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醉》齐*

34、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丁三以为那立刻就会响起的枪声却迟迟没有响起。
　　为什么？他不由疑惑着睁开了眼，猝不及防地，一个人倒入他怀里，他本能地接住了，心没来由一阵狂跳，兵荒马乱起来。
　　“刘处长？”
　　丁三朝怀里刘新杰看去，发现他额上尽是细密的汗珠，闭紧了双眼似乎是晕过去了。丁三呆了呆，猛地想起刚才刘新杰杀人后的反常来，他就觉得奇怪，原来竟是病了！他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然，热得烫手。
　　真该死！丁三暗骂。
　　丁三小心翼翼地把刘新杰扶到副驾驶座上，自己坐到了驾驶座上。
　　车才刚动，刘新杰就醒了，有些迷惘，但只一会儿，立刻就彻底清醒了。枪还在他手上，但他并未动用，只是看向丁三的眼里多了几许复杂。
　　“刘处长，我送你去医院。”
　　“……我要去坟地。”
　　“你在发烧。”
　　“我要去坟地。”
　　“……”丁三决定不理他，自顾自开着车。
　　“丁三，别逼我。”刘新杰的声音很轻，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压迫感。
　　要拿枪指着他么？不如直接开枪……丁三这么想着，眼睛瞥过去的时候，却倏地惊出了一身冷汗。
　　刘新杰的手正抓上车门把手……
　　急刹车的声音刺耳至极。
　　车门哐地开了，刘新杰的半个身子已经甩了出去，要不是有双手及时拖住了他，这会儿的他绝不可能还好好地坐在车上。
　　“你疯了？！”拉回刘新杰，饶是丁三一贯沉默寡言，这下也忍不住低吼了一声。
　　他所认知的刘新杰，是谈笑风生的，是漫不经心的，是满不在乎的，什么要紧的事儿到了他那儿，他似乎都能四两拨千斤般化解于无形……即使有时候刘新杰的眼会深邃到让人望不到头，可丁三总以为那正是这个聪明人的圆滑之处。就算他是□□或者其他什么都好，在丁三眼里，刘新杰就是个聪明人。然而现在，丁三突然觉得自己错了，刘新杰，是个疯子，是个傻子，却绝不算个聪明人！
　　刘新杰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丁三，可就算他什么都不说，丁三依旧一眼就看清了他眼里的坚定、坚持和坚毅。
　　丁三从心底里叹出一口气。
　　“我送你去。”知道他绝不可能妥协，丁三能做的就只有尽量帮他。
　　“谢谢。”刘新杰的声音里多了一份动容。
　　丁三关好车门，默默发动了车子。他觉得自己也傻了，即使他丝毫没有跟刘新杰敌对的念头，可按他一贯的做人原则，装作一无所知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你休息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刘新杰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不是不明白丁三的存在是个巨大的隐患，可是此时此刻，他别无选择。他太累了，头痛欲裂不说，手脚都麻木得几乎就要失去知觉，眼前更是一阵一阵发黑，而这次的任务又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他不敢再逞强，宁愿冒险选择信任丁三。
　　丁三十分警惕地开着车，一边不时观察着身边的人。
　　刘新杰睡得并不安稳，蹙紧的眉显示着他的焦躁，额上的汗珠表面他极不舒服，握紧枪的手更说明他的紧绷……
　　丁三的心也纠紧了。他不明白刘新杰这么不顾性命是为了什么，对他而言，能在这乱世中生存下来就属不易，哪还有心思去为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拼命？人，能对自己好一点儿的就是自己，看惯了自私自利的例子，丁三没有办法理解眼前这个只会折磨自己的人。
　　“停在这儿吧。”刘新杰的突然开口吓了丁三一跳，本能地一踩刹车。
　　这个地方……离目的地还有些距离。
　　“我自己开过去。”刘新杰轻声说道，有气无力的样子。
　　丁三知道刘新杰是不想让人看见自己，也不想让人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但是……
　　“你这样……能开车？”
　　刘新杰没有回答，也没有动，仍然闭着眼睛靠在座位上。
　　看了他一会儿，丁三忍不住掏出手帕，手伸到刘新杰面前，迟疑了一瞬，还是继续了下去。他小心翼翼地拭去他额上的血渍，又擦掉了他脸上的汗，那样子，仿佛在擦上好的瓷器。
　　“谢谢。”他缓缓睁开眼，淡淡地似乎蒙着一层轻雾。
　　“不、不客气。”他缩回手，狼狈不堪。
　　刘新杰的眼神已然不同，仿佛片刻的休整已经让他重新凝聚了能量，除了气色差些，跟平常并没什么不一样。对着后视镜，他整理着自己有些凌乱的发，一丝一丝，手指如拨动琴弦般，缓慢而细致，但又多了一分利落，他的眼神里透露着一种类似挑剔的犀利，仿佛在巡视自己的战场，在找寻最后的战机，然后，他戴上了军帽。
　　丁三就这么看着他，有些痴傻。
　　“你走吧。”
　　丁三低下头，沉默了片刻，问：“你额头上的伤怎么解释？”
　　“就说半路突然跑出来一只狗，我为了躲它撞树上了。”刘新杰眼睛微眯，唇角竟带出一抹笑，刹那又有了几分平日里漫不经心的样子。
　　丁三顿时忘了说话。
　　“李伯涵那儿你也这么说吧。”示意丁三下车，刘新杰重新坐回驾驶座。
　　“你……”虽然下了车，可丁三的手却扒着车门迟迟不肯放开。
　　话虽没说完整，可刘新杰立刻读懂了他的意思。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惊觉丁三对他是真的关心……为什么？就因为他曾经安葬过丁三的母亲？
　　“早死早超生啊……”不知怎的，刘新杰竟然有兴致跟丁三半开起玩笑来。
　　却听得丁三一脸焦黑，“刘处长……”
　　刘新杰朝他挥了挥手，“我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阎王爷没那么容易收我。”继而神情却有些凝重，“丁三，你自己小心，李伯涵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我明白。”丁三虽这么说着，面容却也跟着严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