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知笑

6、第五章

　　自那天后，不二闲逛时也常看到幸村在亭中作画，有时独自一人，有时身旁站着真田。每次不二都会静静地走过去，真田在时，便朝着真田摆摆手，然后坐在琴案前，幸村作画，不二操琴。曲毕画了，二人便会闲聊或者长谈一番，彼此倒是投机，也渐渐熟络起来，有时二人联手捉弄真田，总是能非常有默契地让真田的多年修炼破功。

　　偶尔，幸村会不自觉地想到，这样的相处几乎要变成习惯，习惯有些闲暇便想着去愚己亭里，哪怕不用非得画成什么出来，在那样自在又安宁的时候，只是在那个时候，暂且放下其他的事，不去想这些年以来，几乎在梦里都无法舍下的事，被看成自己存在的意义的那些事，只得这片刻属于自己，为自己而过的时间。

　　这样想着的时候，幸村便已经不知不觉又起身准备过去愚己亭了。

　　只是，不明白。

　　原本是欣赏手冢的为人，或者，即使现在也是欣赏的。只是，这几年，手冢忽然有意无意对自己的防备，到底还是窝了火，只因为不是皇家出身，便要被提防么，怎样也是侮辱了人，因此，哪怕只是防备，也未曾对自己造成实际的伤害，却依然无法容忍，无法容忍被这样对待。

　　对于不二周助，本该有的戒备在这短短的相处中，竟已消了七分，不只是他仿佛自骨子里透出来的温和，不只是他周身一缕缕一寸寸渗透的清香，不只是他指间倾泻的安抚人心的琴曲。说是不只，可似乎，除此以外也没有什么了，但是仅仅如此，自己怎么这般轻易就卸下防备的。

　　虽然心中并未因此而感到不安，但却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或者是不甘心……

　　清美眼瞧着幸村心不在焉却又似目的明确地走着，琢磨着要不要叫他一声，又想着不二似乎去了愚己亭，而这些天，幸村与不二总在愚己亭，好像已经很处得来，猜着幸村大概是要去亭里，便没有叫他。

　　看到亭子时，也便看到了坐在亭中石凳上的不二，以及不二对面一脸惊吓慌慌张张抓着不二右手的丸井。敛了心神，浅笑着步入亭内。

　　见幸村到来，不二只是一贯地笑着微微颔首，幸村也回以微笑颔首，才看清，丸井是在帮不二系右腕的锦缎。

　　丸井系好了锦缎，转身见了幸村，立马像见了救星一样扑过来，抓着幸村的袖子直报怨：“王爷！不二君的右腕比祈王的左臂还要恐怖啊！”

　　幸村看看丸井委屈的模样，再看看不二一如既往人畜无害的微笑，拍拍丸井的脑袋：“是么？不知是怎样恐怖法呢，不二君？”

　　不二左手覆上右腕的锦缎，收了笑意，换上一脸无辜：“哪有呢，只不过取下缎子，会变成另一个人而已。”

　　“哦？是么？”幸村很感兴趣地伸手想去解不二右腕的锦缎，“不知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呢？”

　　“别！”丸井一把扯住幸村的手臂，“好可怕的！会变得很急躁很狂暴，完全不是现在的温润模样！”

　　“嗯？这么说，文太你刚刚有解下过？”

　　“嗯嗯！真的！好吓人的！还会发出很奇怪的笑声……”丸井一边死死抓着幸村的手臂，一边拼命点头。

　　“这样啊……听起来真的很吓人啊？”幸村一本正经地说着，边用力把手臂从丸井的爪下抽出来，“我还以为不二君是因为右腕上有什么伤疤或者图腾什么的才用锦缎绑上呢。”

　　“我也是这样想啊，所以才好奇地想要摘了看看啊，可是还没来得及看呢，不二君就忽然变了个人，吓死我了！”丸井附和着。

　　“嗯，不过我都不记得我刚刚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啊。”不二依旧一脸无辜，“吓到丸井君，真是过意不去啊。”

　　“哦啊，原来不二君就是传说中拥有两个灵魂的双面相啊。听说这样的人平时是温和可亲的善类，一旦切换灵魂就会变成嗜血狂暴的恶魔呢。”幸村做苦恼状，“不二君可小心别再松了锦缎，伤着人事小，要是哪日暴走直接把人活吞了，那可就不得了了！”

　　丸井闻言僵直了身子，张了张嘴，愣是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不二也学着幸村做苦恼状：“可是，嗯，常有人会好奇我右腕上是不是有些什么，总想拆了看看，我也不好总是拒绝啊。丸井君不也好奇了很久么，而且刚刚虽然拆了却没有看到……”

　　“不好奇了不好奇了！你们聊，我去找赤也了。”说完，丸井便逃一般地跑开了。

　　“文太，赤也和雅治一起去了四天宝，还没有回来。”幸村忍住笑意好心（？）提醒。

　　“啊！那我去找柳！”

　　“啊，看来丸井君要有一段时间不肯同我玩闹了。”不二继续苦恼状。

　　“呵。不二君这般危险人物，文太自然是不敢亲近了呢。”说着走到不二身旁，左手抓起不二的右手，右手抚上那雪白的锦缎，“原来里面藏着另一个不二君啊。”

　　不二只是笑，未说什么。

　　“真是好奇那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不二君呢？”

　　“王爷倒是不怕呢。”

　　“我说不怕，你便让我拆么？”幸村盯着不二的脸。

　　“那可不行，要拆这缎子，可得付出代价，王爷若是怕，倒还好说，便像丸井君一般吓一吓，既然不怕，就不能随便让王爷拆了看。”

　　“那真是可惜了，幸村偏偏不怕。”幸村边说边转身想坐到一旁的石凳上，不料忽然一个寒颤，整个人都好似被人揪着揉成一团般，这种压迫的疼痛感让幸村不自觉地蹲下身，双手环住自己，模糊听到身边有人在喊，双臂被人抓住，似乎抓的很紧，却感觉不到疼，身边的人似乎喊的很急，幸村模糊想着自己刚刚好像是和不二一起的，想要开口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只觉得周身如坠冰窟一般，寒到骨子里，无法呼吸，渐渐地便模糊了意识。

　　不二和真田等人在门外等着，清美和柳在里面有一会儿了，还不见出来。

　　不二看看众人，大家都是一脸的担心，不二想着刚刚幸村痛苦的模样，那蚀骨的寒气，本想开口问些什么，终究忍住了没有开口。清美说，这是幸村的旧病，每每发作都是如此，压制住了就没事了，柳也有和众人说不用担心，而即使是这样说着的清美和柳，脸上也都是非常担心的表情。不二虽不擅长岐黄之道，但是因自身的身份原因，多少还是知晓一些医理常识，而幸村的状况，想起之前幸村的样子……那个时候抓着幸村，他全身都冰的吓人，即使是在病痛中，也无法想象那是人的身体所传来的温度，与其说是病痛，倒不如说是……

　　不二目光扫过众人，心中满满的疑惑，和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