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无价之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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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地方，如约而至。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暗紫色西装，胸口的手帕是淡粉色的，就像盛开的樱花。
大背头，大墨镜，看不出表情。
不知为何，顾颜夕总会想起在雨林之中他扬起的笑脸，孩子般的纯真。
游戏效果似乎失真了吧。
而或是当时的心情有些偏差？
“这次我们怎么去？”
“今天还有点时间，不如慢慢的坐着渡轮去吧。”
“大半夜的，我可不想熬出个黑眼圈来。”顾颜夕看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提示，已经是凌晨一点。
“怎么，明天还是日理万机么？”
“守着个催死人不偿命的老板就是这么悲催。”
“守着个冥顽不灵的助理也同样悲催。”帝业千秋不知为何突然也开始发牢骚，顾颜夕看看屏幕，手指搭在键盘上，竟然不知怎样回答才好。
“不过，你一定是个很称职的员工。”帝业千秋侧过身，屏幕上还是一片夕阳的霞光灿烂，他的脸被笼罩着一层神圣的金光。
“何以见得？”
“直觉而已。”
“你又故弄玄虚。”顾颜夕推了推他，“走吧，船来了。”
船坞进港了一只小船，帝业千秋也只是眺望着远方不动。
“怎么？又改主意了？”
“朝颜，那只是领航船。”帝业千秋的话音未落，屏幕远方的海水已经波澜壮阔的翻动起来，那远来的汽笛声透过音响响彻在顾颜夕屈身的小屋子里，震得她立马把音量调低到最小。
如果是泰坦尼克号的命运是沉没，那这艘所谓的游轮应该被击沉！
这是航母吧！大哥！
还是外星人入侵啊！大爷！
就算是游戏，也不能这么超现实的吧！
顾颜夕望着这艘平地而起的大船兴叹着，仰望的脖子差点嘎嘣一声要折断了。黑色的船身闪烁着樱花花瓣的图案，在渐去的暮色中越发的明显，那一闪一闪的微光，也只有在这个旖旎的虚幻世界才能得以实现。
“我觉得这荧光漆不错，很应景。”帝业千秋财大气粗的说着，顾颜夕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磕磕巴巴的说：
“……这、这、这不是您的船吧？”
帝业千秋笑而不语，只是手指微抬，顾颜夕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着船体上闪亮的名字：
一朝容颜老去。
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什么？”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和你在一起挺舒服的，仅此而已。”帝业千秋无所谓的说着，“有什么不妥么？”
“挺舒服的？”顾颜夕明明不想再纠缠下去，却不能不追问，仿佛有什么声音在心里叫嚣着，叫嚣了好久好久，终于找到了出口，“你不介意我的样子么？”
“……这是知心姐姐对话时间么？抱歉，我真没什么兴趣。”帝业千秋仿佛是一只刺猬，有时候他也会露出没有防备的一面，可是一个不留神，又是一脑袋的刺。
他轻轻跃上旋梯，俯身向下，伸出手来。
“走？”
顾颜夕的脑子里明明叫嚣着一个“走”，可是那简单的一个抬手的动作，却万分沉重。她仰望着他，仿佛隔了一个光年的距离。
“你不介意我的样子么？”
帝业千秋继续着那个动作，不置一词，这样的他，突然冷峻得有些熟悉。
顾颜夕还是没骨气的上了船。
却没有把手交给他。
她自己蹦上旋梯，站在梯子的边缘慢慢看着大船离岗，俯瞰着脚下的大海。
这是她征程的终结，也是她与他全部交集的终点。
海面平静得像是沉睡的沙漠，月光下的波纹有着一种苍老的纹路。有人说这样的大海有着蓝丝绒般的质感，顾颜夕却无法置评，因为她并没有亲眼见到过所谓的蓝丝绒。
事实上，她连大海也没有亲眼见过。
她已经很久没有走出这个城市了，即便是出差，也只是匆匆的过，记忆之中剩下的，不过只是酒店和机场的模样。
她不是一个探险家，因为她足不出户，已经知道世事险恶。
此时此刻，大海上畅游，却禁不住开始呼吸乱想。望着没有一丝动静的沉寂的海面，那深不见底的波涛，却层层的袭来。
顾颜夕，你是个声名狼藉的女人。
顾颜夕，你注定不会幸福。
顾颜夕，你是所有女人的敌人。
顾颜夕……
多少的流言蜚语，多少的恶意中伤，她以为已经刀枪不入，她以为自己的面具已经足够坚强，可是帝业千秋对那个问题下意识的回避，却犹如利刃，再一次刮破伤口。
——是否有这样一个人，真的不介意我的外表，而愿意走到我的内心中来？
这问题不是朝颜的，而是属于顾颜夕的。
这问题本也不应该问给帝业千秋，而是唐逸。
可惜，顾颜夕无法对唐逸问出口。可笑，朝颜却在这个煞风景的时候，逼问着帝业千秋。而横看竖看，他也没有任何回答的理由。
朝颜的沉默着实让帝业千秋不安起来。
每次和她在一起，总是准备好了各种的意外，这甚至成了一种期待。他知道自己总是要给她擦屁股的。可是今天这小姑娘无缘无故的问了这么一句，然后就一言不发的看着大海，真让他开始害怕了。
她不会想不开又像上次那样跳海去了吧？
这次可不比上次，就算他是超级大神，也不能打包票可以把她给捞上来啊。
“喂，丫头，你跳海之前想清楚，我们的协议可就差一步了。”
“谁说我要跳海了？”
“这可不是我说的，你是有前科的人。”
“谣言。”朝颜丢下这两个字，突然身子向下探去，好像真要站上栏杆的感觉，这一刻飞速闪过他头脑的不是泰坦尼克号的“你相信我么？”，而是大话西游里经典的那句：
还来？！
这可能是帝业千秋做过的最失败的一个决定，他将为此决定后悔一生。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把一心一意看大海的朝颜一把给拉了回来。大概是游戏设计者居心不良，这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再那么几个键的排列组合下，竟然演变成了颇有歧义的暗示：
他上前，她回眸，他拉扯，她扑到，他拥抱，她顺势躺下，他转了个姿势。
明月当空照，朝颜身下压，光线好的一塌糊涂，意境也配合得天衣无缝。
他双手扶住她的肩膀，她的外衣似乎已经被拉开，内衣似乎也不太整齐，起伏的胸膛昭然若揭。
屏幕外的唐逸和顾颜夕，同时傻了。
“我没有跳海。”
“我知道。”
“我上次是被推下去的。”
“我知道。”
“她们说的都不是真的。”
“我知道。”
“你得相信我。”
“我知道。”
几番对话后，顾颜夕鬼使神差的搂住了他的脖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而在另一个世界，午夜两点零八分，空空的小屋子里，顾颜夕蜷缩成一团缩进了沙发椅，盯着屏幕，眼泪刷的一下子冲了下来。
好多委屈，好多耻辱，它们就像此刻的星光，铺了一整天闪在她的头顶，让她躲无可躲，藏无可藏。
可是他还在，只是简单的一句“我知道”。
突然间，她能感觉到，自己等了这么一个人，似乎已经很久了。
“帝业千秋。”
“？”
“如果你是真实的，就好了。”
“……我是真实的。”
“不，你就留在我的幻想中吧。”朝颜推开了他，“这样，至少我还有很美好的回忆。”
帝业千秋整个人没有动弹。
木讷如唐逸，却十分明白这个丑的一塌糊涂却细腻得惊为天人的姑娘在说些什么。
于是他只能不能免俗的说，有些抱歉的说，不能不说的，说：
“我有喜欢的人了。”
这实在不是他们对话最好的结束语，可惜，这就是帝业千秋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在此后的半个小时里，他们上岸，他们找到游戏规定的地点，他们等待着第一片樱花的降落。
然后在那个星光还在，朝阳徐徐而来，有些梦幻嘚不着边际的樱花树从中，第一片樱花如期而至，它飘落在朝颜的头发中，他看着她，点了点头。
远处的海平面上，闪烁着樱花图案的油轮还在，“一朝容颜老去”几个大字还在卖命的闪烁。屏幕绽放着银白色的烟火，幻境之中五大洲的风景一一展现，那些快乐的、疯狂的、感动的记忆，如烟花一般转瞬即逝——
而一片看似普通的透明浣纱，出现在屏幕之中。
系统提示，恭喜玩家朝颜得到皇帝的新衣，您是否要告知天下？
朝颜透过那片浣纱看着如梦似幻的帝业千秋，点击下了，否。
离开，下线，睡觉。
似乎又是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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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顶着熊猫眼来上班的，绝对不是顾颜夕一个人。
当唐逸少见的打着哈欠时，顾颜夕忙不迭的准备好了高浓度的黑咖啡。
“明星服务器的case到了攻坚阶段，你要辛苦一下了。”唐逸只是淡淡的说着，仿佛只这么一句，对顾颜夕这长达十几天没日没夜的加班就算有了个交代。
“唐总您也辛苦了。”
“这么乖，不像你的风格啊。”唐逸瞥了她一眼，“被打击了？”
顾颜夕狠狠剜了他一眼，咳了两句，“唐总，您不是要学习如何和女人相处么？女人最忌讳的就是失恋这两个字。”
“我说你失恋了么？”唐逸翻着白眼反问着，顾颜夕憋红了脸，恨不能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幸好这个时候来了柴荣那个烦人精的电话，顾颜夕一溜烟的跑走了。
诸事不顺，唯一能让她欣慰一点的就是，《明星服务器》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公司里了，美名其曰为“调研”。
而天天被唐老妖操练的她，更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偷懒。
登陆游戏，一切仿佛都没有变。天王天后们依旧招摇过市，通告依旧没有她这样小菜鸟的份儿，很多电影电视公司连门都进不去，唱片公司至招收幕后和音，最悲催的是，连个三流小广告的通告都轮空了。
除了上升的50魅力值和物品栏里百无一用的那块纱布，朝颜还是朝颜，屌丝军团还是屌丝军团，星光城还是星光城。
洛宾还是洛宾，冰若还是冰若。
帝业千秋……也还是帝业千秋。
然后，唯一妖魔化的，就是“一个鼻孔”。
“朝颜！组织交给你的任务！任务！任务！明天晚上就是金曲奖颁奖礼了！你居然拒绝了洛宾的邀约！你想要怎样！怎样！怎样！”
顾颜夕总觉得“一个鼻孔”应该是个90后的小屁孩，却有着六十年代妇女的更年期问题。
“老大，洛宾和冰若刚刚拍了MTV，他决定换个女伴，不是很正常的么？……而且那个帝业千秋，也很久不搭理我了。”
顾颜夕觉得自己撒谎的功能应该也是9999封顶了。
“组织的兴旺就靠你了，颜夕！不要逼组织走极端！”
顾颜夕赫然想起，组织似乎威胁过，如果拿不到入场券，就要毫无节操的宣布她暗恋帝业千秋！
一想到那天在电线杆子底下的对话，再想到昨天帝业千秋那句再明白不过的“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顾颜夕心头一团火刷的一下子就冲到了头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组织你等等我，我要不给你弄来入场券，我就马甲自杀退出游戏。”
风萧萧兮，朝颜就这么去了。
话是说出口了，可到底该怎么办呢？
昨天费劲营造了那么一个凄美的分别，总不能今天突然又跑到人家面前大哭着“赐给我几张入场券吧！”
顾颜夕一抽抽，直接抄起电话打给毛丽丽。
“丽丽，救命。”
“怎么了？唐老妖要吃你？”
“差不多了。他叫我去——呃——潜伏在明晚金曲奖现场考察一下游戏，但是我根本不玩游戏，所以我叫了几个朋友代为前行，问题是他们级别不够，所以……”
“说了好半天，你是想要入场券吧？”
“你真是冰雪聪明！”
“颜夕，你知道银色大厅的交易价已经多少了么？”
银色大厅是明星服务器里公开买卖的场所，大多数是明星币买卖，也有少数珍贵物品是要真金白银的。
譬如前两次帝业千秋拿来的皇家牵牛和萤火虫，都是稀罕的宝物。
可是顾颜夕从没想到入场券竟然也能拿来交易，而是毛丽丽给出的报价，更是让人匪夷所思。
3000明星币？
她拼死抢到一个小广告才200明星币啊！这是什么世道！
要钱没钱，要人没人，顾颜夕被逼到绝境之中，突然想到了一样东西。
既然银色大厅可以买，当然也就可以卖。她还有一样杀手锏，那就是皇帝的新衣！反正这块浣纱放着也是放着，穿也穿不出去，干嘛不物尽其值呢？
想到这里，什么五大洲，什么灿烂的斑斓的腐烂的回忆，都被朝颜这一个潇洒的抛售动作给浮云了。
系统缓慢的反应了一会儿，出现了出售框。
顾颜夕还是第一次卖东西，颇有些忐忑，在最低售价里面，保守的写了个10000。
好歹得把车马费赚回来吧。
系统叮咚的一声。
【您输入的金额有误，请重新输入。】
太高了么？果然系统也不是那么好骗的。
那么……8000也勉强接受啦。
【您输入的金额有误，请重新输入。】
Kao！不带这么落井下石的吧！5000！
【您输入的金额有误，请重新输入。】
爷爷的，我就求一张票，3000，不能再低了！
【……您玩我们呢吧！】
系统从自动回复变成人工的了，顾颜夕盯着屏幕上那句颇有微词的回复，半天不知如何是好。
这还是她第一次碰上网管。
果然，在她的无限沉默后，网管大人好意的提示了一句。
滴滴。
【您所持物品为皇帝的新衣，乃游戏三件隐藏宝物之一。银色大厅最低售价建议：一亿。】
顾颜夕还没来及叫出来，网管又加了一句。
【……您能卖给我么？】
这衣服是三件隐藏宝物之一？
这个变态任务果然不是简简单单升个魅力50啊！
究竟这衣服是怎么个用法呢？
顾颜夕毫无节操的退出银色大厅，把网管丢在一旁，开始研究起来这件宝贝，穿上吧，好像也没啥，脱下来吧，也没掉金币。
难不成走到大街上去会变成裸体么？
顾颜夕索性披上这几乎不算件衣服的破布冲上了大街，带着一股强烈的被警察给扑倒的欲望。
可惜，似乎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
这也是有些反常的。
先不论这件衣服多么特立独行，就但她这张脸，大白天的出来乱逛也是百分之百回头率啊。
正琢磨着，迎头走来“一个鼻孔”，顾颜夕正打算装狗腿上去，没想到对方就跟没看见她似的，直接走了过去。
没看见她。
顾颜夕站在恍惚的大太阳下面，终于开了窍。
那个一直奔走于屏幕下方的倒计时提示也终于有了个答案：
在剩下的这九分零一秒钟，她将是个隐形人。
这就是游戏终极宝物之一的，皇帝的新衣。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无价之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