僵，语气变得极淡：“希望不是如此。”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没管哈利莫名其妙的表情，第一次走向了那扇哈利也从未踏足过的门。他对着门上的那两条蛇念出了口令。只听到“咔哒、咔哒”两声，两条蛇分别吐出了对方的尾巴，蛇身飞速地缩进了门上的小孔中，这扇一直被蛇怪守护着的门终于被人打开了。
这不是直觉，只是就概率来说汤姆觉得自己想要找到的答案更有可能会在这里面。他抿了抿唇，走进了这间密室中的密室。
汤姆在里面呆了很久。哈利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他望着重新闭合的门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真是不懂得吃一堑长一智。汤姆想做什么，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接下来几天汤姆几乎每天都会过来。他一般先对哈利说上几句话，再给哈利套上一个持续的温暖咒，然后便一头扎进了这间神秘的房间里。他每次出来的时候表情都没什么变化，然而这次却不同。
汤姆的脸色阴沉的像是能滴出水来。他站在两个房间相隔的那道门口眼神复杂地望着哈利，抿了抿唇，最终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这儿。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哈利都没有再见到汤姆。蛇怪无聊地伏在地上，说八成是因为每次汤姆对哈利说话的时候，哈利都沉默地坐在那儿，让汤姆终于丧失了再来找他的兴趣。哈利对蛇怪的话不以为然，他对蛇怪说他巴不得汤姆再也不要过来。
……哈利不想承认，他居然有一点儿失落。
这种情感让他觉得可耻。
日子平静的像暴风雨即将到来之前一样隐蕴着令人不安的气息。在不知隔了多少天之后，汤姆终于再次出现在了哈利的面前。
“好久不见。”
他很平静地跟哈利打了个招呼，脸色看上去并没什么异常。他没有在意哈利的沉默——这阵子他已经习惯了哈利对他的视若无睹。
“昨天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他用咒语迫使哈利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我终于知道第一年假期的时候你到底在笑什么了。”
他的话勾起了哈利久远的记忆，当时的他还天真单纯到会因为汤姆每一次微小的信任和靠近就开心雀跃很久。而这些回忆放到如今这个环境中回忆起来，却只苦涩的让哈利整个舌根都在发麻。
哈利终于开了口，声音因为长久未说话而有些嘶哑：“你现在说起这个，是想提醒我过去的我到底有多么愚蠢吗？”
“并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让我下定了一个决心。”
在第一年假期的时候，他一直没明白为什么明明是他占了上风，哈利却忽然止不住地笑了。直至昨天与柳克丽霞·布莱克的一次相处，他才明白了哈利笑的原因。柳克丽霞是第一个加入他团体的人，理论上他与她的关系与其他人相比都要更好一些。尽管如此，在知道柳克丽霞对自己无害的情况下，他依旧警惕着柳克丽霞的每一次靠近。
然而哈利不知什么时候成为了被他的警戒线忽视的一名入侵者。当时他和哈利的距离近在咫尺，哈利几乎只要一伸手就能掐住他的脖子，令他窒息死亡，而他却连一丝防备的念头都没有升起过。
他必须要承认，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忽视了哈利对于自己的影响力。可哈利注意到了，并且为之欣喜。这其实是一种很危险的状态，然而汤姆却发现不知为何自己深深迷恋着这种危险。就算只是为了这份绝妙的平衡，他都绝对不想失去哈利。
“未来的我给现在的我布下了一个死局。他知道我不想把你送回未来，于是给我规定了时限。折断你的魔杖会断开我们的连接是他给我的第一个提醒，能够对你使用咒语则是第二个。”汤姆微微眯起眼睛，语气不悦，“如果超过时间不把你送回去，那个时空的你就会死去——真正的死亡。”
“在密室里找到有关把人的意识传送回过去时空的魔法资料后，我有过一个念头。与其让你就这么回去，还不如让你就这么彻底的死去，让未来以为运筹帷幄的我能够体验到和我即将体会到的一样的痛苦。凭什么要牺牲掉现在的我来满足他呢，你说对不对？”
汤姆的话和神色都疯狂的让哈利惊心，汤姆的思维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常识。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汤姆没在意这些。
他的脸色沉了一点儿：“但是我不能这么做，在昨天之后我越发确定了这一点。因为假如知道未来你被送回来后一定会死亡，未来的我就只有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是干脆不把你送回到过去，可是这样我们根本就不会认识——一切的历史都会被改变，你或许会变成别人的哈利。这一点我绝对不允许它的发生。第二个选择是在明知道你会死亡的情况下还继续把你送回来，让这两年多时间成为短暂而永恒的回忆。这一种结局，我也不想要。”
“排除了所有这些，那就只剩下唯一一个办法，那就是在规定的时间内把你送回去，忍受这份延迟享受的等待。你还记得特里劳妮说过的那个预言吗？”
“我会在今年之内死亡……”
“那你知道今天是几号吗？”汤姆轻声问道。
哈利已经猜出了答案，可他不想说出口。他有些慌张地看着汤姆，看着后者挥了挥魔杖在半空中浮现出了一行数字。
1940年12月31日，11点55分。
“还有五分钟我的生日就过去了，我知道今年你一定连一句‘生日快乐’都不想对我说。所以我决定自己送给自己一份生日礼物。”
尾音在他的舌尖滚过，轻的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汤姆微笑着倒退了几步，对着哈利举起了魔杖——
“阿瓦达索命。”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命定死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