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属夏》健忘的蜗牛

8、第 8 章

　　中午，食堂的一角，我，多多还有薛浩三人坐在第三食堂吃饭。其他三个人拎着各自的午饭回寝室去了。唐慧临走前还叫我回去时给她带两个咸菜饼。这个吃货！

　　我现在知道什么叫触景生情，什么叫味同嚼蜡了。同样的第三食堂，同一个位置，同一张桌子，四张椅子。薛浩和多多，尧冰和我。那时候，薛浩总能帮我把尧冰拖拉扯拽过来，我总会像狗皮膏药般粘在他身上，任他怎么黑着脸，不情不愿，我就是不松手，看着他乐呵呵的。可是如今，我再也没有那个勇气，甚至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去质问他给我一个解释了。

　　“去二楼吧。”薛浩伸手过来要端我的盘子。
　　“不用，这儿挺好的，靠窗户，空气好。”我把盘子端起来，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饭。
　　“姐，干嘛还要坐在这里啊，不是故意跟自己作对吗？”
　　“哪有，这里本来就很好，现在我和他啥关系都没有，这里依然很好。为什么好的位置不坐啊。傻啊你。”
　　我笑着说，若无其事，继续大口的吃饭大口的喝汤。我知道，谁都能看出来我在假装。可是我除了假装还能够做什么呢。
　　“多多，去买两杯冰汽水。”
　　“哦，好的。好热啊，正想喝点冰的呢。饭卡给我。姐，去买汽水给你喝哈？”
　　“我不……”
　　“我走啦！”
　　“哼，这哪是问我啊。”我指着多多跑开的背影向薛浩笑着埋怨道。
　　可是薛浩一脸严肃的看着我，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我尴尬的笑了两声，低下头，喝汤。

　　头被他用双手托起，我忍住眼泪看向他。他松开手，向身后的椅背靠去，满眼忧郁，还有气愤。
　　我们就这样的沉默着，看着对方。好一会儿，他重新坐直身体。
　　“请个假回家去，考试的时候再来。”
　　“这怎么回事？”我指着他的嘴角。
　　“打的。”
　　“哦。”
　　“嗯？”
　　“不回家。”
　　“还想见他？”
　　“……”
　　“回去！”
　　“你还想被揍？”
　　“他也不轻。”
　　他受伤了？
　　“你在这，我放不开手脚。”
　　“要是多多呢？”
　　“那我就直接杀了”
　　“……”

　　我们在这边僵持的时候，从不远处的楼梯口那边传来一片吵嚷。好像是多多的喊声，又好像还有——齐梦然的声音。！心口一振。我和薛浩几乎同时朝那边看去，可是楼梯口早已被人群围住。
　　“你这个狐狸精，尧冰，你这个王八蛋，欺负我姐姐，我掐死你！”这个叫的声嘶力竭的人不是多多是谁！我腾地站起来，一不小心，脚一崴，眼看着要栽下去，薛浩隔着桌子伸过手来拉住我的胳膊，把我的人是拉住了，但是动作太大，桌上的紫菜汤被打翻，紫菜，蛋花全溅到我的T恤上了。
　　“没事吧，烫不烫？”薛浩急的用手帮我擦。
　　“没事，没事。不得了了，多多在那边。”
　　我急得直跺脚，眼泪哗的蹦出来。薛浩自己也着急，二话没说，拉着我朝人群跑去。

　　等我们赶到这边，薛浩拨开人群，多多和齐梦然已经扭打在一起，两个人的头发散作一团，一人揪住一撮扯。尧冰试图拉开她们，但是多多一看到尧冰就像疯了一样对他又是捶又是吼。尧冰不躲也不散。齐梦然的脸却气的绿了，伸手要打多多，尧冰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让她动。当然，多多打在齐梦然身上的拳头自然也都落在了尧冰侧身过来护挡的身体上。但是谁也不放各自手中的那一把头发。
　　薛浩抱住多多的身体往怀里拉，我跑下去就只顾低头掰多多的手，再也不敢看他。尽管我知道他们俩看着我，他在看着我。等我掰开了多多的手，齐梦然也自己松开了。
　　“多多，我们走吧”我们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齐梦然伸手拦住了我。
　　“等等，”她说，“我们今天把话说清楚。”
　　“然然，别闹了。”尧冰说完就要拉着她走，我仿佛听见了他语气里面的斥责和焦躁。真奇怪，这时候我还会出现幻听，他怎么会不想说清楚，他那么厌烦我。他难道亲切的叫着她然然心里面不想和我划清界限吗？他是觉得在这里丢脸吗？
　　“好吧，是该说清楚。”我用尽我整个脑子里仅存的一些理智让自己冷静下来，擦掉眼泪，转过身，对上他的眼睛。
　　“尧冰，你告诉我，她是你的什么？”我竭力让自己露出微笑，笑得满嘴苦涩。

　　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发现尧冰看我的眼神有那么一刻的闪烁，但是随即就变得像深潭的水，遥远，沉寂，近似冷漠。而我心里却已经为那一刻的闪烁泛起了颤动的浪花。
　　这代表什么呢？是对我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好感，还是在躲避对我的这一点点好感？还是——只是一瞬间的内疚，一闪而逝的过意不去？
　　是，还是不是？我的心在辗转，在翻滚，在忐忑。我期望一个是，我在他冷峻的脸上寻找我14岁就开始追逐的梦，可是，这张好看的脸却在我的视线中一点点模糊，一点点幻化，幻化成装在洒满雨露的镜子里的幻想。最后，当现实真正浮出水面的时候，它总会在幻想前面加一个 “不”,把我期望的结果变成不是。

　　“穆楠，她是我的女朋友。”语气很轻松，很决绝。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都是个傻子，在他面前在所有人面前都扮演了一个丑角。一个不要自尊的丑角。
　　“我知道了。不好意思啊，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们了。”我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我始终没有看齐梦然一眼，我做不到），好像这样我才不会失去平衡，才不会失去理智，才能够看到我面临的残酷。我把我所有的愤怒，疑问，委屈，羞耻，爱恋都倾注于对他的这一刻凝视中。尧冰，从今以后，你不再成为我的注视。而在我闭上眼的前一秒，我还试图把目光转向齐梦然，我的同班同学，我觉得整件事情都应该与她无关，我也不想承认与她有关。但是，尽管我知道我应该为今天多多的行为说声对不起，可我无法回避我内心对她的敌视，所以我依然没有做到，哪怕投以歉意的目光。
　　于是转身，告别。第三者总是要提前退场的。
　　谁知，这还远不是我退场的方式。

　　“你他妈的混蛋，我姐不是好欺负的”，多多一下子从薛浩手中挣脱，向他们扑过去。
　　当时，我们的位置是在连接二楼楼梯和连接三楼楼梯之间的转弯平阶上，尧冰和齐梦然的身后就是通往二楼的楼梯，齐梦然更靠近。在我们所有的人（应该还包括热热闹闹的看客）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多多已经揪住了尧冰的衣领又抓又扯。
　　然后，又乱了。
　　齐梦然冲上去，我和薛浩冲上去。
　　五个人，十只手，拉，拽，推，扯。场面一片混乱而又滑稽。
　　就在我们终于把多多和他们拉开的时候，齐梦然突然向后仰去，我本能的向前伸出手去拉她，却只抓住了一小片衣角。几乎同一时间，尧冰也伸出了手。但他伸向的是齐梦然。所以当他把齐梦然用力的挽过去的时候，我由于惯性，身体还保持向前倾，又因为手上还有那一片衣角的着力，身体一下子被转过来，仰面朝天，倒向空中。
　　“穆楠！”
　　“姐！”
　　……
　　尧冰，这是你的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