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碧桃开》寻零

46、第十五章 江山美人（下）

　　如今，这良久的沉默，已渐渐转变为不置可否了默认，让装睡的我有些按捺不住了。
　　幸好，没让我等多久，辛羽便开口道：“带她离开这里吧。”
　　我的心霎时狂跳起来，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两个，就这样和解了？应允了？
　　我感到锦宏缓缓向我走来，小心翼翼地从辛羽手中接过了我，为了避免露馅，我依旧是假装昏睡着，将头侧入了他怀中。
　　“我的良驹绝影，能日行千里，将它一并带上。”辛羽的声音第一次这般柔和，简直是判若两人，让我震骇不已，真是对人心越发的看不透彻了。
　　而锦宏却好像并没有多少惊讶，说出了这最后的道别话语：“替我好好照顾凉国子民。”
　　在转身与辛羽擦肩而过的瞬间，我亦清楚听见了那低沉如钟鼓般的回答，清晰得令人震惊：“替我好好照顾玉婵。”

　　一瞬间，迎面的寒风竟少了些许冷冽不知，将我心中的迷雾渐渐吹散，让我总算是看清了这段姻缘的结局。

　　关于现世的辛羽究竟是从何时爱上玉婵的？我并不知晓，我只知道在这个最完美的结局中，他们各取所需，未有遗憾，其实也不好说是谁对谁错，只不过是选择不同罢了。
　　爱便是爱，不爱便是不爱，有时候可以很清楚，有时候却也很模糊。
　　我此时此刻的心情，与其说是欣喜，不如说是怅惘，在这个世间，面对权力与人心，又会有多少人妥协，多少人坚持呢？所幸，如今的我虽拯救不了所有的悲剧，但至少拯救了眼前的这一个，我打从心底的欢喜。
　　在驰骋的马背上任凭寒风拍打面颊，我抱住锦宏腰间的双手微紧了些，鼻子有些酸楚。
　　他扭过头来：“你醒了？”
　　我深吸一口气，犹豫着道：“锦宏，若是玉婵没有了好看的样貌你还会爱她吗？”我知道，其实这个问题已无须多问。
　　得到的自然是个不变的答案：“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爱你。”
　　我知道，我要做的都做完了，便急促一声：“停下，我要下马。”
　　锦宏随即娴熟的勒住缰绳：“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我立马跳了下来，拍了拍衣襟：“锦宏，我不是玉婵。”
　　“什么？”
　　我将袖子往脸上一抹，顿时褪去了伪装：“我是玉婵身边的丫鬟，真正的玉婵在意林山庄等着你呢。”
　　“意林山庄？”若是常人，定然会有一堆疑问铺天盖地的袭来，所幸锦宏是个脑子转得很快的聪明人，这一点和陈璧很像，倒也省去了我的多费唇舌，他虽对眼前发生的事儿有些惊异，但也算对我这张脸有些眼熟，也明白知晓意林山庄的事儿，定然是玉婵身边最亲近的人不会错的，良久之后才道：“她可安好？”
　　我揉了揉酸楚的鼻子：“她很好，她想用她的容貌换个与你的一世平安，而我也答应了她，如今我做到了，你们的梦想不正是如此吗？快去吧，玉婵此刻定然在竹林的小木屋里等你呢。”我催促着推了推他。
　　见我氤氲着眼眶，他犹豫了半响，终是再次勒紧缰绳：“姑娘叫什么名字？来日定当涌泉相报。”
　　我霎时挤出个笑脸：“叫我柒柒便是，我不需用什么回报，只要你们幸福就好。”
　　他的笑亦是灿烂如虹，就像在镜中，他第一次听到玉婵说出那句“愿与陛下一同习武练剑好”时的笑一样耀眼。
　　“谢谢了，柒柒姑娘。”

　　静静的看着他转身勒马而去，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山谷之中，一时间百感交集。
　　我觉得，我似乎也跟着开始懂得了人间的酸甜苦辣了。

　　不知何时，余光中一柄墨色的纸伞，缓缓替我挡住了头顶渐渐飘散的鹅毛微雪。
　　我咬着牙，沉默了很久，我知道他又要笑话我了，只得悻悻地摊手：“我知道我的修炼不够，但我已经进步了不是？你看我没有哭，我只是有些惆怅而已。”
　　陈璧眯着眼，悠悠道：“我懂，就跟人间嫁女儿一个心思，对吧？”
　　我一愣：“嫁女儿？呃……对，就是这种感觉！”
　　见他用稀奇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我低头一看，发现此刻的我穿着玉婵平日里穿的一身织银鸾纹裳，本该是异常艳丽精致，但套在我这小身板上倒还真是撑不起一点妩媚来，更显得不伦不类，抬手摸摸脑袋上插满的发饰和精致的盘发，重得略微繁琐了。
　　陈璧拖着下巴打量了我许久，随口道：“这身装束还真不适合你。”
　　我赶紧将脸上的胭脂抹了抹：“我知道，你不就是想说我没玉婵好看嘛！”
　　怎知，他的表情却有些古怪，低头瞟了我一眼：“也不是……”但很快又将视线移至了远方：“方才在马背上，你将锦宏抱得似乎有些紧呐？”
　　我觉得奇怪：“不抱紧点可是会摔下来的呀！有什么问题吗？”
　　他轻咳一声：“没什么。”临走前，还扔下了一句：“你真是个傻姑娘。”
　　我呆了半响，这才反应过来：“咦？你干嘛骂我！喂！等等！”不由得转身追了过去。

　　漫天飞舞下，唯剩凌风山川之上，皑皑白雪，鹅毛纷飞，渐渐给万物披上了一层素装。
　　不知不觉，转眼，便又是一年冬至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