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诩良/郭荀]落子敲月凉》山高月晓

18、第十七章 长夜漫漫

　　“阿兄～”
　　张良刚一踏进府门，就被张绪抱了个满怀。
　　少年正处在发育期，身量比起原先拔高了许多，头顶仅比张良的肩膀矮了些许。一头略卷的黑发用发带扎起，仍是显得有些凌乱。
　　“文和先生答应教我兵法了！”
　　什么……？张良心底讶异，面上并无异样，见张绪一脸自豪加期待，只是温柔得拍了拍小弟的肩。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日。”
　　答话的嗓音低沉华丽，张良抬眼只见玄衣栗发的男子站在台阶上，似笑非笑望着自己，正是贾诩。

　　从上回司空府一别，贾张二人又有段时日未曾相见。
　　贾诩自那天在曹操府上，隐隐觉察出青年的变化，外加见他与郭嘉关系颇好，心里生出些许不快，对此后张绣的行踪算是相当的留意。
　　故而荀府设宴祭酒和张绣双双缺席，贾诩很快就知道了其行踪。

　　“公子阳翟之行可还尽兴？”
　　贾诩原以为对方会质问他张绪之事，不料此来青年颇为沉得住气，遣开了小弟步入房内之后，竟是一言未发。
　　但这并不影响自己此来的目的，即便张绣不开口，他也有的是办法和时间。
　　“大人。”蓝衣青年微欠了欠身，有礼却也不失身份，“你我如今均归附明公帐下，如此称呼恐怕不妥？”
　　原也料到张绣可能有的防备，却没想到是这般的滴水不漏。
　　两人拆伙至今不过短短一年，对面的男子何以成长的如此迅速，甚至于到了与自己针锋相对的程度。

　　“公子如此不念旧情，当真叫诩寒心。”
　　贾诩没有丝毫的内疚，顺口便颠倒黑白，然内心却不如表面上这般的波澜不惊。
　　是因为郭嘉……？脑中刚浮出这个念头，便自行否定。
　　且不说郭嘉本身性格洒脱，其临阵决机，多是凭着过人的洞察与直觉，而这些并不是轻易可以教授于人的东西。
　　再看青年如今这般言行举止，要说的话反倒是像荀彧多些，但这也同样说不通……
　　“旧情……？”蓝衣男子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文和既如此说，必是在下的不是了。”
　　居然是这般的游刃有余么……贾诩暗忖。
　　如此想来，只能是因为一些契机，或是自己的出卖，或是与曹营谋士的相交，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激发出了那人蕴藏于己身的潜力。

　　“公子如此宽宏，令诩惭愧。”玄衣男子脸上哪有半分惭愧的意思，薄唇上挑道，“思来想去也只有用心教导令弟的学业，聊表心意。”
　　“此事不劳大人费心。”蓝衣青年沉声答道，“舍弟之事祭酒大人已经答应在下与令君说项，想来不日便会有结果。”
　　“哦？”
　　贾诩没有想到张绣会拒绝得如此干脆，方才还温和有礼的青年转眼烟消云散。
　　“如此说来，公子是认为在下学识不及荀文若？”
　　“不敢。”
　　青年深蓝的眸子黯了黯，浅笑道，“文和手段我是再也清楚不过。”
　　原是极为不堪的回忆，此时被张良轻描淡写地说出，仿佛消于无形。
　　“我只是觉得，阿绪年纪尚小，不宜接触诡诈之道，还是学点磊落的东西更好些。”青年话锋一转，竟是透出十分的犀利来。

　　言下之意，是他行事不够光明磊落，及不上荀彧了？
　　贾诩本也不屑这些，并未着恼，反倒是觉得眼前青年益发地勾起他的兴趣来。
　　方才他以昔日旧情试探于张绣，自认是戳到了青年最痛的地方，可那人不仅不动声色，还表现得颇为大度；于此再看，其后的锋芒毕露，便不可能是青年沉不住气，而是故意为之，可谓能屈能伸。
　　贾诩从未像这一刻一般确定眼前之人绝不是张绣。
　　自己当时只因在张绣上山学艺期间曾见过他一面，知其原本的品行习惯，再见之时觉得差异太大，有所怀疑。故而趁着青年那日情绪波动剧烈，便加以试探。

　　“大人此来，不知还有何要事？”
　　如今，眼前之人眸中全无当日阴影，谈话间进退自如，非昔日可比，却更勾起他的征服欲来。
　　“诩此来……自是想念公子了。”
　　贾诩故意将“想念”二字拖得极长，好整以暇等着青年的答案。
　　“大人的挂念，在下已领受过一次，诚然消受不起。”
　　蓝衣青年闻言，稍一停顿，开口是不出意料的婉拒。
　　“是么？”
　　说来奇怪，当年“张绣”一片赤诚的真心他不稀罕，如今又要强行使对方屈服，但世事岂会都如他所愿。
　　“如此，公子却是愿意与贾某说一说，那日在皇城中的‘巧遇’，抑或是你将林叶派去哪里，又做了些什么？”
　　贾诩话锋一转，立时咄咄逼人起来，紫眸牢牢锁住“张绣”，没有错过对方一丝一毫的变化。

　　张良深知与贾诩交锋不能有半分的退让，故而从头至尾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放松。即使对方以那样的方式提及过往，即使心里如何在意，都不能在面上流露软弱。
　　“文和此言差矣。”张良微笑道，“那日皇城之外，在下不过是替祭酒跑了次腿，恰好遇见大人巡查，不知有何值得言说之处？”
　　夜探皇城之事张良早有计较。贾诩那日放他离开，如今想要再在此事上做文章，自己却也择不开关系，贾诩向来将自身利益摆在首位，又怎会去做这等损人不利己之事。
　　“至于林叶，不过一个无用下人，将他遣散回乡，不正是文和的建议？”
　　“哦？”贾诩挑眉轻笑，“诩倒是不知，林叶宛城人氏，家乡却在襄阳？”
　　这一次，贾诩没有错过青年眸中一闪而逝的惊讶，嘴角弧度上扬。

　　张良闻言心神一凛，曹营众人对宛城原先的部署并不了解，即使知道他身边走了个侍卫也无甚大碍，但贾诩不同。贾诩既知自己底细，对他身边亲信也了解颇深。当时自己心灰意冷，只道那人对自己不过利用，哪里想到如今会有这般纠缠。
　　于林叶，张良的确是另有安排。邹氏那日塞到他手里的东西，是张济在襄阳的地产，原本应是给邹氏和张绪留的退路，兜兜转转却还是到了他的手上。
　　之前，他仔细翻过卷宗，刘表坐拥荆州数郡，带甲数万，生性多疑却又好结交名士，若是善加利用……

　　“公子不愿说，诩也不强迫。”玄衣男子边说边欺近青年，尾音上挑道，“只不知可否得公子垂青，一解在下相思之苦？”
　　贾诩既知林叶去了襄阳，必是有备而来，他该如何应对……
　　“你不专心。”
　　下颌突然被挑起，贾诩魅惑的凤眼近在咫尺。张良呼吸一滞，不得不承认，方才一番对视，心脏漏跳了一拍。
　　“这才对。”
　　张良见贾诩薄唇微勾，显然是将自己的反应尽收眼底，而且还颇为满意。
　　“放手。”
　　“好。”贾诩居然真的依言松了手，“看来公子是希望亲自向曹公解释，将亲信派去襄阳的原委了？”

　　张良闻言五指紧扣，贾诩摆明了是威胁于他，甚至故意佯装离开，可恨的是他却无法拒绝，不仅如此，还不能不出声将人留下。
　　“且慢。”
　　贾诩一套欲擒故纵玩的是炉火纯青，张良明知他目的所在，也有九成以上把握他不会告发自己，但因着先输一着，落了下风，又顾虑颇多，再不敢用这不到一成的可能性，去赌贾诩的想法，无形中被贾诩牵制。
　　“公子果真还是顾及旧情。”
　　玄衣男子一计得逞，相当顺心。他磨磨蹭蹭等着对方出言，本就没走出几步，此时快速回转，却见青年方才的踯躅一扫而空，湛蓝的眸子望向自己，淡然一笑道。
　　“又怎及得上文和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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