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波》路从余

17、第 17 章

　　我那时还不明白，有些人，有些事，是逃不了的。

　　之于我，之于他。

　　温公子不客气的花了我一百两银子，本宫却只有捶胸顿足的份。养不起啊，养不起。

　　温之遥骑在他的小破马上，低着头，对我笑得那是好像春天来了似的。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你先上马，咱们边走边说。”

　　本宫大度，向来不与他人一般见识。我起身上马，“说。”

　　“你前些日子与长留国师很是亲近啊。”

　　我点点头，不晓得他突然说这些做什么，不过，我与长留却当真有些投缘。主要他不要脸的脾性我实在十分欣赏。

　　“那你此去，不是去漫青城？”

　　温之遥坐在马背上，腰杆挺的直直的，披在背上的黑发，随着马的步子，一晃一晃，十分好看。

　　“是啊。”我眯着眼睛看他身影，他却猛然回头瞪了我一眼。本宫十分郁闷，我又哪里得罪这个大神了？

　　他在前面不说话，我也不好多说些什么，问了他几声，雁回在哪，他竟然理都不理。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他突然勒马，声音幽幽传来，“漫青城是长留国师的故乡。”

　　我“哦”了一声，心想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回头看我，抿了一下嘴唇，“他们说，你看上长留国师了。”

　　哈？连我都能想到自己此刻惊讶的表情。

　　我觉得十分好笑，“怎么可能？”

　　“你不是有段时间一直住在飞天殿嘛。”

　　本宫确实在飞天殿住了好些日子，却不是什么看上长留，是为了那颗传说中的情人丹。我抓抓脑袋，心想总不能跟温之遥说是为了给他下药吧。于是只能尴尬一笑。

　　“哼。”他狠狠抽了一下马鞭，“你怎的跟那些姑娘一个模样，见着好看的男人就像猫见了鱼似的。”

　　我说你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叫见着好看的……等等，“你说，好看的男人是谁？”

　　“自然是长留国师。”

　　哈？难不成，长留当真是个美男子，本宫亏了，应该在出来之前，把他的面具掀了。

　　“他长得比你还好看？”我连忙驾马拦着他。

　　温之遥看着我，思索了一会儿，突然笑开，“你跟着他这些日子，竟然没见过他的脸。”

　　我翻了白眼，老娘回去一定掀了他的面具。

　　“到漫青城你就能见到了。”

　　“什么意思？”

　　“你走的前一晚，他就启程回漫青城了。你不知道？”

　　我茫然地看了看他。前一天，白日里，我还去央求他，仔细回想他当真没有说过自己要出门的。不够义气的东西。

　　“都城里人人都说，长留国师是害怕你逃开了，而你追他去了。”

　　“你可千万别信。”我连忙解释。

　　“嗯？”

　　“我没那么吓人的。”

　　“……”

　　温之遥不理睬我，我忙手忙脚地跟他解释，竟然忘了，他根本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从都城到漫青，走官道的话，原本也就要个七八天的时间。可如今，官道上满是难民，寸步难行。不得已，我与温之遥选择了穿过要深山老林的山路。
　　进林子之前，我笑嘻嘻的问，“你说，我们会不会困在里面出不来啊？”
　　现在回想起来，本宫真是个乌鸦嘴。

　　我们被大雪困在山里几天后，我凄楚看着温之遥，用我的银票生了一堆柴火，嚼了口马肉，“你到底为什么要去漫青城啊？”

　　他看了我一眼，“不是你要去的吗？”

　　“那我究竟为什么要去漫青城啊？”

　　这究竟造了什么孽啊，本宫自小到大，虽不能说是人生路途平坦，到只要是我呆的的地方，就没出过什么天灾，虽然人祸还是有一些的。可是现在，本宫竟然被大雪困在山里了。为了防止温之遥吃了我的枣红骏马，我偷偷把他放了。也被温之遥训斥了一顿，我对他说，你们这些读书人，是不会理解士兵与马之间的感情的。

　　“哦？什么样的感情？”

　　“我们鬼面军的军训是，战马就是我们的媳妇儿。”

　　温之遥眼里聚满了笑意。“那马也是你媳妇儿？”

　　我媳妇儿就我媳妇儿，怎的了吧。

　　当然本宫不敢说出这话的。虽说武国国风开放，对女子没有他国那般严苛，但是男人总归喜欢温柔贤淑一点的。

　　我倒当真没想到，这场雪能下得如此之久。温之遥倚在山洞前，身姿卓越，若是换了平时，我定要在心里将他扑倒蹂躏一番。只是如今，自身难保啊。
　　“再这样下去，又不知会死多少难民。”
　　我听见他喃喃自语，放下手里摆弄的树枝。走到洞口，学着他的样子倚在洞口。洞外，狂风暴雪。
　　“温之遥，其实，我二哥说不定能做个好皇帝。”
　　“二皇子生性软弱，又无心政事，纵然有一颗怜悯之心，也无回天之力。”
　　我咬着嘴唇，看着他绝美的侧脸。一束黑发落在他耳边，随着风舞动。
　　“温之遥，我说如果，如果温氏得了天下，会对我穆家赶尽杀绝吗？”
　　他缓缓转身，俯下身，面向我，“我一直知道，你很聪明，只是没想到，你还如此胆大。”
　　他的眼神让我瞬间惊恐起来，早晚有一天，本宫会死在自己这张嘴上。
　　“会吗？”
　　“我如果说，你父皇，还有太子，每一天每一刻我都想把他们碎尸万断。你要怎么样？”
　　“在这边真冷啊，”我慌乱的对他笑着，“快回火堆旁吧。”
　　手足无措地走到火堆旁坐下，盯着摇曳的火光，求求你，不要问下去。
　　“你究竟会如何？”他跟了过来，“看着他们被杀，还是杀了我？”
　　眼眶有些痛，估摸着是火烫的。用手摸了摸脸颊，热的滚烫。
　　“你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吗？”他紧挨着我坐下，我看见他修长的手指，紧握在一起，骨节分明，“还是孩子啊，我们锦儿。”
　　我抬头看他，“温之遥，我还不够聪明，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是这样喜欢你。
　　可是，我也明明知道，你有足够的理由去恨他们。
　　“我有些后悔了，你还这么小，当初我为什么要去找你。”我抬头看他，他用手揉揉我刘海。
　　有些话，我们不说，不代表我们不知道。
　　可是，还有些话，如果不说，我们可能永远不知道。
　　多年后，我回想起风雪中的那番告白，竟然会有几分思念。
　　“温之遥，你可能不知道，我有很多很多钱。”

　　“嗯？”
　　“可以全部给你。我的鬼面军，也可以保护我们的安全。我，我虽然不会烧饭女红，但是我可以帮你请最好的厨子和最好的绣娘。”
　　“……”
　　“我……我……我还会功夫，可以一起习武。最重要的是，在我面前，你不用装成翩翩公子的模样。我知道你睡觉姿势不好，生气的时候喜欢一声不吭，嘴上得理从不饶人……”
　　“所以呢？”
　　“所以……所以……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