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波》路从余

11、第 11 章

　　小的时候总会期盼自己有两颗心，总觉得如此就可以同时做好几件事情。长大后才明白，一颗心刚刚好，不多不少，装得下那个人。
　　自打从温府回来，过了几日依旧不见张子阙来探望我，只好猜想他根本没有来都城。不得已，放出风声，说我有急事寻他。终于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张子阙到了我公主府。
　　“这些日子，你不在楚城，去了何处？”
　　我强制自己压下想质问他的心情。
　　“去看看我娘子。”他无所谓的搓搓鼻头，问我“这么急找我干什么？怎么，找到你的姚慕哥哥，他不从你，想找我帮你把他绑走？”
　　说完，他自顾自的笑起来，我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眼中更深的阴霾。命人热了一壶酒，我与张子阙在亭中相对而饮。
　　“不如，说说你娘子，我从没听你说过她。”
　　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有什么好说的，她在这里就够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用手重重锤了下自己的心口。
　　“我只是想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姑娘，看在我把姚慕哥哥的事都告诉你的份上，你也该讲给我听。”
　　他疑惑的看着我，好一会儿，问我，“从前不见你关心这些，你见过丁芷了？”
　　“丁芷是谁？你娘子？不是去世了吗？”我只得继续装傻。
　　张子阙一杯一杯不要命的喝着酒，我盯着他，他有一张耐看的脸，棱角分明，星目剑眉。拂去如今的沧桑痕迹，我可以在脑海中勾勒出他少年的模样。
　　“你要听故事，去找你府里的婆婆去。”他依旧抗拒讲述那些事情。
　　“我不听故事，我想知道你的过去而已。”
　　他哈哈大笑几声，终于开始讲述起来，“她叫朝颜。因为出生的时候，朝颜花都来了，所以叫朝颜。”
　　我无奈的笑笑，朝颜花不就是牵牛花花嘛，还好没取名叫牵牛啊！
　　“你是如何爱上她的？”

　　“我从断壁上摔了下来，是她救了我。”

　　十五岁的少年也许是贪玩儿，也许有其他什么原因，独自一人去了万州城郊的荒山上去，一不小心从断壁上摔了下去，受了重伤，不省人事。只觉得自己这次必定死翘翘了。路过采药的姑娘发现了他，将他救回家去。

　　这是一段爱情发展的美好开始，也是另一段爱情的劫难。

　　“她是那么温柔，说话的声音轻轻的，像是害怕惊扰了什么似的。她为我烧饭洗衣服，好不抱怨。她为我擦拭伤口，动作缓慢而又柔软，她的眼睛像星星一样明亮，忽闪忽闪的，笑起来，嘴巴喜欢抿着，眼睛就变成了月牙儿……”

　　张子阙完全沉浸在了对朝颜的回忆中。我现在已经无法确切得知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可是我却看清了张子阙对她感情是这么深这么深……

　　“因为她救了你，整日整日的照顾你，你就爱上了她？”

　　张子阙微笑着摇了摇头，“那天，她向往常一样扶我从床上做起来吃药。突然墙角钻出一只老鼠，她尖叫着爬上床躲在我的身后，盛药的碗也打翻在地上。我感觉她在我背后瑟瑟发抖，像只挨冻的小猫似的。就在这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我喜欢她。”

　　“切。”我鄙视的翻了个白眼给他，“你就喜欢装柔弱的。”

　　张子阙同样回了我一个白眼，突然咧嘴笑开来。

　　“你笑什么？”

　　“你还记得一年前遇到老鼠那件事吗？”

　　我在脑海里仔细回想起来，果真有这么一件事。那是我要来都城之前，去营帐与士兵们告别。我正与要好的几位士兵准备把手泪别，余光却看在了营帐边上的一只耗子，本宫当机立断，抽出宝剑，剑光飞速而下，就见那耗子身首异处了。待本宫回过脸去，准备继续执手相看泪眼时，却看到身旁几人面色古怪地看看我，又看看地上得耗子。

　　“如何，你也觉得本宫身手了得？”

　　“噗～”张子阙生生地将酒水喷在本宫的脸上，笑道，“你可知，你走后，将士们怎么说？”

　　“怎么说？”我抬起我的鋶金袖口，擦擦脸上的酒水。

　　“他们都说，这样强悍的姑娘，以后怕是没人敢娶你！”

　　哈？！
　　“如今，你们还担心？”
　　“如今你是公主了，自然一定嫁得出去。我们啊，只是担心你嫁的，是不是你心里的。”
　　芸芸众生，要找到一个人，打心眼儿里喜欢你，你也喜欢他喜欢得要命，这是多么艰难的事情。
　　就像如今我喜欢温之遥，温小侯却未必心中也有我。退一万步说，他就算心里也有我那么一丁点，他已有妻儿，我尚是个公主，就算天塌下来，我们也不能在一起。
　　我扶了扶额头，找回思路，差点儿被张子阙绕了进去。“你就喜欢上朝颜了，你有没有考虑过丁芷？”
　　“你果然见过丁芷。”张子阙怕是有些生气，从石凳上站了起来。
　　我担心他会拂袖而去，立马抓住他的衣袖。冲他喊到，“见过又如何？你可知道，丁芷寻了你多久，她一个姑娘家受了多少苦！你怎么忍心，怎么就舍得忘了她，全心全意地爱另一个姑娘！”
　　张子阙低头盯着我，烛光从他头顶打下，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见他平静的语调，“我的确忘了她，忘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