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醉》齐*

35、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刘新杰开车到达坟地的时候，齐佩林已经焦心焦肺地等了他好一阵子了。
　　“怎么才来？路上没出什么事儿吧？”明明比他出来得早，却比他晚到那么久，能不让人胡思乱想么？就算刘新杰去跟那辆厢车了，可是，这会儿他到了，厢车还没到……齐佩林脑子转得飞快。
　　刘新杰却不答他，停好车，又慢吞吞地下了车，环视了一圈，发现坟地上除了来埋人的人以及齐佩林和他的几个手下，并不见其他。
　　“厢车还没到，你急什么？”
　　“我能不急吗？厢车要在外面转悠一阵子才来，你从九曲桥过来一个小时足够了，你瞧瞧现在几点了？”齐佩林瞪圆了眼。
　　刘新杰下意识地抬手看表。
　　“你的表怎么了？！”
　　真不能怪齐佩林大惊小怪，虽然刘新杰的手表面上还算完整，然而那支离的样儿仿佛随时都会破碎。这得承受多大的撞击才能造成这样的结果啊？
　　这个时候，厢车到了。
　　后面不远处，好几辆高级轿车，一看就知道有大人物来了。
　　“这事一会儿再说。”刘新杰一面神情自若地摘下手表放进兜里，一面推着齐佩林去招呼来人。
　　气得齐佩林直瞪眼。
　　从几辆车上下来了一群人，明显分成了两派，为首的自然是谭忠恕和欧阳秉耀。
　　齐佩林赶上前去寒暄，刘新杰却直接走到了厢车边，有意无意朝厢车司机看了几眼。那司机仿佛早已注意到了刘新杰，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微微眨了下眼。
　　“打开。”稍稍放心，刘新杰指挥人打开车厢门。
　　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
　　不用凑近看，里面横七竖八堆满了尸体的样儿周围的人都看了个大致。
　　“这些人就是那批ZZ犯？”欧阳秉耀用手帕捂着鼻子，一边用怀疑的眼光斜睨着不远处的厢车。
　　谭忠恕不答反问：“欧阳次长要亲自验明正身？”
　　这批ZZ犯从全国各地陆陆续续送来九曲桥监狱，到谭忠恕手里就只有名单，想要核对身份，那还真不好弄。
　　显然，欧阳秉耀也知道这缘由，只冷哼了一声，“不必了。”又瞄一眼那车厢里的尸体，毫不掩饰一脸的嫌恶。
　　谭忠恕朝齐佩林微一点头，齐佩林会意，转身朝刘新杰挥了挥手。
　　“埋了吧。”刘新杰吩咐道。
　　一伙人开始忙碌起来。尸体被一具具抬下来，扔进早已挖好的大坑中。
　　“法务部还有个会。剩下的事就劳烦谭局长了。”
　　“欧阳次长慢走。”
　　送走了瘟神，谭忠恕的神色却未见丝毫轻松，眼睛直直望着那个始终刻意远离他的人。
　　“新杰路上没出什么事儿吧？”谭忠恕隐约觉得不妥，低声问齐佩林。
　　“我出来晚了，没跟上他。”齐佩林略带无奈道，顿了顿，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出现了犹豫的神情。
　　这些变化哪逃得过谭忠恕的眼睛，但他也没有为难齐佩林的意思，只是那种不妥的感觉越发强烈了，目光一凝，谭忠恕径自朝刘新杰的车走了过去。齐佩林立刻跟了过去。
　　并不用他们仔细看，车头上明显的撞击痕迹让任何人都无法忽视。
　　齐佩林脸色一变，迅速看向另一边的刘新杰。那小子正跟他情报处的几个人没心没肺地笑闹着，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齐佩林又看向谭忠恕，眼神未到就觉一股冷意袭来，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可偏偏那人面上却丝毫看不出异样来……
　　谭忠恕不动，齐佩林也不敢动。
　　还笑得出来说明路上遇到的麻烦还不算太麻烦吧？齐佩林自我安慰。
　　现场处理完了，刘新杰终于磨磨蹭蹭晃到了谭忠恕和齐佩林跟前。他既不汇报工作情况，也不解释眼前景象，明明早已看见谭忠恕和齐佩林已经在他车旁杵了好一会儿，偏就只打着哈欠，泛着小泪花，颇有些委屈地冲着齐佩林道：“齐帅，我饿了，请我吃饭。”
　　齐佩林本能地想答应，可一转念，谭忠恕在边上呢！他只跟自己说算怎么回事啊？又一转念，不对啊，不是要问他路上的事吗？
　　幸好，也没让他为难太久，谭忠恕发话了。
　　“局里请吃饭，都一起。”谭忠恕依然看不出表情，“刘新杰，跟我上车。”可话里透着的薄怒任谁都听明白了。
　　谭忠恕率先走了，刘新杰也不说话，低着头慢吞吞地跟着过去了。
　　齐佩林摇摇头，吩咐手下开上刘新杰的车，然后上了自己的车。
　　路不太平坦，车子一摇一颠的，全身的疲累似乎一下子全蹦出来了，让刘新杰很想睡。事实，他也这么做了。
　　谭忠恕的怒意并没有退下去，不只是今天的事儿，事实上，这些天他一直注视着刘新杰，他的萎靡，他的苍白，他的委屈，他通通都看在眼里，心底的怒意也在一层一层叠加。他这么压抑自己的情感究竟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那句“只要你活着，我就可以活下去”！明明看得比谁都通透，现在这是怎么了？！
　　不用问他今天这事儿，只看他漫不经心的样子，谭忠恕猜也猜得到他会怎么回答。若是欧阳秉耀的人或者记者之类的人跟他有冲撞，他没必要隐瞒。那结果就只有一个，他自己撞的！
　　胸口的窒闷之气愈发强烈了，谭忠恕忍不住朝旁边的人瞪了过去，却发现那人睡得整个人都快横在了座位上，脑袋靠在车窗上，把帽子都顶歪了。
　　……
　　叹了口气，谭忠恕解下身上的披风，盖在刘新杰身上，顿了顿，又伸手轻轻摘掉了那顶碍事的帽子……
　　刘新杰一下子惊醒了过来。顺着谭忠恕的眼神，他立刻知道他是在看他额头的伤口。
　　这时，车子停下了。
　　趁谭忠恕还没开口，刘新杰拿回自己的帽子重新戴了上去，“想问什么吃完饭再问，我现在没力气回答你。”口气平静得近乎寡淡。
　　其他人都被安排在了大厅用餐，谭忠恕、刘新杰和齐佩林一起进了包厢。
　　气氛越来越诡异。
　　谭忠恕始终没动筷子，害得齐佩林也不敢动，刘新杰倒是在吃，很神奇的，居然没喝酒，就在吃饭，一口一口的，乖得像个孩子。
　　可是，没人说话。
　　“咳咳，我去看看大家吃得怎么样，顺便催催菜。”实在受不了了，齐佩林找个借口溜了出去。
　　那两个人是在比谁有耐性么？你不说我也不说？看你吃得久还是我盯得久？真要命！都不是小孩子了好不好？！齐佩林忿忿地想，可一转瞬又只剩下一声叹息了。
　　齐佩林一走，包厢里更安静了，静得连刘新杰咀嚼饭粒的声音都觉着刺耳。
　　拿筷子的手刚一抬起就被另一只手抓住了。
　　“别吃了。”那个声音听起来并不像在开玩笑。
　　刘新杰的睫毛微微一颤，但没有更多的表示，也没有说话，只想挣开那只手，继续吃他的饭。可惜，没成功。
　　“明明不想吃为什么要勉强自己？！”谭忠恕觉得自己快要压不住心头的怒火了。
　　他以为他看不出来么？从小到大跟他一起吃过多少次饭，他吃得高兴不高兴，喜欢不喜欢，简直不用看他就感觉得到。而且他从来随性，想吃就吃，不想吃谁又奈何得了他？可现在他这种嚼蜡似的吃饭，又算什么？！
　　刘新杰叹了口气，终于抬眼看向谭忠恕，眼神里带着些许无奈，“放开我吧，我是真的想吃饭。”
　　谭忠恕一怔。
　　“你不是一直都觉得我任性吗？我也觉得我实在太任性了……我想着自己这些日子到底在干嘛，好像除了喝酒什么也想不起来……今天的事我也没想瞒你，是我自己开车撞树上了。所以，我觉得我应该过得正常点……就是正常吃饭，正常睡觉……”他淡淡地说着，竟是不参杂一丝情绪的平静，仿佛瞬间长大了。
　　可谭忠恕的心更堵了。如果可以，他宁愿一辈子都看他任性、孩子气、恃宠而骄……手慢慢松开。
　　刘新杰重新开始吃饭，依然一口一口吃得很慢，慢到仿佛吃下去的不是饭而是草根树皮，他努力地嚼着，然后，努力咽下，如是反复。
　　手再一次被拽住，比之刚才，更显强势与霸道。谭忠恕站了起来，连带拉着刘新杰，两人靠得那么近，几乎是鼻子贴着鼻子。
　　刘新杰本能地想要后退，却被谭忠恕牢牢抓住。
　　“新杰，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好过些？”谭忠恕的声音里已经没有太多的怒气，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沉重的压抑。
　　刘新杰一阵心悸。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是我没做好……你放心，你做得到，我也做得到。”他垂下眼眸，不愿看他。
　　“我做不到！”谭忠恕沉声道，盯紧刘新杰的眼里深邃如矿。“可是……我可以假装做到。”
　　刘新杰悚然惊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