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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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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车,詹姆斯就开始絮絮叨叨给我讲述最近与一个南美姑娘的罗曼史,我坐在对面听,偶尔嗯上两声。比起他的事,我更关心计价屏上不断跳动的数字。两秒一英磅的速度每次都看得我心惊肉跳。
“对了,你那位发展得怎么样?”
彼时,出租车已到达目的地。我脚下到一半的愣没反映过来,回过头问,“我?”
“嗯哼,你天天去图书馆还没搞定?”
“滚,我去看书的。”
“少来吧。你们中国人就太含蓄,如果真的喜欢那就表白啊,有什么问题。”
他说得理直气壮,我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就是不知道跟他那个,”他比比手势,“会有什么不一样?”
前面才说句人话,一会儿功夫就现原形了。喝到半醉回家,隔壁静的出奇。后来几天都是。
对着那道缝隙发呆,今天对面也没有人。这种心情很复杂。既想看到他,又怕看到与别人在一起的他。
我坐在窗口固定的位子,视线穿过书架落在远处。他换今天了件毛衣,黑色把人衬得越发苍白,精致眉眼被藏在刘海下。
今天图书馆里的学生不多,空旷的房间甚得我意,我猜他一定也有同感。闭馆时,我故意慢了他五分钟。出门发现人还未走远。他手里多了一个袋子,应该是被馆长叫住耽搁了些时间。
我原是要走反方向的,却被远处两个身影吸引。虽然隔着些距离,但我还是看清了,蒋烬搂着女友正笔直朝这边走来。
很戏剧性的一幕。
没有犹豫我跟了上去,放慢脚步装作是路过。对面,蒋烬不自然停顿了下,显然是看到来人。他表情复杂,似是担忧,又有一丝窃喜。
而宵风始终维持着原来的路线。
我很肯定他知道前面有两个人,并且知道对方是谁。他既没有低头,也没有刻意加快步伐。再平常不过的,从一对情侣身边擦过。
他的陌生甚至不似伪装,让我有瞬间的错愕。
反倒是蒋烬下意识回了头。我注意到他隐约渗着怒气的脸转回来,对上女友,又勉强扯了丝笑容搪塞。
“你在看什么?”
“不,没什么。”
我停住脚步,没有跟下去。心里一直倾向宵风的天枰起了变化,似乎有什么从开始就被我曲解了。比如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比如感情...
不出意外,当天夜里蒋烬出现在隔壁。紧跟着另一个。他掠夺式的占有更像是一种宣泄,持续了大半夜。以前我以为那是胜者的证明,现在才发现看似主导的强势,不过是为了掩盖心理上的软弱。
感情有时候很微妙,不到最后谁都不知道究竟谁爱得更深一些。就像对面的两个人。
啤酒罐在手中变了形。我讨厌他们之间的接触,更讨厌情不自禁窥看的自己。那些被忽略的,被掩盖的感情,此刻被我抓到了。或者说终于愿意承认。
我扔掉了空罐,翻出被塞进储物室的旅行箱,嵌在最底部夹缝中,是我此刻需要的。浴室里的水调到最大,阻隔掉门外那些扰人的声音。我对着镜子,手指圈起被沾湿的头发,它们已够扎成一束了。
镜子里是一张轮廓清晰的脸,没有眼镜遮挡。母亲活着时,总喜欢对着我发呆,然后傻笑说‘你跟你父亲真像’。我一直以为那是出于思念冥造的假象,后来才知道是真的。
剪刀在手里不断变换着角度,随着发丝掉落。我其实没有近视,蓄发戴眼镜都只是为了不想看见‘他’,现在依然如此。但现实不允许。
我做了个决定。我不确定它是否真的可行,但我迫切的想试一试。而第一步,就是做回原来的自己。
剪短头发,脱去眼镜。我的改变令所有人感到吃惊,最难接受的恐怕要数詹姆斯。
“恺,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坐在吧台中央,他扯着嗓子喊。
“嗯?”
“你...”他比比自己肩膀,“看上去很不一样。”
“连安娜都跑来问我你是谁。”
安娜是选修课同班的另一个女孩子,与我接触不多,平时与詹姆斯走得较近。瑞典还是荷兰的来着,我那不够纯正的发音可应付不来。
“你确定没整容?”
他凑过来压低声音问,瞥见我脚抬起来一半,人又嗖的退回去,“等等等等,我开玩笑的。”
“但是...”他越过我看向头顶,那里现在很凉爽。我几乎是剃光了,只留下薄薄的一寸,颈后蛇形的纹身便显现出来。
“你不是一直说我头发很乱么。”
“是,但我没想到,剪了会是这么的...”
“帅气?”
“呃...凶狠。”他耸耸肩,极无辜地说,“为什么突然想起来改变造型?”
我仰头灌下一大口啤酒,笑起来。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这么做。”
我开始收到了美女的邀约,不同肤色,令人感慨的数量。课堂上,校园里。但凡认识的,我都婉言谢绝。酒吧邂逅,也是难得为之,为了不想在家。
詹姆斯说我像关久了的牢犯,重返社会初期装模作样,这会儿算是原形尽露了。还有另一件事,他同样好奇。
我没再去过图书馆。为此他不止一次问“你是不是有新目标了”?被我笑笑敷衍。我不去,是因为找到了比那更接近他的地方。
比起人,宵风显然更擅长与动物打交道,他常躲在学校花园的角落里喂食那些徘徊的野猫。被我一次经过时发现。消瘦的身影腻在群猫里享用馆长给的晚餐,丝毫不在意脏兮兮的小东西在身上滚来滚去。虽然看不清,但我肯定他是快乐的。比起在图书馆里僵硬站立的六个小时,此刻的他更为真实。
而人幸福时,往往容易卸下防备。
于是我干脆的调转新战场。可能是长得还顺眼,那几个小家伙表现得很友好。去的大都是午饭时间,偶尔会带些剩菜,混个脸熟。果然没几天,小家伙们开始黏起来,挨着个往身上挤。我看时机成熟,便选了一个傍晚。佯装睡觉的,占据了宵风每次来时坐的那张长凳。
他很平静,至少表面是。没有因为我而转身离场,算是个不错的开始。或许在他心里,那些猫远比陌生人在的恐惧更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