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二部分 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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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第五章
列列维尔依旧没有被提交军事法庭，苏美会谈中他所犯下的罪行几次被提上桌面，却都因为双方迟迟无法达成如何利用这个事实制造舆论效果而无果。这时已经出现了好几个版本了，第一个接近原始版本：列列维尔和其他一名苏联军人杀害了两位认真站岗的美国士兵，其目的不得而知，可能是想进入美国领事馆窃取重要文件。第二个版本是美国士兵在大街上遇见了寻找伏特加的苏联士兵，美国士兵上前挑衅，最后忍无可忍的苏联士兵奋起反抗，拉扯之间犯下大错。第三个版本是说美国士兵想要由背后杀害正在大街上寻找爆炸案嫌犯的苏联士兵，因为爆炸案的嫌犯正是美国人安排的；神勇的苏联士兵不但没有被击倒，反而出于自卫而击毙了美国士兵。当然还有第四和第五版本，不过由于太过荒谬，比如为了抢夺姑娘之类的，没有得到听者的重视。总之，美国人希望借由此次事件威胁苏联，号称要以此彻底毁掉苏联军队在埃及人心目中的形象。苏联人则想将列列维尔塑造成阻止以色列人入境的英雄。双方各执一词，最后同时叫来了斯拉夫少校要求对峙。斯拉夫少校拒绝与美国人谈话，也不愿意交出仍关在禁闭室内的列列维尔。他简单地说：“他们是按照我的命令行事，有什么要问的你们直接问我。”
尼基塔震惊地看着斯拉夫少校，但他头脑很清醒，他读懂了斯拉夫少校传达的意思。战友之间是需要互相信任互相支持的，栗色贝雷帽的获得者更应该是这方面的榜样；无论这中间有什么隐情，大家因此产生了怎样的心理，此刻都应该打住了。
由于斯拉夫少校不愿意交代任何细节（他自己其实也毫无头绪），他将被立刻调回国内。站在停机坪上，几乎整个营地的士兵都出来了。大家哭着不让少校走，很多人向高层求情，这样的情景连美国人都看着动容了。尼基塔和尼古拉站在人群的前方，见少校看来自己，他们两人都露出了难过的表情。少校颇受尊敬，无论押送他的士兵还是站在一旁戒严的士兵都没有阻止他朝尼古拉和尼基塔走去。尼古拉和尼基塔同时站正，向少校行了一个军礼。少校拍拍两人的肩膀，豪迈而又愉快地交代道：“我不在期间，替我把这里照顾好。”
“是！”两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咔嚓——
代替斯拉夫少校的军官就快到任了，所有人都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答案。美苏双方希望促成的谈判结果根本无法让任何一方满意，以色列和埃及非但没有撤军，反而分别要求自己的资助方提供更多的军事援助，好继续以武装力量解决问题；在这样敏感的局势下，新将军的风格将决定大家今后的命运。
当帕斯上校由直升机内走下来时，现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陷入了极度的震撼当中。几位新到任的栗色贝雷帽成员还不太了结这位上校是怎样的人，他们看着其他人蜡黄的脸色和绝望的表情，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纷纷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没有欢呼，没有鼓掌，帕斯上校得到的是和斯拉夫少校截然不容的待遇。他沉默而又严肃地走过众人所在的操场，根本没有正眼看任何一位士兵就进入了办公室。尼基塔悄声问一位列兵：“这人怎么样？”
“就是个纳粹。”
“什么？”
“他对犹太人恨之入骨，在军中更以严厉而出名。一位士兵休假结束，因为新婚而迟到一天报道，他将那名士兵送上了军事法庭。”
尼基塔和列夫交换了个不太相信的表情。五分钟后，喇叭里传出帕斯的副官严肃的吼叫声：“所有士兵五分钟后在操场集合！”
平时斯拉夫少校也会集合士兵宣布一些东西，但介于基地苏联士兵并不多，氛围也一直比较亲近懒散，所以向来不规定时间，差不多到了就可以了。两名没闹清楚情况的小兵拖拖拉拉地跑来操场，其他人早已端端正正地站好了，而且连名都点过了。
“你们几个！”帕斯上校厉声问道：“为什么迟到！”
“报告长官！”一位小兵不太当一回事的答道：“我们的营房在最南端，需要走很长一截路才能到达操场。”
“带我去看你们的营地。”
小兵们奇怪地互相看了看，带着帕斯上校及他的几名亲信去了自己的营房。帕斯背着手站了会儿，转过身，众人这才发现他竟是气得发抖呢。帕斯咬牙低声道：“麦克，彼得，还有你们几个，”说罢指指那几名小兵：“你们站在这里，站好，我一下命令，你们四人就朝操场跑，跑在后面的两人将要围着操场跑四十圈，还要负责清洗这里所有人的床单。”见小兵们愣愣地看着他，他又说：“我倒要看看你们几个五分钟的时间是不是跑得到操场。”
“跑！”不待众人摆好姿势，帕斯就武断地下了命令。小兵们根本不想跑，可是麦克和彼得这两名士兵已经拔腿不要命地狂奔起来。小兵们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互相看了看，帕斯跺脚大骂道：“你们两个就这么想给其他人洗衣服嘛！”
两人拔腿开始追其他两人，其中一位士兵简直像只豹子，在操场所有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那兵儿一口气追上了前方两名士兵，一个反超，像火箭筒一样冲来了众人面前。众人连忙给他留出了一个位置，大家摇着手臂指这个位置，让他赶紧进来站好。但那人在离位置大概十步左右的地方停下了，因为他发现另一位士兵还离得老远，肯定得是最后一名了。
彼得和麦克卖力地跑了过来，两人见士兵原地站着，只是撇了一眼，就连忙兴高采烈地掠过他朝队伍冲去。其他人连忙又将那个位置给占了，最外面那层士兵左挡右挡，不准这两人进入队伍。那两人破口大骂起来，但是势单力薄，没有办法突破。
那名远远落后的小兵气喘吁吁地追上了原地站立的士兵，两人一起大迈步跑入了队伍。麦克和彼得还被众人拦在外面，大家怒目瞪着他们，他们则憋红了脸，转头对疾步走来的帕斯大吼道：“上校！”
帕斯走来众人面前，冷冷地扫视了众人之后，悠悠地问：“你们很讲义气啊。”
大家像什么都没做那样无辜地站在原地。
“讲义气是好事，但是需要付出代价——所有人围着操场跑四十圈！之后每个人都把站在你左边的那位士兵的军靴舔干净！”
“开始！”帕斯上校怒吼道，尼古拉恰好站在队伍最外面，他正在走神，天晓得想什么；帕斯见他没有动静，走上前抓住他的后颈，鼻尖几乎贴着尼古拉的鼻尖，对着尼古拉狂吼道：“你是傻子？还是聋子？！”
“报告长官，都不是！”尼古拉扯着嗓子大吼道，但眼中还透着不解之意，完全没弄明白此刻的状况。
“我让你跑！跑！围着这个操场跑四十圈！你数不数得来数你这只猪！”帕斯猛地推了一把尼古拉：“我让你跑！给我张开双腿跑！”
尼古拉慢悠悠地跑了起来，像冬日锻炼的老者。他身后的人憋着笑跟着他慢悠悠地跳着走路，帕斯追上来，给了尼古拉一下，破口大骂道：“你这是跑么！你这只猪！我让你跑！”
尼古拉拖拖拉拉地加快了一丁点速度，但基本上还是跳着走路。他今天早上刚出了任务，本来这个时间是他的休息时间。哪知帕斯少校突然掏出腰间的手枪，对着尼古拉就是一枪。尼古拉本能地朝左边一偏，那颗子弹擦着尼古拉飞了出去，弹壳叮当响着落去一旁，这下所有人都站定了脚步，后面的人撞上前面的人，但没有人骂出来。
帕斯掏出枪，对准尼古拉再次开了枪。尼古拉连忙抬腿狂奔了起来，并且跑起了Z字型。他身后的人吓得几乎尿裤子，大家都跟着尼古拉狂奔起来，一面奔跑，一面慌张地躲避帕斯的子弹。特种兵训练时，经常会有教官用真枪与学员“练习”，学员被击毙的事也时有发生，但是这种训练方法从来不曾在普通士兵中间用过。众人像疯了一样没命的跑着，掠过帕斯上校时，每个人都能看见他脸上掩不住的满意表情。几圈之后有些人开始体力不支了，但帕斯上校一看见任何人放慢脚步就要开枪，那人只好跌跌撞撞地继续跑。他身旁的人会立刻上前架起他，三个人稍稍放慢速度跑；这样的姿势很辛苦，所以虽然速度有点慢，但帕斯上校还相对满意。众人直跑了近三十分钟时，好多士兵倒在地上无法起来了，帕斯上校挨个上前踢对方，出腿之狠让旁观者触目惊心。跑完四十圈的只有七人，这时操场上已经横尸遍野了，倒下的士兵连成了一个圈儿，一些人难过得吐了，还有几人面色发紫，非常痛苦。
完成任务的七个人中六人是栗色贝雷帽的获得者，还有力气维持理智的士兵们虚弱地看着他们，眼中露出钦佩之情。第七个人是一个小兵，瘦得像电线杆，整个军装穿在他身上难看得吓死人；他的脸色雪白，但从刚开始跑步时起他就一直紧紧地跟在尼古拉身后，无论如何都不愿落下。最后两圈时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尼古拉很为他的精神感动，所以回身牵着他的手跑，帮助他完成了这不可能的任务。这时他已经完全无法站立了，他跌坐去地上，脸靠在地上开始呕吐，呕吐物混着泥沙又重新粘去他脸上，帕斯上校扬起眉毛深深注视了他两眼，没有说什么。
已是十二月十号了，夜间气温有时候甚至会降至零下。但是帕斯上校不允许尼古拉等人，或后勤士兵去扶操场上躺着的士兵们。最后所有人都干脆睡去了操场上，炊事班甚至工兵也不列外；大家搬出了褥子升起了火，炊事班里专门负责饲养动物的那拨士兵很会唱歌弹琴，他们围着篝火为虚弱的战士们演奏，战士们将头枕在战友的大腿上，艰难地张口吃着战友塞入他们口中的食物，这幅画面非常温馨。尼古拉拿过食物照顾起了那名坚强的小兵，他低声问对方：“你多大？”
小兵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尼古拉，憧憬地注视着尼古拉的栗色贝雷帽；随后他移开眼珠，粗声粗气地说：“回答长官，我十五。”
尼古拉笑了笑，撕下面包塞入男孩口中。这时篝火那头的人逐渐开始起哄，原来是一位士兵一直在反胃，没有办法咽下面包。医疗班的士兵像模像样地提醒照顾他的那名勤务兵，这种时候要先自己咀嚼了食物，然后再嘴对嘴喂对方。大家哄笑着起哄，那名士兵大笑着将一大片面包塞入口中，夸张地咀嚼了半天，然后俯下身去，非要喂身下那名士兵吃。那名士兵一面有气无力地笑一面虚弱地挣扎，然后两人真的吻在了一起，大家炸开了窝，他们两个自己也狂笑起来。吉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有力气的人大声唱，没力气的人跟着哼哼，一位士兵对着天空大喊道：“对岸的美国同胞们！让你们听听我们的歌声！我们这里有伏特加，有黑面包，还有空运来的鱼子酱。”——旁边那位士兵立刻举起一瓶鱼子酱朝空中挥了挥——“你们若是赶快投降，我们就把酒分你们一些！”
“美国人喝香槟。”一位士兵大笑着提醒道。
“哦？”那名士兵立刻放下手中的伏特加瓶子，醉醺醺地蹦起来，他腿上枕着的“伤兵”咚一声倒去地上，大骂道：“你*他*妈疯了是不是！”
那名士兵解开裤腰带，拿过一只空的伏特加瓶子，将自己的小兄弟塞入瓶中，朝里面拉了一泡尿。映着身后的火光，他整个动作成了剪影，看着很有几分美感。大家几乎笑岔了气，一些人喘着气提醒他：“你别卡在里面拔不出来了！那样你就得砍下你那可怜的小玩意当酒瓶塞子啦！”
那名士兵举起黄不黄褐不褐的液体，液体温温的，还带着泡泡；他醉醺醺地朝前走了一步，将瓶子投去了河对岸。大家安静地看着他投掷酒瓶，那人指着河对岸断断续续地骂道：“美国佬们，犹太佬们，等着吧，我们收拾你们就像掐死蚂蚁一样容易。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火熊熊地燃烧着，尼古拉觉得身旁一切都很宁静。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他只能悄悄地躲在这个离家万里的世界另一头，好活过一天又一天。大家继续歌唱着，每个人都慷慨地将自己有限的酒分给其他人；困难让人们摒除私心团结一致，但尼古拉知道，一旦回到平凡世界，眼前所有人就会再次陷入私欲的漩涡，执着念念不忘的过去，期盼仿佛能满足欲望的未来，忽略转瞬即逝的现在。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第二部分 第五章
