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知笑

5、第四章

　　不二好笑地看着东张西望的丸井，似是对什么都很有兴趣，看情景，倒像是他才是外来客，而自己却是陪他出来的一般。

　　“丸井君，莫不是慕胥王爷平日里看得你太紧，怎的好似头一回上街似的？”

　　“哪是啊，王爷倒不曾怎样束着我，只是真田那家伙整日里摆规矩，不许这不许那，而且他整日一张黑脸，笑也不笑，我和赤也平时都跟真田办事，可憋坏了。”丸井一股脑的埋怨起来。

　　“呵，那不是和某人很像么？”

　　“诶？是么？居然还有和真田一样木头的人啊。”丸井好奇的睁大眼睛凑到不二面前来，

　　“我还以为真田已经是世上最无趣的人了呢。”

　　不二看着忽然放大的丸井的脸，想着“你也和某个人很像啊”，忍不住笑得更加愉快了。

　　“啊，不二君，你干嘛笑成这样啊？”

　　不二微微敛住笑意，伸手指了指丸井背后。

　　丸井回头一看，无声的“啊”字之后，迅速躲到不二身后，死死抓着不二的袖子。

　　“咳。”不二轻咳一声，“真是巧啊，真田君。”

　　“嗯。”真田原本就黑的脸，现在更加黑了。

　　“那个，真田……”丸井在不二身后小声的说，“我们要回府了，你有事你忙吧。”说着向不二眨眨眼。

　　不二看了看丸井，又看了看真田和他手里提的东西，笑着接道，“是啊，我们要回府了呢。”这样没有目的的乱转，也不是办法呢。

　　“那走吧，我也回府了。”真田面无表情地说。

　　诶？！

　　看着丸井被吓到的模样，不二在心里默默地总结，的确是和英二一样非常可爱呢！

　　深呼吸，嗯，是三祭香的味道。

　　“真田？”丸井试探着叫了一声。

　　“什么？”真田面无表情答道。

　　“你手里提的什么？”见真田没有要发火的迹象，丸井稍稍从不二身后走到侧面，并且边说边伸手指了指真田手里提着的东西。

　　“啊……”依旧面无表情地径自向前走着，“是柳拜托的东西。”

　　“是什么？”丸井似乎对此非常感兴趣，或者说，对什么都很感兴趣？

　　“丸井。”真田停下步子，“你今天话有点多。”

　　“啊？”

　　“不该说的话，别说，不相干的事，不要问。”

　　“是，知道了。”丸井直觉地闭了嘴。

　　不二看看丸井耷拉着的脑袋，余光瞥了瞥真田手上提着的东西，嘴角的弧度上扬了几分，慕胥王府的人，比手冢那里的要有意思得多呢，就连慕胥郡王也是，好像不是表面看到的那样呢。

　　不二悠闲地在府里乱逛，想来到府中好些天，却一直没有好好逛逛这立海郡王府呢。不过，说到底，郡王府也都是大同小异，气派，辉煌，却不如善林园雅治，恣意，想来还是自己的家最好啊。

　　远处观景亭里隐约的人影，不二有些好奇，便靠近了些，看到那流紫的长发便知是郡王爷了，看那模样，应是在作画。

　　觉着打扰他人风雅之兴很是不礼貌，不二当下便转身准备离去。不料幸村却好似背后生了眼睛一般，明明还有些距离的，却已然知晓他的到来。

　　“不二君既然来了，怎的也不出声就想走了？”幸村并未转身，手底下也毫不停滞。

　　“不二怕扰了王爷。”既然对方已经这样说了，不二索性又再转回身，步入亭内。

　　“无妨，早已惯了，若事先无交代，身侧又无人看顾，画到一半，画笔被夺去也是常有的事。”

　　不二了然地笑笑，想来府里是有些不太拎得清情况的家伙啊。缓步踱到幸村身旁，伸首瞧了瞧，没有出声。

　　因不二的靠近，香味准确无误地肆意窜进脾肺，幸村顿觉整个人都畅顺了许多，近日身体总是钝痛不适，刚刚作画时也是，越发的疲倦，昏沉，却忽然闻到那股特别的香气，神智清晰了些，也就是因为那股香气，才知道是不二来了。此时不二站在身侧，虽未言语，幸村却自觉得安心不少。

　　“不二君今日倒不曾外出。”

　　“没有头绪，外出也只是盲目乱逛。”

　　幸村微微蹙了眉，寻人寻不到的苦楚，他怎会不知，而寻仇与寻亲，究竟哪个更苦？这些年，和藏之介二人，为了寻人早已费尽了心思，吃遍了苦痛，至今也依然无所获。想到此，幸村搁下画笔，抬头望向亭外。

　　不二并未注意幸村的举动，而是自顾自地在幸村身侧绕了一圈，最终在幸村身后的琴旁站定，仔细地瞧了一会儿，单手抚上琴弦，笑着开口：“不二听说慕胥王爷是丹青好手，没曾想，今日见识到，不仅是丹青，还通音律，果然才华天纵。”

　　“不二君说笑了，幸村自认作画可算好手，但对音律，只是皮毛而已。”幸村转身走到石凳边坐下。

　　“皮毛？若是皮毛，可不必要以此绿绮奏曲。”不二依旧淡然笑着。

　　幸村闻言心中不免有些惊讶，面上却并未现出什么：“知晓绿绮之名的不二君，想来必定是通晓音律了。”

　　不二加深笑意，绕过琴案，一抖雪白袍裾，端坐案前，笑道：“那么，不二献丑了。”

　　是幸村没有听过的曲子，旷远而绵长。幸村的确不擅长音律，无法评判这首曲子，亦无法评判不二琴艺，但是却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那种令人心神安宁的悠远柔和，就像不二这个人，总能给人平静安详的感觉。幸村忽然想到，这样柔和安宁的人，或许真的和那些权势利益无关，只是想找亲人，不是谁的心腹，不是谁的棋子，更不是为了监视谁，只为了寻找亲人，为了寻找曾经的温暖而来。

　　曲终，不二起身凑到幸村身前，半开玩笑道：“王爷觉得不二此曲如何。”

　　“幸村先前已说了，对音律只是略知皮毛，不二君这样问，岂不是难为幸村么？”

　　不二微微直了身，用那常年笑眯，此时依然是笑眯的眼，看着幸村，也不说话。

　　“这尾绿绮，是小妹最爱的琴。”幸村也笑，只是笑意有些凉，他看着绿绮，缓缓开口，“小妹……从小就喜欢弹琴，而且很有天赋，这绿绮，是……祈王赠与她的。因她早晚都要弹奏一曲，所以，每日清晨，下人便会抱来这亭中，傍晚再收回去。即使是现在，这个惯例也不能省。”说着，幸村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转而染上了浓郁的感伤。

　　不二知晓自己是揭开了幸村心中的某道伤，不免有些愧疚，本来想问的话，也再问不出口，甚至连抱歉的话，也说不出口。

　　“不二君刚刚那首曲子，倒是特别。幸村虽不擅音律，却听着莫名觉得安定心神。不知是什么曲子？”

　　“这曲子，倒还真没有名字。”不二歉意地笑笑，“不二家中有位弟弟，自小性格就急躁，自从姐姐失踪后，就更加明显了，于是不二便自创了这首曲子，时常弹与他听，安抚他，许是手足同心，倒是有些效用。不过，弟弟现在也已经长大，虽偶尔还会犯毛病，但已稳健不少，也比从前克制得多。”

　　“这么说来，倒真是个可爱的弟弟。”幸村打趣道。

　　“说的是啊，的确是个很可爱的弟弟呢。”不二笑着附和。

　　看着不二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幸村了然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