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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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子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想骂人，但是他能骂谁？骂龙首那只老狐狸，只怕他这边骂出口，那边六廷教馆的所有人就会以愤怒的眼神将他凌迟；骂龙宿，算了，这是和他一样被人家耍着玩的家伙，所以他也只能轻缓地叹口气，就像要把所有的怨气慢慢的排出体外一般。
“汝醒了？”龙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表面的平静下却有着极不平稳的颤音。剑子在心中勾动唇角，很好，这一箭这一挡他都不算白挨，至少换来龙宿的不平静，既然他心中不平静，日后自然会千方百计来还这个人情。剑子在心中冷冷算计，也算不得太亏，虽然重伤，但修养半个月也足以痊愈。只是这事情也是可一不可二，下次再做这种事，不说效果没现在好，单说他下次还能不能有命就还是个大问题。虽然说疏楼龙宿坐在儒门龙首这个位子上对他来说有极大的好处，但也还没大到要拿命拼的程度。
“嗯。”剑子睁开眼冲龙宿点了点头，然后挣扎着要坐起来。
“汝做什么？”龙宿皱眉看着剑子的举动，突然发现自己不能理解这名叫剑子仙迹的人。以他的重伤情况难道还想起身让自己伤上加伤，这完全不像剑子仙迹一贯的风格。而且……龙宿看着眼前的剑子，有句话很想问，剑子汝到底为什么要冲过来帮吾挡这一箭？但这句话龙宿却问不出口，尤其是盯着剑子那双冷漠的双眼时，他就问不出口。
“去喝酒。”剑子说的理直气壮，但是渗出口中的鲜血实在是有些吓人。
“汝这个时候要去桃夭那喝酒？”龙宿看着那鲜血，有些想问问剑子当他自己是九命怪猫，还是打不死的蟑螂？重伤未愈居然还要跋涉千里去喝酒？龙宿的嗓音不由有些提高，扬起的音调中带着隐隐的怒意。
“你不知道桃夭的酒是这天下最好的疗伤圣品吗？”剑子笑着挑眉抬头看着龙宿，大有一副“你真是孤陋寡闻”的表情。对于疏楼龙宿无法克制地流露出情绪，有些莫名的心情，很奇怪，但是却并不让人烦厌。其实不只桃夭的酒可以疗伤，桃夭的琴声更可以疗伤，那一首招魂曲，虽然因无欲空灵而无法招魂，可是却因为弹琴之人蕴含曲中的法力而有了疗伤的功效。若有桃夭抚曲为助，他身上之伤大约五日便可痊愈。
龙宿眯着眼冷冷哼了声，却没再说什么，只是伸出手，扶起剑子，足尖微点，化光而去。
风华谷
剑子和龙宿来到风华谷的时候，桃夭难得的坐在桃树下发呆，目光飘渺而茫然，可是那茫然中不时总有红芒闪过，看来有些诡异。
“桃夭，汝……”龙宿惊讶地看着桃夭，有些茫然的开口。这样的桃夭他从来没有见过，眼中红芒闪过时，仿佛执念缠身，魔气纵横，但很快却又消失无踪，又是那个空灵无欲的桃夭。他突然想起两百年前那个夜里低低幽幽喃语着何谓魔的桃夭，感到心中有那么一丝丝的寒凉覆盖全身。魔吗？
“剑子，你受伤了？”桃夭回过神看向远来颇有些踉跄的剑子仙迹，眉虽未皱语气里却还是带出几分担忧和困惑。又看了一眼愣神于不远处的龙宿，方伸出手，借力让剑子坐下。手指拂动间，青玉色的酒瓶就出现在她指掌中。拿了酒递于剑子之后，方才又抬首看向走过来的疏楼龙宿问道：“怎么伤的？”
“汝问伊。”龙宿又仔细地看了看面色如常的桃夭，然后睨了剑子一眼，吐出这句后不在言语地在剑子身边坐下，袖中手中似不经意地拂过剑子的脉门。心里微微沉吟，桃夭的酒果然非比寻常，只这一会功夫，剑子身上的伤便已好了两成。
问他？桃夭看了眼面无表情坐在那饮着她“碧仙落”的剑子仙迹，没有言语地站起身，寻了另一个角落开始抚琴。这世上几曾有人能从剑子仙迹口中问出真心，便真问出了也是参杂了七分假意的，这样的话又有几人敢信？更何况，桃夭窥着龙宿此时眼中颇有些五味杂陈的眼神，若然她猜的不错，这伤必定与龙宿有关，那么恐怕就连剑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心在哪？问了何意？不如抚琴疗伤及早送走，免得也见着他们落在魔溃中生生挣扎而不自知。
龙宿见桃夭不问，他也只能静静坐在剑子身边无语。无语，自然是无语，在六廷教馆他问不出的话，在这里他也一样问不出，总担心问了要不是让自己欢喜过了日后失望，要不是让自己现在就失望透顶……他之与剑子仙迹，剑子仙迹之与他，五百年的交情却不是简简单单可用什么朋友、盟友、互相算计的对象、劲敌等等就可以说清楚的，这点他知，剑子也知道，他们一直是小心着意着每一件事，然后盘算着对方是否比自己在这关系上多付了点心，自己可以多掌握点弱点以使事情向着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然而当每次当真要猜测对方是多付出的一方时，心中却又是不信的。他不知道剑子仙迹信不信，至少他疏楼龙宿是不信的。他就是不信剑子会在处理与他的事情中用足三分真心，因为他自己尚且没用到过三分，自然不信剑子会用的比他多，他偶时会心殇，偶时会叹息，想着当年剑子温柔笑着对自己说“龙宿，剑子永远是你的朋友”时，他何曾不感动地要当剑子是自己这生最珍贵的朋友，要用十分的真心对他，可也不过是当时说完当时毕，一时真言一时感动，放回现实最先看到的却是利益。可今日他又动摇了，或者说他累了，他不想再去猜测这个人有几分真心，他不想再去猜测这个人今次所做的这一切有几分是在做戏，他虽爱保护自己却想要试着付出一次全部，不，哪怕就付出八分、七分、五分，他只想要一段可以看起来更真实更美好一点的友谊。至于为什么是这个人，他却是已经不想去想了，五百年的光阴不短，他失落时这个人安慰过，这个人伤心时他看到过，他们太过了解彼此，所以他也只能在这个人身上放开一个口子。只是真能不去想吗？剑子重伤时，他心中那种痛楚让他隐隐中觉得担心又害怕，为何会这么痛呢？想到也许这个人以后再不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时，一刹那间天地失去了颜色，他那时感觉心茫茫然不知道能做什么、会做什么。龙宿深深地皱起眉头，咬着自己的下唇，手中的华扇早就停止了摇动，落在衣裳上。有什么东西脱轨了……
“龙宿。”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龙宿转首看过去，正打算开口应，青玉的酒瓶就已经在他嘴边，然后猛的一口酒灌进了他嘴里。“喝酒不比你这样东想西想的好？桃夭的酒可是天下极品。”剑子的声音从未有过的低沉，眼睛墨黑地看不出情绪也看不出喜悲。然而龙宿却盯着这样的眼眸眼睛里闪过一丝光，的确是脱轨了，他的心脱轨了，他的感情也脱轨了，脱离了他设计好的轨道，走到了他不知道到的地方。也许，他们一直都想错了，感情并不是可以顺心遂愿，想要几分有几分，想给多少给多少的东西，它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他们都没发现的深度。他的感情失去了控制，而面对如此失控的情感，他想后悔却已经无力后悔，他患得患失却又不忍舍弃，既然不能退他只能进，如果他付出五分，剑子也要五分的还来。他今日算是彻彻底底地相通了，有时候你越怕一样东西反而却越离不开这样东西，本就不该害怕担忧，他是儒门未来的龙首疏楼龙宿，他要的东西就是用算计的也能一分一毫、一丝一点地抓在自己手中，他无须怕，比算计他与剑子仙迹可谓半斤八两，他不是在赌剑子会不会付出真心，他是肯定剑子一定会付出真心。他给出多少，剑子仙迹也要多少的给回来。
桃夭看着松弛了眉头，眼神坚定而轻松的疏楼龙宿，却微微叹了口气。执着何其苦？此时想通也许反而是日后悲哀的开始，只希望今日拿起的人，在轮到放下时也可以想得通透，然后轻轻放下。其实魔啊，每一次不过是一次次去坚定自己的执着，然后伤人伤己的东西。她本不希望在自己的身边看到魔，可是她却总是能见到人一步步走入魔中，却无力劝导。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执着，拿起与放下是谈何容易的一件事。
儒门
龙首倚在贵妃椅中，看着六廷教馆传来的那个“剑”字，犀利的又隐藏锋芒。龙首既有几分得意又有几分复杂和茫然。得益于剑子已经倾颇的道心，却复杂于龙宿的反应。应该说龙宿的反应算是正在他的预计之中，可是……龙宿，汝真是吾的好徒儿，每一分都如此的像吾。龙宿，你却能不能不像我，能拿得起放得下呢？道颠，吾应该是不后悔，可是眼看剑子道心将失，吾心愿将成，吾却有些茫然。算计到了，可是倾颓的除了剑子还有龙宿，而吾呢？除了能稍稍在看到计划成功时的一刻开心和喜悦外，失去汝的空虚却越显明显。道颠，吾也有些累了呢！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