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展昭同人）》东方无痕

16、重逢（五）

　　展昭眉头皱了皱，双眼中流露出的却不是失望，而是意料之外的若有所得，只是仿佛还有什么一时拿捏不定。白影不知他想到了什么，也不去猜测，只侧了头静静望定他，看着不远处熟悉的眉眼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心中从未有过的平静。
　　对面展昭的呼吸轻轻打在白影耳边，微微发烫，白影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额头，谁知手还未伸出，就见展昭已回过神来，冲她轻笑了笑，似是已将方才之事放下，轻轻将白影朝怀中拥了拥，额头抵住她肩窝，把整个头的重量放在她肩上……
　　“猫儿，你……真的不用我给你找些药来吗？”展昭额头触到白影颈窝的一刹，白影整个人被他吓了一跳。虽然一直都知道他在发热，但刚才那好歹还算是低热，没想到一会儿工夫，竟发展到这种地步。
　　就算是温度，也不带这么飚的吧！白影紧皱了皱眉头。
　　展昭这突如其来的高热着实有些令人难以置信，因此白影问话的声音也异常低沉凝重，凝重得几乎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吓人。谁知肩上的头颅却只是几乎难以察觉地微微摇了摇，含糊地道：“没事，靠一靠便好。”
　　白影见他想摇头，最后却只是勉强动了下，知道他此时定然头沉得像颗石头，难受得要命，无奈只得压下心中糟乱如麻的各种情绪，在他耳边低声道：“ 猫儿，咱们吃药好不好？你如今这样，不要说怕等回去令人起疑，只怕连回都未必回得去。”
　　展昭不答，只是贪凉般将头从白影一边肩上移到另一边肩上，双臂拥得更紧。
　　白影轻叹一声，将胳膊从身前滚烫的怀抱中挣出，伸手，掰住背后紧扣在自己身上的十指，一根一根往外撬，低道：“莫犹豫了，我不是外敷的狗皮膏药，靠一靠好不了，你如今这状况，便是想吃一剂药就好也难，我们先吃点药将病情拢一拢，可好？”
　　白影口中问着“可好？”，实际心里却已自己打定主意，不等展昭回答，掰开展昭双手便要起身去寻药，不想展昭却仍抱紧她不放，白影起了起身，又起了起身，到最后也未起成。
　　坐在床上，深呼吸，再深呼吸，终于还是没压住心底那股火，尽力压低声音在展昭耳边吼道：“展昭！你到底要干什么？！”
　　好一会儿，展昭似是搬石头一般将头从某人肩膀上缓缓抬起，在对上白影余怒未消的双眼时，眼神中闪过一丝迷惘的讶异。
　　貌似……还有一点点……委屈……
　　显然，有人被刚才某声十分不耐的怒吼击中，有点……受伤。
　　白影此时头疼地只想寻堵墙来撞一撞，气势顿时弱了下来，垂目自省自己竟何时变得如此暴躁不耐了，自见了展昭，短短时间，竟已朝他发了两次脾气，吼了两次了。
　　“猫儿……”白影抬眼，却是心里乱糟糟的不知该从何处解释起。
　　两个人尴尬对望。望了片刻，展昭忽然牵起嘴角来，如释重负般垂目轻笑道：“你终于肯发脾气了。”
　　白影在心底暗暗舒了口气，望着对面黑暗中展昭嘴角上微微牵起的笑意和几乎同时低垂下的眼帘，本应轻松下来的心，不知为何突地在某个角落里被揪得更紧起来……
　　良久，就见展昭从怀中摸出一截小竹管，捏在指间凝视少顷，抬眼笑着望向白影。
　　“若……”
　　展昭突然停住，捏着竹管儿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一瞬不瞬凝望着白影，仿佛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好一会儿，微笑道，“待到秋末，便到城外山中寻隐蔽近水处，将它们撒下去吧，莫要去照料，也莫要再去管它。”
　　白影望住展昭双眸，仿佛想就这样望进他的心里去一般，怔怔地伸手，接那截竹管……
　　那双眼睛，虽然满带着笑意，温和坦然如初，可白影头脑中却分明有一根神经告诉她，那不是他的笑意，那只是他为掩饰此时心底的真实情绪而强作的表情，如此满满的、真实的……笑意……竟是假的，若是她一个不留神，恐怕真的就这样被他骗过去了。
　　猫儿，会不会有一日，你站在我面前，我却再也认不出你……
　　白影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寸寸不离地怔怔望住展昭。
　　“若……”口中下意识地轻声重复着这个字，不知为何，她的心突然被这无缘无故省去的半句话揪得生疼。
　　若什么呢？……
　　“无事，待秋日谷熟时便去撒了吧。”展昭眼中漫起一丝几不可察的望不到尽头的茫然沧桑，却是瞬息消失，仍旧是在眉眼间驻满了笑意，摇着头安抚白影道。说完许久，伸出手来握住白影的手，郑重道，“白影，答应我，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你是否怨恨我，都切莫再伤害自己。”
　　白影望定他许久，默默点头。
　　点头，便是许诺。
　　许诺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要选择承受。
　　展昭神情稍松，眼中疲惫和期待化作释怀和宽慰的笑意，倾身拥住白影，轻声道：“相信我。”
　　相信我……
　　短短三个字，此情此景展昭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却恰恰点中了半载来白影的心病，半载煎熬，所受的委屈齐齐不受控制地涌至喉间，哽在那里，只等眼眶中拘满的泪水来纾解。
　　无需再多做解释，白影便都懂了，点点头回应。
　　展昭欣慰地无力笑笑，依旧低道：“眼下只是国家蒙难，用得到展昭，展昭堂堂男儿，立身在此天地间，这是必须要有的担当，便是粉身碎骨，亦不能辞，但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平安回来。”
　　白影不住点头。
　　虽然她知道“一定会平安回来”的话不过是为安抚她。
　　若当真能如此肯定，怎还会有如此多事情发生。经历过这么多，其实白影已不再是之前那个只知一味痴心依恋展昭的小女子。
　　然而展昭这话到了她这里，却还是一如既往地管用了，仿佛有了这承诺，便是在这里守候一辈子，也再无遗憾。
　　“白影，我要走了。”
　　头上传来不舍的声音，白影觉得自己搂住展昭的手臂下意识地紧了紧，最后仍是果断缓缓放开了。
　　“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临走前，展昭伸手抚住白影肩膀，望着她的眼睛郑重道。
　　白影被他的郑重震住，怔怔点头。
　　就见展昭垂目犹豫了一下，抬眼继续望定她道：“去年在湖州古墓中你与鬼面人之事，不要对任何人讲。”
　　展昭说完，见白影怔怔的未置可否，不由有些着急地强调道，“听到了么？对任何人都不要讲。”
　　“任何人？……”白影有些犹疑，向展昭问道，“若是红凌或是……”
　　展昭紧紧望着她，不待她说完，坚定地摇头。
　　“若事关重大呢？”白影觉得这不像展昭平素所为，仍有些犹豫，毕竟那鬼面人乃是襄阳王手下，一旦襄阳事发，难保不会牵涉到一些事。
　　不想展昭仍是面色严肃地坚定摇头。
　　“猫儿……”
　　“你放心，这件事我在走之前会处理清楚，不会耽误什么，你听我的就好。”展昭灼灼望向白影，期待她点头。
　　最终，白影选择了相信展昭，点头应下。
　　展昭如释重负，但见白影虽已点头，面上却仿佛若有所失，不由握住她的手安慰道：“白影，我并非要你不相信赵姑娘，只是，每个人心底都有他们认为最重要的人和事，我这样说，你……懂吗？”
　　最重要的人和事……
　　白影虽然历事不多，有时不免想法单纯，但并非痴傻，展昭一句话说的艰难，言语未尽，却余韵撼人。红凌心底最重要的那个人，自然不应该是她，但展昭心底最重要的那个人，却是。所以他不想因为她的天真由着她在他不在的时候暴露于危险之前，哪怕万一，他也不愿意冒险。
　　……
　　似此心思，她怎能不懂？她乐得懂。
　　眼中残留的水光在墨夜中潋滟，白影一瞬不瞬凝望对面朦胧的身影。
　　“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依你。等我回来时再告诉我。”
　　“说大话没够么，一切小心为好……”
　　“好，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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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燕呢喃在静夜中消失，白影悄立在窗前望着院中黑影绕过梨木，跃上围墙朝她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消失在她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