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川》雨天rainy

36、035元芳，你怎么看

　　“以前你的那些契约者们，有没有让你印象深刻的？”
　　“抱歉，我一个都不记得了。全部忘记了。”
　　“忘了，为什么？”
　　“因为要记的东西很多，”李玉涵回答，“没有关系的人没有关系的事不需要留在脑子里。要是每件事情都记得，脑袋哪有那么大的储蓄空间。更何况这些委托人委托我的事，事情做完了，也就是完结了。当事人都未必愿意放在心里的事，我为什么要记得。”
　　“……难道，”斯特林脱口问道：“就没有什么很有趣很特别的事，让你记得吗？”
　　“你这个特别是指？”
　　斯特林决定先示范一下，他想了想说：“我们以前在深蓝的时候，我、明辉还有荧惑，我们三人关系不错。”
　　“嗯。”
　　“我们住的宿舍那宿管大伯养了一条狗，那条狗有半人高，非常凶残，能追着我们跑大半个学校。那条狗还特别好吃，每次看到我们拿着香肠什么的都扑过来抢，不到嘴誓不罢休。我们给它取了个绰号叫香肠小狗。”
　　“然后？”
　　“……那条狗死了。”
　　“你这故事转折地真好。”李玉涵道，“狗是怎么死的？”
　　“大哥把鱼钩放在香肠里，给狗吃了。”
　　李玉涵略微想象了一下，顿时瞪大了眼睛，“你觉得这事很有趣！”
　　“……”斯特林摇头，“我只是觉得印象深刻。”
　　他直觉这个故事讲失败了，想了想又换了一个讲：“我当兵第一年，在戈壁沙滩。有一天在沙滩上走的时候，听见细碎的声音，走去一看有只小狗被埋在沙土里，露出脑袋呜呜叫唤。我就把它刨出来，带回军营了。结果从那以后，军营附近总有狼在嚎，随军随了五千公里。最后老营长过来找我，让我把那只小狼还给母狼……那里的狼会长痘痘。”斯特林比划着，“小狼脸上出了痘子，母狼就把它埋在沙土里，只露出脑袋在外面。”
　　李玉涵听完，嘴角微勾。她左手托下巴，把目光放到远处，细细想了一会——时间长到斯特林快要放弃了。“嗯，有的，”李玉涵说：“有一件事，我倒是记得的。”
　　“什么事？”
　　李玉涵显得有些困惑，“那是我唯一一次遭到辞退，太奇怪了。我实在想不通缘故。”
　　“哦，是什么奇怪的事？”
　　“很窘的事，我不想说。”
　　斯特林不满:“你这不是吊人胃口呢。”
　　李玉涵转头看了他一下，“……嗯，反正大家也不熟，想你也不会去跟璀璨嚼舌头根。”她说：“有次我去保护一个女土司索菲亚——这个是假名——就是做她的贴身保镖。”
　　“她有个情人，”李玉涵说 “是索拉家族的继承人——这也是个假名。但这两家是敌对。”
　　“……”
　　“索菲亚的这个情人，每隔一两个月就会过来看她。”她慢慢地回想，语速也放缓，“我的任务是保护索菲亚，因此她的情人什么的，不在我的管理范围内。我记得那个男人总是在半夜的时候过来……”她像陷入了某种回忆中，随着她发音的节奏，倾听话语的男人，也竟似看到了当时的情景。
　　“当时我坐在楼下的沙发里，就看着他从索菲亚的房间里出来。我记得当时他穿着一件白衬衫。他走下楼梯，拿起桌上的茶杯，倒了一杯水喝了下去。”
　　“我坐在那里看他，心想，要是这个时候我突袭他，他死定了。”
　　“……你讲了半天，就是要说你当时可以随时杀他？”
　　李玉涵摇头，：“我主要想表达说，我觉得他们两个真的很和谐。我感觉那男人站在那里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完全不设防，一个人站在自己仇人的家里，却完全放松，”她看着斯特林说道：“这应该可以证明他很爱索菲亚吧。”
　　“……应该吧。”
　　“那接下来的那件事我就完全不明白了。”李玉涵摸着下巴说道：“有一天晚上，他又来了。你知道作为保镖，我的房间跟索菲亚的房间是挨在一起的。所以他来的时候，我都是戴着耳机，但是那天晚上……”
　　“怎么了？”斯特林问。
　　“我听见他们在叫我的名字……”李玉涵撑着一张囧脸继续说下去， “你懂的，那个，他们在屋子里干的那些事……一般来说我都会戴着耳机，所以……但是那天晚上，但是那个时候，”她开始咬牙切齿了，“你说他们两个在房里干那事，为什么要一直喊我的名字？!”
　　“……”
　　“开始我还没有在意，戴着耳机有点听不清，但是作为保镖，索菲亚一叫我的名字，我就得过去。万一，你说，要是有危险呢。”
　　“你……”
　　“我把耳机取了下来。”李玉涵说，“总感觉有人在叫自己，就取了下来。结果听到索菲亚尖叫一声——她在叫我的名字，我就踢门进去了。”
　　“厄……后来呢……”
　　李玉涵气鼓鼓地，“后来你懂的。”
　　“……”
　　“我到现在都想不通，”李玉涵对斯特林说：“好好地，你说他们两个一边那啥，一边一个劲地在讨论我，有毛病吧！”
　　“……”
　　因为说不出口，就连老爹都不知道被辞退是为什么。璀璨就更不用说了，要是被知道这种事，会被嘲笑一辈子。而现在身旁坐着的，是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她才放心地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她是真的想不通，“为什么，要喊我的名字呢？”
　　“……”
　　斯特林看她，月光落在她如玉的侧脸，微微泛着光，他一直都知道的，她确实是个美人。
　　冷不丁李玉涵侧脸过来：
　　“元芳，你怎么看？”
　　“……”
　　“大人，此事必有蹊跷。”
　　说话的是小黄豆，小黄豆早就对李玉涵老爹他们的笑话了熟于心，这时就顺口说了出来。“将军，离我们大概有一百公尺，有沙特骑兵。”
　　“有多少？”
　　“有三四百吧。”
　　“哦，”斯特林说，“这稍微多了点，要是三百也就对付过去了。”
　　李玉涵在一旁‘哼’一声，斯特林转头看她，煞是诚恳地问：“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李玉涵知道斯特林问她意见，只是要看她应对处置，正如他这次带她去培沙华城。她站起身来，问道：“都是些什么装备？”
　　“是侦查部队。潜伏在这附近以掠夺为目的的散兵。”
　　李玉涵蹭蹭蹭就盘旋上了大树，朝着山崖下面眺望过去。山崖下面的火把移动迅速。她跳下来摇头说道：“我觉得我们要赶快返回凛冬城。”
　　“那现在打算怎么脱身呢？” 斯特林问李玉涵。
　　“先在山道上用弓箭埋伏，将他们阻拦在三百米外。”李玉涵果断说道：“小黄豆和我去对面的山崖吹号角，第二支弓箭手埋伏。”
　　哈勃克等人听了李玉涵的话之后，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斯特林，斯特林问李玉涵：“第一道防线设在哪？”
　　“第一道防线安排在那个山坡上，因为那里是进可攻、退可守。”李玉涵回答。
　　斯特林点头：“总体说来，你这防守十分坚固，但是有一个弱点要当心。”
　　“什么弱点？”
　　“就是那片树林，适合敌人隐蔽和出击，那就是它的弱点。”
　　李玉涵轻微地‘啊’了一声，斯特林又问：“弓箭手的埋伏地点你设在哪里？”
　　“那里，站得高看地远，射程开阔。”
　　“那地方你能看清敌人，敌人也能看清你。”斯特林说：“不能在那里。你应该选在那个山坡下面，既可以隐蔽，视野也开阔。还有，预先多选择几个埋伏点，否则敌人集中攻击那个点，一下子就把我们盖住了。第一波箭射完了之后得马上转移，换到下一个射击位置。”
　　李玉涵仔细听完，对迪兰道：“根据将军的命令前去布置。”
　　迪兰走后，斯特林又问李玉涵：“诱饵你用什么？”
　　.
　　迪兰便带三分之一的近卫军在山坡下埋伏好，向山上打了个暗号。李玉涵看了斯特林一眼，见他朝自己点头，便带着剩下的人前往对面山崖。
　　突然众人眼前一花，李玉涵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衣，飘然上树，在树冠上腾空飞跃，长长的白色衣袖在空中拖曳。这套衣服正是她突袭凛冬城的那套，只是此时她头发已然齐肩，不似从前那般妩媚了。
　　她这样在上面轻飘飘地，倒苦了小黄豆在下面拿着一个超大的追光灯打过去。斯特林总算明白为什么夜袭那晚李玉涵会以飘飘若仙地姿态出现在沙特旗杆上——那得是几盏大灯在后面打追光？！难怪抓到小狼的时候，他怀里还有一个打碎了的灯。真真是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当然这光打地也要有学问，从背后追打柔光，那就是发丝飞扬的仙子；要是直接打在脸上，就是女鬼一个。
　　下面斯特林的近卫军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倒是小黄豆等人熟门熟路地督促“看什么看，还不快点跑。”看来当日跟着李玉涵的旧部，真的是对这一幕非常熟悉了。
　　李玉涵这么做，有没有道理，当然有。她这样一身白衣在树丛间跑，若隐若现，小黄豆提着盏追光灯在后面追，生怕山下那群沙特士兵看不见。
　　果不其然，山崖中的火把移动速度开始加快，哒哒哒的马蹄声也越来越近了。
　　埋伏在半山腰望的迪兰，搭箭瞄准了目标，一箭射入了冲在最前面沙特士兵的嘴巴。
　　一声惨叫，那倒霉的兵士从马鞍摔了下来，惊了后面四五匹马。
　　迪兰所带领的近卫兵，都是射箭的好手，纷纷把箭搭在弦上，对山崖下的沙特骑兵射出去。
　　带着风响的银色光芒，划开空气，穿过了沙特士兵的胸部。这些士兵虽然都穿着胸甲，奈何箭却准确地射入银铠甲的接缝处，刺入□□。一排排士兵无声无息地从马上跌落。
　　面对如此精湛的箭术，沙特士兵也有些恐慌，“有鬼啊！”“有鬼！”他们把刚才看见的幻影和偷袭混乱在一起，后面的士兵搞不清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乱成一团，这群卫队勒住马缰，四处打量。此时迪兰等人已经乘着山岩的掩护，又偷偷回到了方才放着辎重的地方，把辎重朝着山上搬运。
　　李玉涵早就看出这是个迂回山形，等到沙特士兵拉住缰绳不动，他们已经能从沙特士兵身后放冷箭。
　　此时第三帝国特有的角笛声吹响，顺着风，在周围山岭回响。惊魂甫定的沙特士兵抬头一看，崖边隐约可见的帝国骑士的英姿，顷刻间，箭如蝗虫一般朝他们射过来。
　　沙特军一片慌乱，骑着马在无法左右躲闪的山道上拥挤，因此其实他们有很多不是被箭射死的，反倒是被自己人的马踩死的。因为太过突然，这群侦查兵见苗头不对，赶紧调头朝山下逃去。
　　这群人要是知道处在劣势的其实是第三帝国的将军，想必会后悔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