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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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荒湖的水面漾起轻轻的拨动，随即传来微弱的水声。
薄云将修长的身影层层包裹，赤足行走于山中。水顺着身体留下，随着脚步，浸入泥土。一袭胜雪白衣轻柔的裹在身上，无风自舞。
他循着飞舞的流萤，犹如牵着一根光做的绳索，脚步轻盈，似是没有重量般，在黑夜中自如的行进。
这夜的云海格外浓，风过林间，带来树叶“沙沙”的响动，却带不走那萦绕着的丝丝缕缕。
那光做的绳索似是有无尽长，但实际上也只有那点点的距离而已。
此刻，那人已立于门前，看着这有些破旧却显得很沉重的大门。虽是尽力的克制，但眼中仍旧透出丝欣喜，一尘不染的衣衫也舞的更欢。
他抚上有些老旧的门环，轻叩几下。
霎时，夜色仿佛是有了生命般，附着在他身上。
他的眼眸被夜色浸染，越加乌黑的瞳却反而更显澄澈，发丝像是有了生命般，白色的衣衫竟也被染做了夜空一般的色泽。
那眼中的欣喜之色顷刻间消失无踪，却换上了爱怜的目光，盯着门头的荧光，似是想要逗弄般，伸出素白的手，正欲扑上去。
吱呀——
男子的动作被这一声音打断，盯着缓缓打开的门，略微愣了下。
出来应门的人见到门外这么一副情景，似是想笑，却出于礼貌忍住了。
男子暗暗打量门内的人，像是二十出头的样子，身形修长玉肤玉骨，一袭白衣与脚下的云雾融为一体。面如朗星，唇似涂脂，双目如潭，神情温和如同清泉。给人一种莫名的亲切与熟悉。
整个人也似是融进了这满山谷的云中了。
“这位公子，可是在这深山中迷了路？”这声音，就如同香茶一般，温暖，甘醇，缓缓的渗入五脏六腑，让人不自觉的放松。
男子轻笑，低低的应了一声。
“原来如此……”门内的人看了看下面铺满整个山路的云，微微叹了口气。
“不知道去哪里才好，只是看见萤火像线牵起的一般，觉得有趣，便过来了。”
噗——
终是没忍住，笑出了声。尽管如此，也是很轻微的声响。
“那便，先进来坐吧。”这声音，只让人觉得是得到了安抚一般，从心底变的宁静了。
两人一前一后，缓缓走过庭院，步入房间。
那犹如泼了墨的衣衫，被灯光照到，似是产生了畏惧般，阴暗消退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那烛火的一抹橙。仅仅是有一抹橙色，鲜明，艳丽，再无其他。
前面的人走到桌边，倒了杯茶，细微的水声在屋内漾开，随即而来的便是清淡的茶香。他同样又为自己倒了杯。
“这里湿气重，尤其是夜晚，来喝杯热茶去去湿寒吧。”
说罢，转身在桌旁坐定。这才抬起头，正欲细细打量这位深夜来访的客人。
但也仅此一瞬，顷刻间便不知该作何反应。
“你——”
当作没看到似是有些牵强。
开口，只此一字，再也说不出其他，却更显突兀。
但是，已来不及。
男子像是没有注意到这边，径自在对面坐下，随即抬头看向面前的人，却看到对方是这般反应。
他不解，低头查看自己是否有何不妥之处。也仅此一眼，便呆立当场。
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禁倒抽一口气。
这样的失态，也只是一瞬。下一刻，便恢复了原本的淡然。
“这里定是没有这样的东西。公子若是对这色泽感兴趣，改日我定会亲自送上，以表对今次的谢意。”
声音与之前有些微妙的不同，仿若流淌的山泉般，清亮，却不失柔和。
那人竟是早已回过神来。
这一切，他皆是看在眼里，听在耳中，记在心上。
却又犹如什么都未看见，未听到，未记住。
一切都似未曾发生过，只有时间依旧静静的流逝。
只是片刻，他缓缓端起桌上的清茶，轻抿一口。
温度刚好。
他略微一笑，看着面前的人，温文尔雅的气质。
“客气了，实是举手之劳，不必太过在意。”
男子轻轻地舒了口气，喝口温茶，润润嗓子。
“哪里，深夜造访已是给人添了麻烦，还要劳烦主人陪着熬上一宿，着实过意不去。”
虽是润了润嗓子，但声音却失去了之前的清亮。有的，只是让人舒心的韵味。
那人眯起细长的眸子，注视着这深夜到访的男子。那衣衫的色彩跟随者烛火的跳动，忽明忽暗，似是活的一般，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再次开口，那人的声音仍旧淡淡的。
“无碍的。只是，请问这料子……呵，这料子，当真让人好奇的紧，令我想到了一位故人。”
“若是这东西……这料子，公子喜欢，那自是再好不过。只是敢问公子，方才想起了何人？这料子并非寻常，想必得到之人，定与在下颇有渊源。”
男子的声音重又变得清亮，眸子里也溢满了笑意。
“还是叫我华英吧，这‘公子’，叫得我自己都有些不自在了。”
顿了顿，华英抿了口茶，眉头稍蹙。
凉了——
随即看向那男子，便又舒展开来。
“至于那人，不过都是一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那神情，的确像是在讲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只是，犹如回忆起了什么，表情逐渐变得柔和。
只因看一眼，便会从内心深处感到温暖。
“啊，想是这之中有什么难处，这，倒是我冒昧了。”
并非觉得他有什么难处，也没有觉得这问题给他带来困扰，但就是这么说了。
只是内心深处，有这么一种想法：
——兴许，那些回忆很美，美到只能独自一人珍藏。
那人略微翘起唇角。
这是一个美好的弧度。
并不是说，那个弧度是多么恰到好处。
只是，纯粹的——美。
就如同华英的神情，那是从眼眸深处透出的柔和。
如此纯粹的，是埋藏心底的感情。
不加任何修饰的——美。
他，只是想让这种表情多停留一刻，想让这种温暖，再多一些。
毫无缘由的，他能感觉到，这个被称作华英的人，已经把这些，遗失了太久。
心，不知怎的，逐渐平静了下来。
他，亦包括他。
良久，华英好似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
“呵，无须多虑，这并非是有什么难处。其实，久居于此，我向来是傍晚起身清晨休息，为的，也正是等我那位故人，所以也并无劳烦一说。只是说来怕惹人笑话，我等的，是云中君。”
语气也因为掩盖之前的窘迫，变得略微欢乐起来。
可这欢快，听起来却更是在欲盖弥彰。
对面的人静静地听着。听到这里，本已放松下来的嘴角，不经意间再次微微上扬。
“看，果然在笑话我了。”
华英这么说着，自己反倒也笑了。
似是终于脱离了之前尴尬的状态。
“并非是笑话，只是觉得，隐于云海之中，萤火为其指路，你自己倒更像是云中君了。”
男子虽是玩笑般的语气，但说这话时，却一直看向门外。
院门关着，但他仿若是看穿了这破旧的阻隔，默默注视着指明道路的萤火。
眼眸中的爱怜，犹如注视着自己的孩子一般。
接着发出微不可闻的叹息。
“哈哈，说的也是呢。”
又是这般，似是知道，又似不知道。
华英从未沉默，但却一直沉默。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