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爱了[杀马特强子×王师傅]》水色翼刃

3、03

　　放学铃声响起时陈强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那根脑子里的弦绷得太久，这下咔嚓一声剪断，反而把自己弹了个晕晕乎乎。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偷摸橱柜里老爹藏着的红苕酒喝，酒液一直辣到了心里，却充满了紧张的快乐。
　　徐倩倩大概是在等郑刚，并没有急着回家，这下正翘着腿坐在自己的课桌上，和前排的男生商量什么时候去镇上唱K。她胸前挂着一串金属十字架的链子，随着俯身的动作一荡一荡，简直晃悠出一种虔诚的意味来。
　　与现实反差得刺眼，反而显得更加鲜艳欲滴。

　　陈强将书本和那三个凉掉的包子一股脑儿塞进书包里，冲出教室的同时又不自然地扯了扯自己的衬衫领子。
　　他其实很羡慕电视剧里的那些高帅富，在跟女生表白时可以穿一套合体的西装，右手999朵玫瑰，左手不经意地抬起，露出一截缀有精致袖扣的衣袖和手腕上限量款的名表。
　　他连一块电子表都没有，更没有买花的讲究，于是学了个皮毛，偷偷在校服里套上了自己爹的衬衫——衬衫大了好几个号，领子老是软塌塌地趴下来，陈强就不时地扯扯，好让自己显得更精神一点。

　　学校里到处都是三三两两结伴回家的学生，陈强快步走出教学楼，还没拐过操场就远远看到了校门边李狗蛋高壮的身影。
　　“哎强子！”看到他李狗蛋也招着手，待他走近了才疑疑惑惑地问，“到底啥事儿啊？我都给憋了一天了！”
　　“嘿嘿。”陈强从挎着的书包里摸出水壶，倒了些水在掌心，两手一搓就往头上抹去，“你猜？”
　　“猜不出，反正不是啥好事。”
　　陈强将头发抹得溜光，又小心地理着自己长长的鬓角：“哥今天要去向徐倩倩表白了！”
　　“得了吧，说正经的！”
　　“我认真的呢！谁扯谎谁孙子！”
　　李狗蛋的表情明显变了——但显然不是陈强想象中的混合着崇拜的刮目相看。那张脸放大了一倍，嘴张得老大，眼珠子瞪得溜圆：“强子你疯了？！”
　　陈强有些不高兴：“我怎么就疯了？”
　　“徐倩倩可是郑刚女朋友啊！”李狗蛋愈加惊异。
　　“是郑刚女朋友又怎么了？谁规定别人就不能碰了？我呸！就郑刚那熊样，老子一只手就能让他跪地求饶！”
　　陈强知道自己在说大话，但他却说得非常痛快，心底升起一股虚假的豪情壮志让他迷迷糊糊地想自己也许真的能想摁死一只蚂蚁一样摞倒郑刚。
　　但李狗蛋不这么想，他本着小伙伴的身份扯出一大套一大套的道理，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头大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总之年年挂科的他把自己所见所学的听起来能安慰人但又豪气不减的话全掏了出来，也不管对错一股脑儿用上了，苦口婆心地劝说陈强放弃这不切实际的幻想，但对方却一个冷笑，冷得连嘴角都抽动起来：“狗蛋，连你也认为我不行是吧？我陈强就该一辈子孬种是吧！”
　　“这哪跟哪啊强子！我一直把你当兄弟看你又不是不知道……”李狗蛋急得抓耳挠腮，就差对天发誓了。
　　陈强看着他，一字一句：“狗蛋，敢不敢跟我赌一把？如果我陈强孬种了，我就是你儿子！但如果我做到了，那我和徐倩倩以后的娃就叫李狗蛋！”
　　李狗蛋被陈强的反常惊呆了，同时又在心里犯着嘀咕：这姓好像不太科学啊……但他没能思考这里面的伦理问题多久，徐倩倩就挽着郑刚往这边来了。
　　他紧张地向陈强的方向望了一眼，只见对方的眼睛一亮，整个人突然气势高昂起来。

　　陈强故意将书包痞里痞气地斜挎在身上，一步一步慢悠悠地迎上去，站定后，一只手抬起向徐倩倩晃了晃：“喂，徐倩倩！”
　　徐倩倩自然是看到了他，但她只是皱皱眉停下来，并没有说话，倒是郑刚挡在了徐倩倩前面，有意无意地把手指骨节捏得啪啪响：“你他妈谁啊？老子允许你对老子媳妇儿讲话了吗？”
　　陈强没有马上回答，他在等。
　　这本来就是放学时间，周围慢慢有看热闹的学生聚了起来。当事人都不说话，人群里却已经冒出了稀稀拉拉的低语。
　　陈强等的就是这样的场面，既制造了舆论，又在最大程度上挑衅了郑刚。他想象着自己手里有一支烟，嘴里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老子有问你问题吗？”他的视线一眨不眨地钉在徐倩倩身上，下巴挑了挑，又叫了一遍，“喂！徐倩倩！”
　　郑刚似乎没想到有人会顶撞自己，一时间惊愕得定在了原地，徐倩倩快速地抬起眼皮，瞭了他一眼又转向了别处。
　　陈强总觉得，这一瞭里面有说不出的意味，他深吸一口气，在李狗蛋捂他嘴之前喊了出来：
　　“徐倩倩，我喜欢你！”

　　李狗蛋的手僵住了，周围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郑刚挤着他的绿豆眼张大了嘴，徐倩倩甚至惊讶得露出了那双长刘海下的眼睛。陈强站在人群正中，感觉这个场面像个默片似的，似乎所有的感官都快速地离他而去，只剩耳朵里潮涌般的声响，提示着血液在以怎样的速度经过心脏。
　　他在自己内心沉重的喘息声中努力地站直身体，他看到了郑刚脸上的不可置信——他突然觉得痛快起来，于是他昂起头，像一个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人群里爆发出的惊呼慢慢清晰起来，直到如炸雷般降在他的头顶，有人甚至吹起了口哨，刮得他耳膜生疼。
　　“徐倩倩，我喜欢你！徐倩倩，我喜欢你！”
　　陈强发了狂似的，只觉得喉咙里堵着什么，逼迫他不得不喊出来。他将双手括成喇叭状合在嘴边，向着四面八方嘶喊。他听到人群里的声音变了，有女生惊恐的尖叫，他看到郑刚挥过来的拳头，身后的徐倩倩第一次正眼看着他，满是嘲弄。
　　呯！他马上就倒在了地上，嘴角一定是裂了，满嘴的血腥味，皮肉上还残留着扩散的痛觉，但他依然喊着：“徐倩倩，我喜欢你！徐倩倩！我喜……”
　　郑刚的拳头落在身上，数不清有多少下。

　　他其实挺看不起郑刚的。
　　他知道郑刚的妈是镇上卖茶蛋的，他爸经营者一家修理电器的小店；他知道郑刚脖子上的金链子是塑料的，后面都掉色了；他还知道郑刚长得一点都不好看，满脸横肉，猥琐无比。
　　但自己却被这样的人按在地上打，自己心里的女神却喜欢这样的人，只因为他从来都是焦点——有着最亮眼发型和最潮流的服饰，像□□大哥一样脸上七孔都打了环，即使那枚唇钉总是隐在外翻的嘴唇下。
　　陈强隐约看到李狗蛋冲了过来，嘴里喊着什么拉开了郑刚，但却马上吃了后者一拳，身体猛地向一旁跌去。
　　他挣扎着爬起来，对着郑刚轻蔑地笑：“呵呵，孬种，有本事冲着哥来别碰我兄弟！”
　　下一秒他就又躺在地上了。
　　“哈哈，蛋大的崽子还敢朝老子吠！老子让你狂，让你狂……”
　　李狗蛋再次抡圆了胳膊冲上去。他肌肉结实，又高又壮，郑刚并占不了多少便宜，一时间两人扭在一起打得难解难分。
　　眼看事态闹大了，有人跑去叫老师，围观的学生呼啦一下作鸟兽散，郑刚也松开了攥着李狗蛋校服的手，拍了拍自己裤子上的灰，俯视着地上的陈强，嘴角挤出一个讥讽高冷的笑：“贵族的世界，怂逼永远不懂，你若动我女人，我便废你整个天堂。”

　　在郑刚走了很久之后陈强才慢慢坐起来，他的挎包被撕裂了，书本掉了一地，那三个包子滚在一边，不知道被谁给踩了几脚，白面上全是灰，有一个馅儿被挤了出来，漏出来的油早渗进了土里，空气里只剩下大葱的味道。
　　他突然眼泪就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