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人生》拾珠者

3、chapter 3

　　本篇小说着意在人与人奇妙的感情，你不知道你的对人对事的某种感情随着时间的流逝会变成什么样。小时候喜欢的，长大后未必喜欢；小时候讨厌的，长大后偏偏喜欢的要死。但是我相信每个人最初的情感都是出人意料的纯真和感人。张林和顾澍的也是这样。
　　顾澍不知道最初的张林是什么样的，张林不会说这些。
　　张林出生在农村，在张林出生的时候，分田到户还没有实行几年，大多数农村的人们刚有口吃的，出门打工就成为了时代的主流。
　　其实本篇小说重点是讨论情感，但是为了说明背景不得不说明那时候我们的主人公所在的社会状况。这能回答为什么我们主人公的性格是这个样子。就着这个话题说说，我们很多人，哪怕你就是农民的后代，但是你可能对当时的社会了解的都不够深刻，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出去打工，大家可能说，地都分了，都有吃的了，出去是追求更好的生活。
　　实际总是让人跌破眼镜，当时农村税费太重了，农民一年的土地收入不足一千元，但是农业税费远远超过这个数，尤其是多如牛毛的杂费，就是收的粮食也不是农民所有，四分之一的粮食要无偿交给国家。而生活费用、孩子的上学费用、翻盖房屋等等都要钱。出去打工成为必须要做的事了，作为家庭的顶梁柱，男人们大多义无反顾的进入城市；家里有半大姑娘、小子的家庭，也会把自己的孩子送出去，在城市里讨生活。在打工的洪流中，淹没了太多的人性！
　　张林的爸爸是一个让所有人都看不起的人，好吃懒做，不会种地。后来出门打工，一年到头家里一分钱看不到。他还是一个好赌的人，有时候成夜的不回家，每个村子都有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这个小村落也有一个这样的女人，在这个世界上，不三不四的人总容易成群结队，张林的爸爸也是一个不三不四的人，他跟这个不检点的女人好上了。两人如胶似漆，整天腻味在一起打麻将或者干些别的事。自己家里的农活基本不干，但是每次农忙，他都到女的家帮忙，而且很下力气。村人称他为“二丈夫”。
　　这个全村唾弃的厚脸皮的人，就是张林的爸爸。
　　张林的妈妈是一个非常要强的人，这个女人想用自己的双手撑起自己和孩子的天空，但是这无异于痴人说梦，她努力的结果是自己一身的伤病和消沉的情绪。
　　在农村，你不得不承认，家里有一个不着调的男人，家就塌了，除非这个女人有知识、有文化、有手艺。张林的妈妈不识字，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手艺，甚至连毛衣都不打。她会的就是不分日夜的干活，她有一颗要强的心，她不怕累，在孩子们还很小的时候，没有人帮她忙的时候，她经常夜里不睡觉干农活，害怕错过了天时。她最怕被别人指指点点，她偏就摊上一个让人指指点点的丈夫！
　　她本质上善良而热情，村里的女人大多喜欢她，同情她。不管谁帮她做了芝麻粒大的事，她都要想尽办法还了人家的人情，今天别人家给了她一棵葱，明天还人家一颗菜。
　　张林的妈妈身体在张林九岁的时候，过于劳累，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张林把家里的日常事务接了过来，刚上二年级的张林已经明白了很多事，没有经历过苦难的人永远不明白苦难带给人的是什么？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张林要照顾年幼的弟妹，要洗衣做饭，这些对于农村小孩来说都会。张林做的远不是这些。
　　张林要照顾家里的地，上肥、除草、挖排水沟、打药。这对一个孩子来说，太过于沉重了。
　　张林不可能拿到政府的任何补助，因为他有爸爸，他也有妈妈，虽然爸爸是别人的二丈夫，妈妈是一个病秧子。
　　农忙的时候，张林的妈妈让张林叫他爸爸回家干活，他妈妈自己不愿意去，觉得太丢人，但是家里活也需要人干呀，就让张林去吧。
　　张林也不愿意，但是他没办法，他那时还很听妈妈的话，中午吃午饭的时候，他磨磨唧唧的小步挪到了那个女人的家门口。
　　“爸爸，妈妈叫你回家干活。”他声音不大的说了这句话，心里想终于应付了他妈妈的任务。他知道他爸爸在这个女人家。如果他愿意，他脑袋稍微探进门一点，他就会看到他爸爸突兀的坐在别人一家人的中间，和那个女人眉来眼去。虽然他年纪不大，但是他实在不愿意看到这个场景，如果他看到了，他可能不介意弄瞎自己的眼睛，他想，我的爸爸真是不着调的人啊。
　　“我明天会回家做事的，你先回去吧”，张林的爸爸知道这个儿子有一股倔劲，弄不好在情人面前丢面子，于是开了空口支票。
　　“那好吧”，张林转身离去，他知道他爸爸糊弄他，他已经不愿意再在他爸爸身上耗时间了，他觉得他爸爸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人状垃圾，他已经跟他没话讲了。
　　九岁的张林去河边担水，早起的邻居对他说，“张林，你爸爸不像话可苦了你了，这么小以后怎么长得高，怎么娶媳妇，你爸爸怎么说也娶上了媳妇，你以后怎么办？”村人的表情怜悯而古怪，好像看完热闹后有什么遗憾似的。张林真的不喜欢这个。
　　张林在地里，小人干大人的活时，村人们对他说“张林，把你爸揪回来，打他一顿，太不像话了，让你妈跟他离婚，找一个后爹都好过这样”，村人们的建议更像是笑话。
　　那时，农村离婚的微乎其微，张林的妈妈虽然没有知识，但是也知道丢不起这个人。
　　张林会打他爸爸吗？他未来可能亲自上手给他爸爸来些教训，但是现在他不会自找苦吃的。
　　看到张林时，人们都会窃窃私语，他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他以此为耻，不愿意喜欢人。
　　张林记得小学的学费，没有一年按时交上的，每次羞愧的母亲拉着他们几个的手，站在报名老师的跟前，让老师暂缓一下，其他的老师有的无动于衷，有的说着风凉话，只有一个女老师，每次都给他们兄妹三人先垫付学费，他母亲后来还不还钱，老师从来没有催过。
　　这个老师不会干地里的活，她是师范毕业，嫁给一个家人在农村的丈夫，丈夫在镇里工作，为了就近照顾老人，就在本村当起了老师。老师家里有地，公婆岁数太大，不能干活，老师只能求爷爷告奶奶找人帮忙。所以每年农忙，插秧季节，张林妈妈为了答谢老师，都会帮他们家插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