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之殇》边涯食梦

4、次之幼年——梦靥

　　【宿舍楼三层杨慕次的房间】
　　所长嬷嬷点燃薰衣草，淡淡的幽香在屋内弥漫。
　　为杨慕次盖好被子后，所长嬷嬷就搬了张椅子坐到床边，用手摸着他的头发温柔地说：“阿次，不怕，所长嬷嬷会在边上一直守着你。”
　　手掌上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传来，嬷嬷脸上的温柔，那双美丽的眼睛，杨慕次好想好想抱上去。看着灯光下嬷嬷的脸庞，杨慕次想起了......妈妈。
　　可是为什么妈妈的手，妈妈的目光却没有这么温暖？在杨慕次的记忆中，妈妈是冰冷的，就像一个大冰块，难以让人亲近。
　　杨慕次心中想着，如果妈妈的感觉可以这么温暖，该有多好。想着想着，浑身开始变得轻飘飘的，软绵绵的，已经有一个月没有睡好的杨慕次终于疲惫地合上了双眼进入了梦乡。
　　睡梦中的杨慕次仿佛回到了上海的家中，躺在自己的房间里，“咚咚咚——”门被敲响了，门外传来了仆人的声音：“少爷起床了，早餐已经准备好，老爷正在餐厅等着您。”
　　杨慕次高兴坏了，自己居然已经回家。他迅速套上衣服，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楼下的餐厅。餐桌上摆满丰富的早餐，爸爸居然抬起头笑着朝他招手：“阿次，快过来，到爸爸这边。”看着这样的爸爸，笑容伴着清晨外边照射进来的阳光是那样的清澈，不像往常，吃早餐的时候，爸爸总是满脸严肃，一边低着头处理着碟中的食物，一边说：“阿次，过来吃饭。”杨慕次真是受宠若惊，没想到离开半年，爸爸居然变得如此疼爱阿次，原来爸爸一直很想念阿次。
　　杨慕次美滋滋地被爸爸抱坐在大腿上，爸爸的大腿结实而平坦，原来确实如其他小朋友说的一样。肚子开始发出“咕咕”的叫声，爸爸宠溺地拿过来一片三明治，看着鲜美的三明治，杨慕次狼吞虎咽地就吃了起来，几口下去竟然被噎得不住咳嗽。
　　就在这时，一杯牛奶及时地递了过来，伴随着一个女性焦急而关切的声音：“宝贝怎么了，来喝点牛奶。” 边说着另一只手已经抚上了杨慕次的后背。杨慕次才发现，妈妈竟然也会和他们一起吃早餐。
　　“阿次，不着急，你妈妈给你做了很多，没人跟你抢的。”
　　这是妈妈亲自做的！
　　喝过牛奶缓过气的杨慕次看着距离自己如此近的妈妈，幸福地都快死掉了。眼前这个人竟然是妈妈，她会笑，会关心自己，会叫自己宝贝，会给自己递牛奶，会做早餐给自己吃，此时的她正轻轻地摸着自己的脑袋，眼中满是疼惜，这样的妈妈真好。
　　杨慕次终于忍不住鼻尖的酸涩，扑倒在了妈妈的怀中，哭着说道：“妈妈，阿次没事，阿次好开心，阿次好喜欢妈妈。”
　　“放手，我叫你放手，你听到了没有？”一个冰冷的声音冷不丁传了出来，犹如从深处的地狱蹦出来一般。周围的温暖瞬间消失，白天变成了黑夜，这不是大半年前的那个夜晚吗？杨慕次开始意识到。自己为什么又会回到这里，这个时刻，那个温暖的妈妈又到哪里去了。
　　“砰——”杨慕次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全身上下剧烈地撞击着台阶，最后重重地摔在地上。他吃力地睁开眼睛，看见妈妈全身裹着黑色的纱衣拿着烛台站在楼梯上方往这边瞥了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想叫住妈妈，想告诉她，阿次在这里，阿次身上好痛，妈妈别走。但喉咙中有一大团腥甜的东西堵着，说不出话来，只依稀听到爸爸急促赶来的脚步声，和哭泣着的呼唤声：“阿次，我的阿次，你怎么了，你不要吓爸爸呀……”
　　“阿次，醒醒。”
　　这声音好像是所长嬷嬷的，杨慕次心中想道，为什么所长嬷嬷会在家里？身体好热好热，好难受。
　　“阿次，醒醒。”
　　又是一声叫喊，杨慕次疲惫地睁开眼睛，眼前的是所长嬷嬷。
　　所长嬷嬷看杨慕次已经清醒过来，也放心了很多，拿了个枕头把他扶起来靠着，然后拿来了一粒药丸，一杯水，说道：“阿次，你半夜发高烧，还一直说着梦话，可吓坏嬷嬷了，赶紧把药吃了。”
　　看着这间待了半年之久的房间，所长嬷嬷还有此时正在屋里里面忙碌着的三个穿白大褂的叔叔阿姨，杨慕次心中失望极了，原来自己只是梦到回家了。
　　他木讷地接过所长嬷嬷手中的药丸，把药吃了下去。爸爸，你会知道阿次现在生病了吗？是不是阿次病了，你就会来看我了呢？

　　【几星期后，道胜堂幼儿所的山坡上】
　　今日，所长嬷嬷特意叫来了亚瑟神父，两人在山坡处找到了刚从疾病中恢复过来的杨慕次，现在的他不像往常那样去音乐教室了，而是倚靠着大树坐在山顶，一个人看着远方发呆，犹如一个绝缘体一般，不理会身边的一切，也不受周遭的任何影响。
　　所长嬷嬷将目光投向杨慕次，对亚瑟神父说道：“神父，那个穿着格子衬衫的男孩就是之前我跟您提到过的孩子。”
　　亚瑟神父点了点头，摸着胸口的十字架，做祷告状：“可怜的孩子，愿主保佑。”
　　“这次生病让他变得更加沉默，不管跟他说什么，他都没任何反应。也怪我们没有及时地发现，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现在是素手无策，所以只好把您请来了。”
　　“依你所述，这孩子是患上了抑郁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属轻度。会出现这种症状的孩子虽然外表坚强，但内心确是极其敏感，面对问题，倾向于蒙在心中，积郁成疾。我想我可以试着帮这个孩子进行催眠治疗，看看效果。”
　　“那有劳神父了。”
　　“不客气，另外，我听说中国人有句老话，叫做心病还须心药医，我想如果能够让孩子的父亲尽快过来一趟，对孩子的治疗肯定是非常有帮助的。”
　　“这个我知道的，我会尽快联系上杨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