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川》雨天rainy

35、034豪宴

　　宴席上摆的碗筷，是古代丝绸国的珐琅仿制品。斯特林看了李玉涵一眼，他不清楚这个女人懂多少社交礼仪，虽然现在是战时，但真正的淑女始终是淑女。
　　普蓝德殷勤地替李玉涵拉好椅子，还想坐在她右手边，但被哈勃克抢先了。情窦初开的少年面色一滞，看向李玉涵的左边：第三帝国的将军已然坐下了。他只得讪讪地坐到对面。
　　李玉涵还没落座，突然发现一瞬间前后左右大家全坐好了，跟抢位置游戏一样，只剩她一个还傻站着。她带一点困惑，坐在斯特林旁边。
　　桌子上摆好的是八个冷盘：四干果、四鲜果、两咸酸、四蜜饯。
　　“听着，”斯特林对李玉涵低语：“巴伦城主喜好中国风，他家的餐具比较特殊，你会用吗？”
　　李玉涵转头看他，然后一笑。她的笑容跟璀璨完全不一样。魔音很少笑，她一笑，大多数时候都让人感觉是在表达相反的意思。只见李玉涵抄起筷子，夹了颗蜜枣放进嘴里。
　　“呵呵，早听说李公爵是古代丝绸国的后裔，只有这套珐琅餐具才配地上公爵您哈。”巴伦城主恭维道。
　　“是啊，是啊，”普蓝德说：“公爵好像家里收藏的古画。”
　　李玉涵回之以一笑。
　　随后一道一道的菜依照顺序上来，先是花炊鹌子、炒鸭掌、鸡舌羹、鹿肚酿江瑶、鸳鸯煎牛筋、菊花兔丝……
　　众人在凛冬城被围困好几个月，要不是顾及到军五局的面子怕被人嘲笑饿死鬼投胎，只怕连盘子都要吞进肚子了。
　　宴会到中途的时候，斯特林终于发现李玉涵的怪异：她在按照上下左右中的顺序夹菜。先是上下左右中，然后上左下右边，再然后上右下左中……斯特林对这样的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见李玉涵每道菜都尝了一点，每一样都吃了一点，一视同仁。
　　李玉涵虽然对吃不在意，但旁边有人一直盯着自己……她忍了又忍，最后回头来用眼神询问：什么事？
　　“……是不合胃口吗？”斯特林问。
　　李玉涵摇头。
　　“你都没有怎么吃。”
　　“我平时吃的就不多，”李玉涵回答：“食物只是为了摄取身体必须的营养。”食物这种东西，就算是完全没有味道，也可以吃下去，肉类和蔬菜并没有区别，只不过是摄入的营养成分不一样罢了。
　　她几乎没有对某种食物特别地看待，因此也不会担心会在饮食习惯上被人看出问题。
　　因为她都一视同仁。
　　李玉涵觉得没有必要回答自己在味觉上存在一定问题，因此又说道：“我完全不挑食的。要是只偏重几种食物的话，是会营养不均衡的。”
　　“……是吗？”斯特林听了，却总觉得有种怪异感。
　　下面又上了个清蒸鲫鱼，然后是女奴隶们用大托盘送上来的一大盘黄灿灿的大闸蟹，依次序每人面前摆一个。
　　李玉涵脸色变了变。
　　随后又有一群小奴上来，在每位宾客面前摆放了一套‘蟹八件’。此时李玉涵的脸色不是变了而已经是难看了。
　　她不会用这个。
　　螃蟹未必人人都会吃。哈勃克看着迪兰的蟹八件用地有板有眼，恨地牙痒痒，再看看自家将军似乎也用地顺溜，干脆乱嚼一气。巴伦领主的儿子普蓝德坐在李玉涵对面，见冰山美人迟迟不动手，殷勤道：“李公爵怎么不吃？”
　　李玉涵摇头：“我不会用这个。”
　　“这个有什么难的，”他站起来，跑到李玉涵身边，“我来帮……”没等李玉涵出声拒绝，普蓝德已经被哈勃克一脚绊倒。“抱歉啊，领主儿子，您太矮小了我没看见。”哈勃咬着着螃蟹腿含糊不清地说。
　　李玉涵耳边‘咔嚓’一声响，她回过头来，斯特林把掰成两半的蟹壳和蟹肚放在她面前。
　　李玉涵瞪大了眼睛看他，心里虽然感谢他的解围，但还是忍不住说：“将军大人您还是自己吃吧，我不大吃这个的。”
　　斯特林把醋倒进蟹壳内，递给李玉涵。此时李玉涵看着那个蟹壳，眼中已经全是惊恐了。他应该没那么恨我吧，李玉涵一边想，一边勉为其难地伸手接过来，磨蹭了半天用筷子沾了一点点。斯特林看她这样，说道：“吃不下就不用吃了。”
　　李玉涵笑了笑，迅速把蟹盖放下了。
　　由始至终，她都没有再动过那个蟹盖。
　　最后一道甜汤上来，女奴隶帮每位客人都盛一碗。饭局上，斯特林用了各种方式在说物资，但是巴伦始终在顾左右而言其它，最后他突然说道：“我有一女，年方十六，由我这个父亲看来，当然是天真活泼、美丽动人。如果能够陪伴在将军身旁，将是她三生修来的福气……”
　　斯特林想难道巴伦城主为了拒绝借物资，连这种奇怪的话都说出来了……直到哈勃克一口甜汤喷向普蓝德，所有人才嗯地反应过来。众人以各种神色看向巴伦城主，有的以钦佩的目光，有的以同情的眼神，注视着这位勇敢无畏的城主。
　　巴伦城主那位天真活泼、美丽动人的女儿已经站在餐桌旁。李玉涵一边喝汤一边想，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斯特林微笑道：“……可是，我已经有未婚妻了。”
　　“哦，”巴伦城主有点尴尬，“不知是哪家的千金，这么有福气。”
　　李玉涵一直在忙着喝汤兼充当人肉背景顺带看笑话，此时一边听一边还在腹诽斯特林那极富创意的死法。只是过了两秒，大部分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李玉涵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这桌上唯一的女性，再加上方才的螃蟹事件……李玉涵心想，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这现世报这么快就报到自己身上了。她转过头，抬目扫了城主女儿一眼。
　　那位天真可爱的美貌少女‘哇’一声，像是见鬼似地哭闹着跑出去了。
　　巴伦城主大为尴尬。
　　李玉涵很是困惑地抬头，然后对巴伦笑了笑，这笑又不夸张，略带羞涩、恰到好处。所谓多说多错，表情会错意，那可就是对方的问题了。
　　巴伦城主总算福临心至，连声道：“卑职的女儿在李公爵面前那真是黯然失色，毫无可比性。”至于刚才女儿方才哭闹着跑了，他却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能抵住魔音地狱般瞪视的，在整个叶克巴那达大陆也只有寥寥几位，那可是被称作‘美杜莎的眼神’。
　　一时饭毕，斯特林又跟巴伦城主探讨赊贷物资，可是巴伦城主是商贾出身，他今日一双儿女双双失恋，心里正万分悲痛，哪里还肯再次割肉。因此双方说了良久，始终谈不拢。
　　突然门外一阵喧闹，执事管家进来说附近的农民闹事，都闹到府邸门口了。巴伦面露尴尬之色，告了个歉出门处理去了。
　　迪兰对哈勃克说：“你说他会不会是故意躲开我们？”
　　斯特林道：“去他家厨房。” 在深蓝的时候，荧惑、斯特林、明辉三人就常吃霸王餐，顺手牵羊的事更是没少做。哈勃克倒不觉得怎么，迪兰和小黄豆瞪大了眼，可谁曾想，李玉涵第一个跟上去。
　　巴伦的厨房其实是个仓库，或者说他们家的厨房大的像仓库，实在是太不幸了，里面的东西多地也像仓库。大家互相看了看，拿出袋子就开始装食材。李玉涵闲闲地站在一排架子旁，迪兰问她在干什么，李玉涵回答说我在放风啊。
　　众人的动作快捷无比，不一会，他们就装好了二十个袋子，穿过无人的花园，一齐上了马。李玉涵若有所思道：“很熟练吗，常做？”
　　哈勃克指着李玉涵马背后的小黑袋子说道，“您不也顺了点什么吗？”
　　李玉涵冲他笑了笑，什么也没说。斯特林回过头，果然看见李玉涵的马上拴着一个黑袋子。哈勃克一拍脑袋，恍然大悟，赶紧闭了嘴。
　　培沙华城距离凛冬城约一千公里，但那是指穿过尼姆尔斯山来说，倘若横贯山脉的话，只有两百来里。
　　尼姆尔斯山也并非高山，只是绵延而已，山上岩场、草原密布，没有树林。
　　原本是寂静的山中，斯特林一行踏踏踏的马蹄声从山中响起。
　　他突然立了马，跟在后面的李玉涵、哈勃克、迪兰等也都停了下来。
　　山中的风向变了，但不是因为他们。
　　这次不用迪兰说什么山中精灵，众人已经感觉到这山中另有一支军队。斯特林带领近卫军寻找到一山洼处隐蔽，将辎重放了下来。
　　李玉涵看这队人行动有素，觉得这里没有插手的地方，便找了块平坦的石板坐下来。
　　“你经常遇到这种事吗？”斯特林问。
　　“什么？”
　　周围的士兵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自己的工作，没有人注意他们在谈论什么。斯特林又问：“经常去参加各种宴会，试过各种……”
　　李玉涵再次送他个白眼，低声道：“跟你讲我是专业的。”
　　“……那你都干过什么，除了，除了唱歌什么的？”
　　“很多，替圣堂教会做一些任务。”李玉涵说：“神社公职人员、保镖啊，我的工作没有璀璨多。哦，”她想了一下，转头对斯特林说道：“你放心，我主要在云梦三省活动，委托人也是私下交流，不会有人认出我的。”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
　　李玉涵扫他一眼，那你要说啥？
　　“……我就是想问你，你以前合作过的人，还记得吗？”
　　“都忘记了。”李玉涵回答得很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