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人生》拾珠者

4、chapter 4

　　人的命运很奇妙，造物主给了张林聪明的头脑，健康的体魄，张林在初中时就发现自己喜欢建筑，喜欢诗歌，如果造物主稍微再天随人愿一点，例如给他正常一点的家庭，或者给他一副大度的心肠，或许张林也幸福的多，但是无道德感的造物主要求张林是一个敏感而要强的人。所以世事总会磋磨他的心。
　　越是穷的人越是敏感，越不愿意被人另眼相待，越无法从容的对待世事，张林的妈妈就是这样的人，张林的妈妈觉得自己是双重耻辱的，这一个没有家庭地位、也没有社会地位的女人是悲哀的，她没有变的对外人多尖刻，却非常沉默。只有对着自己孩子的时候，一遍一遍重述自己的做人原则：不要接受别人的侮辱人的帮助，什么事情都要靠自己。这样的原则隔绝了外部的世界，让懂事的张林人变得越来越极端。
　　这种陈述的力量影响了张林的一生，似是而非的道理非常的害人，它让你走入死胡同，你不能指望一个没有判断能力的孩子推翻母亲的道理，他只会深化这种道理进入血脉，等他真正明白世事是什么的时候，他再剥离这些深入灵魂的印记是何等的难！人们都知道，通过拽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提起来是不可能的，其实改变自己的性格的难度与之等同。
　　我们不能指望幼年的张林能够学会微笑面对别人，微笑面对种种善意或者恶意的帮助，学会不要把父亲的过错看成自己的耻辱！学会豁达！这些统统不可能。张林的神经没有粗大到忘记伤害，张林的智商没有聪明到忽略伤害，他是敏感的，他学会了沉默，他对这个世界有了自己的认知，这个认知对他来说未必是错，却对他非常有害。他形成了自己的一套做事方法。
　　他要获得财富，他要成为人上人，他需要这种感觉来安慰自己。如果张林的脑部中某一根神经构造哪怕变化一点点，贫穷和困顿给他带来的可能就是改变命运，善待弱者。这是道德需要的，现在和以后的张林不需要。造化和张林都不相信道德，张林相信强者为王，相信站在顶端的人才可能超越一切。不得不说这是世俗的逻辑。这是现实的逻辑。
　　古往今来，那些在历史上留下美名的穷人，首先他是聪明的，其次他会适当的时候遇上一个伟大人格的导师，这个导师开启了他的心灵，让他豁达的对待困窘。可惜大多数穷人都没有这个好运气，张林也没有这个好运气。张林不会成为范文正。
　　初中时张林写了大量的诗，他喜欢余光中的诗，但是他不喜欢另一个流行人物余秋雨的文，他仿造余光中写了很多的诗。他歌颂土地，歌颂河流，歌颂灵魂，歌颂祖先；他愿意为花写诗，也愿意为臆想中的温情写诗，但是他没有写诗送给妈妈，送给弟弟妹妹，送给自己居住的破旧的房子。妈妈和弟妹是他的责任，无法割舍的责任，不是爱，不是温情。他的心不需要这种畸形的情感。
　　现实在他眼里没有任何好感！包括母亲。他歌颂河流，但是不会给他家的水缸里自己挑的水写赞歌，水里有他复杂的心思；他愿意赞美祖先给他或许超越平凡的血脉，但是不会歌颂母亲给他最真实的生命，因为这个生命违背了他愿意歌颂的纯粹。初中的男孩就已经知道想象的世界和现实的世界没有通道。他注定活在两个世界。
　　不得不说张林是聪明的，中考时他分数很高，当时市重点高中和县重点高中抢生源，县重点许诺他三年不要学费，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县重点。
　　钱是这个家庭最需要的东西，为了获得金钱，但凡可以做的行当都做了，走乡串户买韭菜，卖雪糕，卖鱼，卖塑料桶。后来上山帮人砸石头，当时第一批打工的人回来，几个人凑钱买了采石机，开采石头卖，很挣钱，张林一看就明白了，如果他有本钱，立马就可以改变家庭现状。他想让母亲出去借钱，可是一看到母亲的眼睛，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夏天的时候张林一般下水抓鱼，抓的大多是黄鳝。那时候，黄鳝被当地人认为是滋补佳品，很值钱。
　　张林跟别人合伙带着逮黄鳝的人字形笼子，笼子里面放上饵料，笼口有多根竹签做成的向内的收口，受到饵料的诱惑，黄鳝进得去出不来。每天晚上，沿河每隔十几米放上一个笼子，放上几条河，快半夜的时候回家睡上一觉，天未亮再起身去收笼子，拿出收口，倒出黄鳝，卖掉分钱回家。
　　白天的时候，也会下河钓钓龙虾，可惜龙虾太便宜，几毛钱一斤，忙活一中午，不过一块钱。太浪费时间！
　　地里的什么活都要干，男人们干的活自己都得领起来。张林太有责任感了，张林不愿意自己的弟弟妹妹遭自己遭过的罪，他希望他们像村里一般的小孩一样成长，不必为生活担忧，所以他愿意自己扛着，长子性格在他身上很明显。
　　母亲越发的唯唯诺诺，她已经成为一个隐藏在儿子身后的影子，她现在已经不会心疼自己这个儿子了，她觉得儿子把她拉出了苦难，她的儿子是个神。她甚至已经学会向儿子抱怨自己越来越不好的身体，她不怎么能干农活了，她对孩子们说，你们的父亲是王八蛋，你们是母亲拉扯大的，花的钱跟你们自己一样高，如果将来不孝顺我，会天打雷劈的。
　　母亲已经不是当年的母亲，没有人给她温情，常年累月的孤寂而忙碌的生活改变了她的本性，她需要安慰，可是年幼的孩子们都不知道她的心思，哪怕是聪慧的大儿子。或许有一天，成为父母的儿女们在某个夜晚想起家事，会理解他们的母亲。
　　弟弟妹妹偶尔或许觉得自己的家跟别人家不一样，别人家大人生气的时候打孩子，下雨的时候打孩子，无所事事的时候打孩子。但是他们跟别的小孩一样慢慢在长大。他们确实无忧无虑。
　　这个时候，张林的爸爸走狗屎运了，这并不是说他戒赌了。那个不检点的女人有了新人，他受到了冷落，他觉得感情受到了伤害，但是他并不想回归自己的家庭，安慰受伤的老婆，关爱渐渐长大的孩子，承担一个家庭顶梁柱的角色。他天生就是不太有家庭观念的人。
　　他的老婆没有手艺，但是他有，当年过分溺爱他的父母给他拜了当地最好的师傅学了一手木匠手艺，不得不说，在那个时候木匠手艺在打工人群里很吃香，受欢迎的程度等同于瓦匠。有个年迈堂兄实在看不下去他们家的情况了，于是带他出去打工，这个堂兄说话很有分量，每月发工资的时候跟老板说好拿下一半的工资攒起来给他老婆。他的堂兄带着他干活，他要是懒惰，堂兄毫不留情的训斥，每次都能把他骂的狗血喷头。
　　虽然父亲还是没有融入这个家庭，感谢大伯解救了这个家庭，这个家庭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为钱发愁了。张林不必再担心学业中途终止了。现在，我们得看看浪子回头会持续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