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6、第二十五章 ...


  •   四周都是一片荒芜的干草地,远离主干道的枯树上有乌鸦在惊叫,除此之外,就只剩下马蹄刨地时凌碎的踢踢踏踏。
      事态紧急,纵使墨家有所准备,能有这么多匹马和一马车也是极限了,所以这辆轻装上阵的马车,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端木蓉一上来,马车就显得很挤,但高月明显有点不在状态,依旧靠在门口满脸希翼的盯着端木蓉,希望她可以给自己一个美好的结论。
      外边前行的队伍已经停下了。
      先探了下盗跖的脉搏,端木蓉脸色缓和了不少:脉象平稳有规律,虽然还有些羸弱,却比端木蓉所有的料想都要好。解开盗跖胸前的绷带,端木蓉眼中划过一丝疑惑,用手指轻轻按了按伤口,实实在在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
      怎么回事?端木蓉微微皱起眉头,照理说盗跖的情况,没个十天半个月伤口都无法主动愈合,这才几个时辰,伤口都已经开始长肉了!?
      高月看端木蓉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最终停留在思索上,心里的惊慌已经去了大半,忍了忍还是犹豫着叫了声:“蓉姐姐?”
      听到高月的声音端木蓉才回过神,甩甩有些疲惫的脑袋,缓下神色对高月轻微的勾了下嘴角:“小跖没事,不要担心。”
      “可是……”高月有些不可置信的提高了嗓门,只突然觉得眼前一阵发黑,疑惑的话语停了下来,直到眼前恢复清明,才低低的道歉:“是我没在神,搞错了,对不起,蓉姐姐。”
      端木蓉想起与机关城共存亡的巨子,心下黯然,眼里一片怜惜,揽过高月摸摸她的鬓发,柔着声安抚:“你太累了,休息会,好么?”
      高月窝在端木蓉怀里缓缓点点头,大大的眼睛缓慢眨了下,慢慢的闭上。睡过去的高月没能看到,端木蓉空着的那只手死死的握紧,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她居然什么都做不到!她被称为医仙,却两次面对同样的病人束手无策,这对她来说简直是中耻辱!
      当年的荆轲,如今的巨子,都死于阴阳家的六魂恐咒,可笑的是,在她终于知道这个名字的时候,是另一个病人在她眼前死去的时候,而她,仅仅是多知晓了一个空荡荡的名字。
      对不起,是蓉姐姐没用。端木蓉收紧手臂,无力的靠在车厢上,抱着高月闭上眼睛。
      坐在走在前头的那辆运着杂物的板车上的少年抱着双脚靠着身后柔软的被褥,一会扭头看一眼那辆马车。少羽坐在被褥上边,随着天明的动作看向马车,又看回低着头的天明的脑袋,又在他扭头看马车的时候一起转头。
      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少羽用脚尖踢踢天明的肩膀:“喂,小子。”
      “……干嘛,”天明闷闷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大哥烦着呢,一边玩去。”
      “大哥当然知道小弟你烦着,这不是来给你加油打气了么。”少羽从被褥上滑下来,坐到天明身旁:“想看看情况就去啊。”
      天明抬眼看了少羽一眼,眼里的哀怨和自责让少羽都有点笑不下去。叹了口气,少羽捞过天明的脑袋狠狠揉了两下,在天明的反抗声中将它按在自己胸口,把人半圈在怀里。下巴放到他头顶蹭了蹭,少羽觉得自己以后要是养猫绝对会得心应手,把吐槽甩出脑子,项氏一族的少主开始为自家小弟讲解人生:“墨家巨子是将墨家和月儿托付给了你,让你将墨家延续下去,你没有欠任何人任何东西。”
      “可是,巨子老大死掉了。”天明闷闷不乐的任由少羽挟持着自己,低垂的脑袋下眼眶瞬间红了:“就差那么一点点,月儿就可以见到她的父亲了……不,她已经见到了,可是我们却不能告诉她,那个是她思念了很久很久很久的父亲。”
      “月儿……月儿一直以为她父亲已经死了,我一直以为月儿跟我一样,是个孤儿,可是其实月儿比我还可怜,她我父亲明明还活着却不能让她知道,明明就在眼前却……却没能相认!”
      “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过分,月儿多好的女孩儿,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她。”
      天明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再也停不下来,当时墨家巨子带着高月回来的时候高月已经失去意识,而墨家巨子跟墨家的几位头领开了个简短的会议,就匆匆忙忙的决定把自身所有功力和墨家巨子之位传给为了墨家打开了水底机关、得到墨家巨子信物的天明,至始至终,高月都昏迷着,直到众人撤离,机关城崩塌,埋葬了那片世间难寻的乐土,埋葬了盛名赫赫的墨家巨子,埋葬了高月最后的幸福。
      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沉默了,将这个秘密藏了起来,虽然残忍,总比让高月知道自己离自己的父王差了一步之遥,就生死两相隔要好。五年之前经历过的伤口再扒出来划上一刀,更让人不能忍心。
      心里淤积了这么久的话终于能说出来,天明再也忍不住,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
      从机关城开始他就一直很难过,他很伤心,比墨家的那些人都要伤心一百倍,可是大叔什么安慰的话也没有对他说,只是说,让他记得答应了的事,只是说,让他记得自己身上的责任。而墨家的人,个个看他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个杀人凶手,唯一一个可能会对他笑嘻嘻的小跖躺在那里,生死不明,天明觉得自己都快要被难过的感情压垮了。
      少羽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天明的背,帮说着说着就因为哭泣而噎得说不出话来的天明顺气,语气是难得的平和:“我知道,我知道。”他知道,天明只是需要一个宣泄的切口而已,就跟当时楚国战败时父亲死去的自己一样。
      雪女骑马,不远不近的跟在天明身后,把没压低声音的话听了个囫囵,脸上有些自责。看了眼因为伤重所以也盘腿坐在后边一辆板车上的高渐离,见对方闭着眼眉头紧锁,暗自叹了口气,最终也没出声。倒是盖聂抬了下眼眸,跟雪女对了个眼神,面上依旧的看不出情绪,眼里却有着浓重的伤感。
      这个是天明应该经历的,盖聂明白,她也明白,天明肩上的担子由不得他慢慢成长,他只能从血肉模糊中记住那些伤痛,然后看清楚这个世界的残忍与无奈,找到存活下去的方法。
      哭了一会,天明就挣开少羽的手,把头扭开用手在脸上乱抹一通,试着张了下口发现还带着哭腔,又刻意的咳了一声清了嗓子,才用带着红红的眼睛的脸朝少羽露出个大大咧咧的笑,道:
      “我去看看小跖哥和月儿。”
      从几辆车上挨个跳过去,天明很快跳到盗跖他们在的这辆车,掀开车帘对立面说了几句,刚才还大小声的天明很快压低了嗓子,也没进去,问了些什么,就点头带着一脸谄媚的笑退出来。离开那辆车子有点距离,才大声招呼大家继续前进,而自己则像只偷食被抓包的猫快速窜回少羽身边。
      少羽好笑的挑眉看着一脸怨念的天明,对他的嘀嘀咕咕不做评价,反正“凶巴巴的坏女人”什么的,他早就已经听习惯了。
      阴阳家,位于其比较边缘的一座阁楼之上,是一个在阴阳家之中来说算是平淡无奇的房间,重重纱帘之后,榻上安眠的少女眼睑颤动了一下,随之睁开剪齐的刘海下那双紫色的双眼。
      纵使她刚才做了一个足以让她心惊胆战的梦,少女却依旧的面无表情,只是神色间多了一分暗淡。
      离少女遥远的禁地之中,月神伏在地上,恭敬的呈上手中的幻音宝盒,口中却在请罪:“月神惭愧,没能带回遗失了百年的公主。”
      东皇太一手指轻点,幻音宝盒就像被无形的线拉扯着,徐徐落到他的手中,盯着它看了会,东皇太一才一挥手,免了月神的礼。在他身后,燃烧得正旺的火盆上,一个鲜亮的纸人慢慢被灰色覆盖。
      “此事与你无关,”东皇太一饶有兴致的看着那张纸人,话语中竟然带着笑意:“只是我没料到,那个蝼蚁一般存在,居然也有了更改星辰的力量。”
      话音刚落,火盆之上立刻出现一个鲜活的纸人,带着疑惑抬头的月神,看到那个纸人疑惑更深:如果没认错,这个应该是她去掳那个小姑娘时见到过的那个重伤的年轻人,他,也有值得注意的地方?
      世界的走向如同一条奔腾不息的大河,哪怕在通往海洋的途中会有分叉,但主流却不会变动。然而,要是掐住主要几个关口,让把握不住的河道改道,却也并非那么的……难以达成。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